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鎮(zhèn)春花落盡的時候,四月也過完了,杜韻照舊帶了好酒好菜上青云谷去了。
柳云亭的事沒過幾天也就被她拋到了腦后,他回了寧安,她照舊要過她的日子不是。
只要他別來打擾她的生活就行。
山外春花落盡,谷里依舊一副百花爭艷的景象,她照舊在谷里小住上幾天才下山,下山的時候背上一袋子藥材。
照舊督促杜拾兒好好練功,外加多吃些飯,早日長高,好有能力去藏塵洞取劍。
不過自那次之后她每次上山都多帶一顆補氣丸給小啞巴。
她曾問過顧懷安為何不教小啞巴武功,顧懷安告訴他小啞巴小時候受傷太重,外加中毒太深,傷及了筋骨脾肺,練功的底子極差。
怕他身體受不了,所以沒有教他武功。
杜韻想補氣丸以多種滋補藥物所練成,能補百氣,小啞巴多吃些就算不能恢復筋骨脾肺,也能強身健體不是。
其實她曾給小啞巴號過脈,探查出了他體內有一股淺顯的毒藥殘留,但是她如今在醫(yī)道方面尚且功力不夠,探查不出遺留在小啞巴體內的是什么毒藥。
其實她曾懷疑過顧懷安種了滿院子藥草,醫(yī)術一定很好,但顧懷安告訴她種藥草只是個愛好,他的醫(yī)術并不好。
杜韻試探了幾次,發(fā)現(xiàn)確實如此。
是以,她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研習顧懷安送給她那本醫(yī)書,其實她想給小啞巴治臉,也想治好他的嗓子。
想讓他光明正大的,不用再戴著那難看的面具,想讓他想說話的時候就說,不用什么都沉默以對。
她有那些想法,除過想報答小啞巴的救命之恩之外,還有些別的原因,也沒什么,就是瞧小啞巴可憐。
又或許是因為,小啞巴是她家杜拾兒的朋友,杜拾兒也曾問過她能不能治好小啞巴。
倒是小啞巴,向來沉默從容,一幅無所謂的樣子。
杜韻不知道他是真的無所謂還是認命麻木了。
他越是那副樣子,越是激發(fā)了杜韻的斗志,更想將他治好。
杜韻發(fā)現(xiàn)她自從養(yǎng)了孩子后,變得越來越善良了。
某一日,青云谷里紅日初升,霞光萬丈,杜韻頭一次見到那種景象,興奮的不行。
她問顧懷安能不能帶她到后山的觀日崖去看看。
觀日崖顧名思義賞日觀月的,只是有點陡峭,她自己上不去。
顧懷安當時正在殺魚,丟下魚便帶著她去了。
觀日崖上清風伴著滿谷的花香,恣意醉人,外加東方一輪滾燙紅日徐徐升起,讓杜韻頓時一掃胸中積障,神清氣爽。
她對著滿谷來回游蕩的風老神在在的喊一句從此以后救治小啞巴的重任就落在她肩頭了。
說她一定會成為最厲害的醫(yī)者。
她說那句話的時候,顧懷安在一旁笑的溫和。
他說她如果能將他送的那本醫(yī)書研透,來日必能成為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神醫(yī)。
杜韻懶洋洋的擺手,說她對做懸壺濟世拯救蒼生的神醫(yī)可沒興趣,負擔太重,她只想做個游玩江湖的逍遙醫(yī)。
高興了救救人,不高興了毒毒人。
那句毒毒人若是叫王桂花聽了定要教訓她一頓,顧懷安卻依舊笑的說了句都隨她。
那句“都隨她”里的寵溺終于被杜韻聽出來,她一驚,嚇了一跳,扭過臉去打量顧懷安。
顧懷安的目光落在遠處的太陽上,溫和從容,眼神深邃平靜。
似乎剛才那些杜韻感受到的寵溺不過是一陣清風。
杜韻收回目光腦子忽然零零碎碎的蹦出她與顧懷安初識的事。
突然發(fā)現(xiàn)從那個時候起顧懷安好像就對她很好。
什么都不要,收杜拾兒為徒帶他回青云谷教他武功。
送給她江湖上修醫(yī)道的人都想要的醫(yī)書《杏林絕筆》
《杏林絕筆》相傳是由曾經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醫(yī)醫(yī)圣南華子臨終前所著。
一本絕筆囊括醫(yī)毒兩道,上百種丹藥毒藥盡在其中。
江湖上習醫(yī)的人誰不想要,只是找不到。
消失江湖多年,沒想到在顧懷安手上,更沒想到顧懷安會將此書送給她。
如此一想,他對她好像好的過分了點。
又或者是真如他所言,覺得與她有緣分!
杜韻覺得不是。
她還沒自戀到覺得自己張了張討喜到人人都喜歡的臉,她的性子也不是很好。
“先生,能問你個問題嗎”
顧懷安整張臉沐浴在初升的紅日里,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更加的溫柔,他轉過頭看了杜韻一眼似乎明白她要問什么,微微頷首。
“先生為何對我這般好”
江湖復雜詭詐,無緣無故的好,總會令人害怕。
不過杜韻一問出那句話就后悔了,她覺得自己太他媽矯情了。
別人對她不好也不行,對她好也不行。
“自然是你我二人有緣分”
顧懷安還是那句話,杜韻想了想算了,大俠的心思不好猜,也許他是真的憑心做事而已。
她正想著是自己人緣好,命好,顧懷安又開了口,他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頭頂說,還有一個原因。
因為她是個好孩子。
堅韌,達觀,善良。
那雙落在她頭頂?shù)氖謳е鴾嘏?,杜韻這一次沒有躲開,她心里一熱,吸了吸鼻子。
第一次有人這樣夸她呢。
“先生倒是慧眼識珠”杜韻嬉笑。
顧懷安收回手笑說她真是一點都不害臊。
顧懷安雖然清瘦,肩膀卻很寬厚,讓杜韻忽然想起了父親,不知怎么的,她對顧懷安生出了一丁點親近,便想與他多說說話。
“先生夸我,我自然樂得接受,知道我爹怎么形容我嗎,行為古怪,少小狡詐,你說這是我爹嗎”
杜韻的語氣頗為不滿,但臉上依舊掛著慵懶的笑容。
“所以你便從家里逃了出來?”顧懷安笑著回了一句。
杜韻臉上的笑意倏爾凝固,她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向顧懷安“先生說笑呢,我父母早亡,是個孤兒”
顧懷安輕笑一聲“我也是猜測,你不必如此驚詫,若是猜錯了就當我沒說”。
杜韻心想大俠就是大俠,一猜一個準,不過她才不會承認。
因為那個所謂的家她并不打算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