別人沒說放她走,她自然不敢離開。
至于突然失去內力一事,三人倒是沒提,大抵并未懷疑到膽小貪財又貪生怕死的杜韻身上。
“少主說你是個姑娘,可我看你哪里有半分姑娘的樣子”間青盯著杜韻嘴里的半截狗尾巴草。
“你家少主說笑的,間青大俠不必當真”杜韻呸的一聲吐掉狗尾巴草,皮笑肉不笑。
“少主從來不打誑語”
杜韻煩躁的捏了捏眉心,并不打算回答間青的話。
間青顯然不準備放過她“為何扮作少年”。他盯著杜韻的臉仔細端詳了一陣子,確實看出些女子的柔美來。
不過杜韻平日里性格行為粗放,旁人也實在讓人難將她與姑娘聯(lián)系起來。
杜韻被間青看的煩了,心思一轉,忽然抬頭朝間青眨了眨眼“你覺得我長得好看嗎”。
她笑靨如花,間青一頓,輕咳著點了點頭。
十三歲的杜韻,膚白如玉,明眸皓齒,容貌精致秀美,間青自然不會睜著眼說瞎話。
“世道險惡,我生的這般好看,若是做女子裝扮,免不得會帶來麻煩,自然是扮作男子方便一些”杜韻捧著臉自戀道。
大概是從來沒有見過如杜韻一般厚臉皮的姑娘,聽著她大言不慚的夸自己好看,間青忍不住直直的翻了個白眼,反駁的話張口就來:
“你也敢自詡美貌,在我家……”話說到一半,他猛地捂住了嘴吧。
不遠處的沐風暗暗搖頭,心道間青果然變蠢笨了。
口無遮攔不說,捂嘴那般稚氣失態(tài)的動作他們八歲之后便再也沒有做過。
如今不過一個杜韻。
而始作俑者正在一旁幸災樂禍。
“說呀,怎么不說了,我知道你想說什么,要不要我?guī)湍阏f完”
杜韻故意朝著少年的方向提高了音調。
“你想干什么”間青一把將杜韻扯到了一旁“敢給我下圈套,若非小爺不打女人,今日必然叫你好看”他牛眼瞪得比河邊的鵝卵石還圓。
“說好的我救他上來,你便給我賞錢”杜韻掙開間青的手,靠他近了些壓低聲音,搓了搓指頭。
他們既然認定她貪財,那她可不能叫他們失望。
間青扶額,從懷里掏出了一塊銀子扔給了杜韻,足足有十幾兩,然后看著她小心翼翼的將銀子放在嘴里咬了咬之后一臉歡快的將銀子收進了懷里。他又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那邊,少年的傷口已處理好,他命木風去牽馬,自己朝杜韻走了過去。
間青退到了一旁,少年站到了杜韻面前。
“有話好好說,君子動口不動手”杜韻抱住自己的脖子,一臉警惕。
“你說世道險惡,生活不易,那你可愿意跟我走”
四周風輕水靜,間青懷疑自己的耳朵壞了。
杜韻跟間青同樣的反應,她一臉愕然,只是對上面具下那雙如海的目光,她的腦子忽然就浮上了少年那張驚艷絕倫的臉。
于是她訥訥的問了句“為什么”,為什么他要帶她走。
或許是河邊的風太過溫柔,少年一身墨衣立在七月午后的日光下,背后是高大的青云山。云海蒼山,十三歲的小姑娘杜韻的腦子里便生出了些許旖旎。
就像是話本子寫的,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姑娘看見了少年人的臉,便要以身相許。
若是以往,杜韻定會對自己的想法嗤之以鼻,只是少年那張臉實在太引她遐想。
“今日你看見了不該看見的,原本該死,可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不殺你,只好帶你走”
間青松了口氣,還要不是他想的那樣。
杜韻腦中的旖旎瞬間散盡,去他娘的金風玉露一相逢,說白了還是不想放過她。
“我哪兒也不去,我桂花巷的家中有老有小,我如何跟著你離開青云鎮(zhèn)”
少年沒有說話。
“如今我連你們的來歷都不清楚,誰知道你們想做什么,你還是殺了我吧”將心一橫,杜韻把脖子露出來伸到少年面前,閉起了眼睛。
她的個頭只到少年胸前,光潔的額頭,微微顫抖的睫毛,像一只擔驚受怕的小狗。
少年慢慢伸出了手,間青呼吸一緊。
杜韻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出現。
清風過,她一頭墨發(fā)飄散了開來。
暮的睜眼,少年寬大的手心里攥著她的束發(fā)帶子。
“你叫什么名字,莫要再說云亭,我要真話”
始料未及,杜韻心頭閃過一抹怪異。
“杜云亭”她老實回答。
“好,我給你四年”
杜韻一怔,問他是什么意思。
少年淡淡的說,四年后他來接她。
“既然你言年齡尚小,家中有姊妹要照料,那就等四年后,無人再需要你照料,我來接你”
他補充,語氣不容拒絕。
“你怎知四年后我家中姊妹無需我照料”
少年看向間青,間青立即道杜韻家中姊妹最小的已九歲,意思便是四年之后九歲孩童長大,自然不需人再照料。
若非杜韻打不過間青,她真想上去揍他一頓,她喪著臉想對策的時候,沐風牽馬回來了。
他大驚,心想怎么他去牽了一回馬,他家少主就向旁人許了個四年之約。
“少主若是怕她將您的容貌泄露了出去,直接殺了便可,若是不想殺,用藥毒啞了,打斷手筋讓她不能作畫便好,何必要……”
杜韻聽得心驚膽寒,原來看著溫雅的沐風才是最黑心黑肺的那個,竟出些餿主意。
“有道理,不若就按你說的辦”少年忽然低低一笑。
杜韻心尖兒一顫。
“好,四年后你來找我”雖然她不明白少年為何執(zhí)意要帶她走,可好漢不吃眼前虧,她先應下,誰知四年后她還在不在青云鎮(zhèn)。
沐風還想再勸,間青朝他不動聲色的搖頭。向來少年決定的事情,旁人沒有置喙的余地,何況他們只是奴才。
“莫要想著逃,這天下還沒有我找不到的人,四年后我來此你若不在,后果自負”少年看透了杜韻的想法。
杜韻的嘴角狠狠的抽動了一下,想他莫不是長在她肚里的蛔蟲。
又一想,說什么大話,杜拾兒他不就沒找到嗎。
“公子放心”她笑答,心里卻在想一幫子煞神,趕緊走吧。
最好永遠也別再見。
大約是老天聽到了杜韻的祈禱,三少年沒再多待,他們在河邊整頓好后,上馬往東而去,徑直離開了青云鎮(zhèn)。
直到馬蹄聲徹底消失,西河邊只剩潺潺水聲,杜韻才回過神,想幾人大概不會再回青云鎮(zhèn)了,往后估計也不會再相見了,四年之約?呵呵,她才不會放在心上。
只是,那人怕是忘了將她的束發(fā)帶還給她了。
一上午,生生死死,折騰的夠嗆,杜韻將胸腔里那口濁氣呼出去,披散著頭發(fā)往回走,有些無精打采,午后的風將河岸上的血腥味散的更加清晰,熏得她一陣干嘔,她加快了步子。
只是沒走幾步,身后忽然響起了馬蹄聲。
她詫異回身,少年去而復返,她的心瞬間吊到了嗓子眼。
“過來”
馬停在了離她不遠的地方,少年在馬上居高臨下的朝她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