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終于沖出來了
半斤和小翠兒他們已扮作要飯的花子,故意做出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躲藏在廊下或者門洞等不顯眼之處,一雙雙眼睛卻時時刻刻都在等著神武門。
這三十一個孩子,本就是要飯掙命的小叫花子,根本就不用刻意掩飾也沒有人會在意他們:四周都是名門望族的豪宅府邸,有無數(shù)金銀財寶和美貌的官家女子可以隨意搶掠,沒有誰會在意這些個破破爛爛的小乞丐,直接就把他們當(dāng)成了這場混亂的背景。
“親爹怎么還不發(fā)信號?”
“進去很久了呢,怎還不出來?”
“親爹要俺們等,那就等著好了。我估摸著時候應(yīng)該差不多了,都準(zhǔn)備好!”
臘肉他們幾個下意識的把背在身后的黑柳破筐挪到身前,半斤的一只手一直藏在懷里,緊緊的捏住了那柄匕首,匕首已經(jīng)被體溫熨的滾燙。
小翠兒轉(zhuǎn)過身前,從貼身處摸出折疊的鋼弩,以嫻熟無比的手法撐開了,五枚連珠的透甲錐全都壓在駑匣當(dāng)中,把鋼弩掩藏在寬大的衣物之后,只要手指輕輕一扣,當(dāng)即就能射出追命的鐵錐,在近距離上,足以擊穿鐵甲。
此時此刻,天色已然昏沉,四面八方騰起的火光和彌漫的煙霧晦明晦暗,孩子們依舊在等待。
隱隱的,神武門里邊似乎傳來一陣陣廝殺的聲響,孩子們當(dāng)即就坐不住了,下意識的朝著半斤匯集過來。
“慌甚么?”盡管心中同樣緊張,作為孩子頭兒的半斤依舊鎮(zhèn)定從容:“繼續(xù)等親爹的信號?!?p> 又過了約莫十來個呼吸的時間,猛然傳來一陣短促的銅哨聲。
銅哨聲短促而又尖銳,穿透了嘈雜紛亂的聲響在越來越昏暗的神武門附近顯得極其刺耳。
這是張啟陽的信號!
以臘肉為首的六個背著黑柳筐的孩子就好像送來了鎖鏈的獵狗,一躥而起,朝著神武門那邊飛跑過去。
跑了百十步之后,猛然頓住身形,硬生生的止住了前沖的慣性,從筐子里倒出一根或者說是一條又或者是一塊黑黝黝的東西。
那東西約莫有一尺五六寸的樣子,通體黝黑呈現(xiàn)出黯啞的金屬光澤,看起來就好像是一根生鐵打造而成的棒槌,只是末端有一條長長的引線,一把扯下筐子底部的蓋板,從下面扯出一條引火的草繩。
草繩一直在緩慢燃燒,一點小小的火星在昏暗的天色中毫不起眼。
將引線湊到引火草繩上點燃了,在心中默默數(shù)了三個數(shù),然后劈手就把這個東西朝著人群的密集處丟了出去。
“轟”
“轟轟”
鐵棒槌接連爆炸,騰起一團團火光,慘叫聲中,聚集在神武門的人們頓時倒下一片。
這些人的身上全都出現(xiàn)了密密麻麻的孔洞,空氣中彌漫著火炮轟擊過后特有的那種焦糊味道,其中還摻雜這非常明顯的硫磺味兒。
這玩意是親爹鼓搗出來的,張啟陽說這東西叫做手榴彈,但孩子們還是喜歡把這種威力驚人的投擲類武器稱之為“鐵棒槌”。
六個鐵棒槌連續(xù)爆炸,登時就將人挨人人擠人的神武門門口給清空了。
半斤他們已經(jīng)沖了過來,掏出小巧的匕首毫不留情的把附近幾個受傷未死的闖軍直接干掉。
劇烈的爆炸引起了闖軍的注意,下意識的朝著這邊匯聚過來。
“小翠兒……”還帶著些許童音的吶喊聲中,三個女孩子發(fā)動了。
短銃的射程雖然有些不堪,但是在這么近的距離上,幾乎等于貼著臉射擊,根本就不需要瞄準(zhǔn),直接就把剛剛沖過來的那幾個家伙打了個滿臉花。
“咄”
“咄”的弩弦顫動聲中,駑匣中的透甲錐打了出去臘肉和半斤異口同聲的高聲吶喊:“往里沖!”
僅僅只是一門之隔的神武門內(nèi),張啟陽正帶著那些個侍衛(wèi)在浴血激戰(zhàn)。
滿身滿臉都是溫?zé)岬孽r血,究竟砍倒了幾個人,又有幾個人被砍倒,已完全顧不得了。
好在半斤他們來的還算及時,爆炸的威力和遠(yuǎn)程擊殺的鋼弩火銃形成密集火力,將堵在門口的闖軍打了個措手不及,局面為之一肅。
原以為會在這神武門前被闖軍的亂刀砍成肉醬,想不到隨著張啟陽的一聲銅哨,局面登時逆轉(zhuǎn)。
誰也沒有想到張啟陽會早就在外面布置好了接應(yīng)的隊伍。
在這個人心惶惶的時刻,援兵就代表著希望,帶表著張啟陽已經(jīng)有了從容的布置。
想不到的是,沖進來的竟然是一群半大不下的孩子。
這些個孩子好像兇猛的野獸,尤其是那些個女娃娃,如同百戰(zhàn)勇士一般鎮(zhèn)定自若,從容不迫的舉著短銃擊發(fā)、裝填、再擊發(fā)。
幾個女孩子有條不紊的一次次上弦,毫不留情的射殺試圖靠近的敵人。
闖軍一旦圍聚起來,那幾個男孩子馬上就丟出“鐵棒槌”,紛亂危急的局面竟然被這一群孩子給短暫的控制住了。
都說張啟陽是格斃洪太的無雙勇士,現(xiàn)在看來此言不虛?。哼@些個半大的孩子就有如此強悍的戰(zhàn)斗力,干翻了滿洲皇家親衛(wèi)的小吳莊名團精銳戰(zhàn)兵一定全都是金剛羅漢的無敵勇士。
“半斤你們幾個,保護太子,就是他?!睆垎㈥栔苯泳桶烟拥钕峦频搅税虢锩媲埃蠛鹬f道:“你可以死,他不能死,明白不?”
“明白!”
“毅勇軍就在兩街之外,只要沖過去就有大軍接應(yīng),跟著我沖!”
剛才,許文才還以為張啟陽口中的“援兵”不過是激勵軍心士氣的謊言,畢竟他在小吳莊的時候就玩過這一手,而且把巡河營的士兵賣了個干凈徹底。
想不到今天竟然是真的,果然有一隊娃娃兵沖了進來。
現(xiàn)在,許文才是真的信了,真的相信兩條街之外就有整個毅勇軍在枕戈待旦的準(zhǔn)備接應(yīng)這些人。
其實,在這種情況下,不信也沒有辦法,只能信,而且是死心塌地的相信張啟陽說出來的每一句話。
“長平公主傷的不輕,來幾個人保護公主殿下。”
長平公主的腰胯之間已經(jīng)受傷了,鮮血已把藕荷色的中衣染的通紅,看樣子傷的不輕,應(yīng)該是在剛才的激戰(zhàn)中被砍了一刀。
身邊就這么些人手,專門留下幾個娃娃兵保護她?
那顯然是不可能的!
對于張啟陽來說,這位公主殿下絕對沒有任何一個娃娃兵更有價值:只要有太子就足夠了,至于公主殿下嘛……尤其是一個受傷的公主殿下,有沒有其實一點都不重要。
若是讓小翠、半斤他們保護長平公主,能不能把她帶出去尚在兩可之間,張啟陽當(dāng)然不會為了一個所謂的公主殿下就折損好幾個娃娃兵。
“事態(tài)緊急,殿下體諒一下臣等的難處?!睆垎㈥柼嶂蹲泳妥吡诉^去:“萬歲有言在先,天家威嚴(yán)不容有失,臣這把刀留給殿下,以全天家名節(jié)?!?p> 張啟陽這是要長平公主自我了斷。
已經(jīng)傷成了這個樣子,帶著她走只能連累更多人,這樣年輕的公主落在闖軍手里是什么樣的下場,不用想也可以知道了,還不如直接自裁。
畢竟崇禎皇帝早就說過這樣的話,而且張啟陽真的沒有心思去照顧一個所謂的公主殿下。
血火之前,哪里還顧得上那么許多,哪里還容得下半分溫情和軟弱?
行大事之人,就要有冷酷無情之心,那些個受傷的侍衛(wèi)和官員,不也照樣棄之不顧了么?
身為公主殿下并不比別人來的高貴,而且應(yīng)該有這樣的覺悟。
長平公主沒有想到張啟陽會如此的冷酷果斷,臉色蒼白如紙,死死的按住腰胯之間的傷口,用哀求的語氣說道:“我還能走,我不想死,求求你!”
張啟陽正要有進一步的動作,旁邊的安寧公主已經(jīng)發(fā)話了:“侍衛(wèi)架起長平公主隨眾突圍,不到萬萬不得已之時,不可拋下她?!?p> 安寧公主左手臂上也有一條傷口,趁著停下的的間隙,將裙子撕下一條布,纏在傷口上。
一旁的許文才也想帶著這個血染衣裙長平公主一起離開。
既然你們愿意帶著這個累贅,那就帶著好了,反正我只要帶著太子就行。
到時候你們?nèi)羰歉簧衔业哪_步,我也絕對不會回頭等你們。
“手榴彈開路?!?p> “是!”
“一凡,蛾子,用短銃掩護他們?!?p> “是?!?p> “護住太子殿下,跟我來!”
趁著越來越混亂的局面,帶著一干侍衛(wèi)文官和崇禎皇帝的四個骨血子女,沖出了神武門,沿著后殿偏街朝著東北方向狂奔。
這個時候,沿途所遇到的阻力反而明顯的變小了。
因為宮城已破,幾乎所有的闖軍都亟不可待的想要沖進最繁華的宮城之中,好大肆飽掠一番,或者是捉幾個美貌的嬪妃宮女享受享受,根本無心戀戰(zhàn)。
至于那些四散而逃的人群,根本沒人去管,現(xiàn)在的京城已經(jīng)成了烈火炙烤之下的蜂巢,到處都是慌不擇路的民眾,攔都攔不過來了。
闖軍的主力還在內(nèi)城與皇城之間激戰(zhàn),急于肅清殘存的明軍抵抗力量,根本就顧不上這一帶的混亂。
挑在高處的四盞紅燈籠就好像是一座燈塔,分外的顯眼,那里是“快通車馬行”!終于沖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