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辭那一刀，或者說是李尋歡那一刀，徹底廢了一個大修行者，一身真氣全部化為泡影，若非龐世龍一念之間，堂堂一個先天境的大修行者，一個處于云端俯視眾生的大修行者或許早已經(jīng)淹沒在風(fēng)雪之中。
看到那個背刀人被兩個縣兵架著進入營帳，顧青辭心里突然產(chǎn)生了一陣悸動，眼前這個仿佛遲暮老人，披頭散發(fā)，狼狽不堪的背刀人，他如何也無法與之將那天來殺他的背刀人聯(lián)系在一起。
初見時，對方是大修行者，意氣風(fēng)發(fā)，目中無人，甚至連北漠都不放在眼里，是何等高傲，可如今，就像是進入了風(fēng)燭殘年時的老人，這種落差，總讓人忍不住一陣唏噓。
“董叔！”
馬之白本來是充滿了怒氣，可當(dāng)他看到這個昨日都還精神抖擻，要為他殺人的老仆，現(xiàn)在這般模樣心里的怒氣便直接煙消云散，沖過去扶住背刀人，眼角微紅。
背刀人本來一直都低著頭，毫無生氣，心里自己只剩死志，當(dāng)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時，眼睛里居然爆發(fā)出一抹光彩，抬起頭，看到馬之白，頓時一急，道：“公子，您怎么在這里？”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一個失去了牙齒的老虎依舊有很大的力氣，背刀人突然爆發(fā)出強烈的殺氣，渾身一震，將兩個架著他的縣兵震退，死死的盯著顧青辭，沉聲道：“小子，來刺殺你的舉動，是我做的，不關(guān)我家公子絲毫關(guān)系，你……”
“你什么你……”顧青辭對這個坐井觀天，自以為是的大修行者可沒有好臉色，冷聲道：“不要以為誰都像你，也別用你那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家公子可不是我抓來的，而是他自己來的?！?p> 馬之白也在一旁急忙說道：“董叔，是我自己來的，不是顧大人抓我來的?！?p> “哼，”背刀人泄了氣，卻依舊沖著顧青辭冷聲道：“小子，你要是敢傷害我家公子，老子做鬼都不放過你！”
“董志……”
這時候，寧清突然開口了，他緩緩站起來，走到背刀人面前，慢慢說道：“你年輕時老夫就見過你，那時候，你受馬尚書恩惠，為了還恩，便入了馬家為仆，如今幾十年了，依舊矜矜業(yè)業(yè)，老夫本來還有些瞧得起你，可現(xiàn)在……”
寧清的眼神帶著冰冷，說道：“你居然放著數(shù)十萬百姓的安危于不顧，家國天下都在你心里沒有一點感覺，你一個堂堂先天武者，呵呵……
你口口聲聲說是為了你家公子的前途，可你真的了解你家公子嗎？你知道你家公子想要什么嗎？你覺得你用不義手段為他某來的前途，他得到會心安嗎？”
在我看來，你根本就不是一心為了你家公子，而是為了你自己，為了還自己欠下的恩情，你這樣做，不過是為了給自己一個光面堂皇的借口，你……只是一心都只裝著你自己的自私自利的人！”
董志臉上浮現(xiàn)出驚恐，急忙大吼道：“你胡說，我不是！”
“哼，”寧清冷冷道：“那你自己問問，你家公子他同意你這樣做嗎？他愿意看到為了一己之私而棄天下百姓于不顧嗎？”
董志看了看馬之白一眼，搖了搖頭，頓時，整個人都仿佛泄了氣，癱軟在地，嘆了口氣，道：“你說的對，其實，我來到旗嶺驛就發(fā)現(xiàn)北漠軍隊和往常打草谷的不一樣，但是我還是來行刺殺之事了……”
馬之白怒其不爭道：“董叔，你為何要如此，你不欠我馬家，早就不欠了，你何必這么多年一直耿耿于懷，一直放不下！”
“恩情，難還！”董志認真道。
“可是，你也不能如此，顧大人一身可是系著數(shù)十萬百姓，若真是出了差池，我馬之白還有何顏面茍活于世，你不但至你自己于不忠，還至我于不義！”馬之白說道。
“公子，我……”董志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好了，”顧青辭說道：“你們別在這里主仆情深了，本縣沒工夫閑看，你們自己說吧，想要怎么處理！”
顧青辭這一開口，頓時便讓營帳里安靜了下來。
好半晌，馬之白突然轉(zhuǎn)過身，望向顧青辭，說道：“顧大人，不管如何，董叔都是為了我，更何況，董叔是我馬家的人，他做出了事情，后果，我馬之白必須承擔(dān)！”
“那你想如何承擔(dān)？”顧青辭冷聲道：“他可是要來殺我，我顧青辭的命，可不是那么便宜！”
“我知道，”馬之白挺直腰板，雖然一副弱不禁風(fēng)的模樣，卻有頂天立地的氣勢，面對著顧青辭，面對著寧清這個大修行者，他自然拿出了一身傲氣，說道：“董叔已經(jīng)被廢了，他現(xiàn)在剩下半條命都算不上，我替他還！”
“公子……，我……”
董志想說什么，卻被馬之白打斷道：“董叔，你不用多說了，之前我就說過，待到此次回京，你不用跟著我，但，現(xiàn)在還沒回京呢！”
顧青辭現(xiàn)在倒是有些瞧得起馬之白了，能夠為了一個仆人出頭，還是這種情況，已經(jīng)很難能可貴，他站起來，慢慢地走了過去。
“刷”
一聲刀吟，顧青辭手里出現(xiàn)了一柄腰刀，是一直都躲在角落里沒有說話，差不多都被人忽略掉了的顏伯的腰刀。
腰刀上面還帶著血跡，很多地方都被砍瘸了，刀身缺口很多，可以看出，顏伯在戰(zhàn)場上，也足夠英勇。
顧青辭將刀遞到馬之白面前，說道：“我也不要你半條命，就要你一條手臂，你若是留下一條手臂，那個董志，你就可以帶走！”
顧青辭眼神帶著戲謔，也有一絲絲冰冷，他很想看看這個唇紅齒白眉清目秀的公子哥兒是不是他所表現(xiàn)出來的一身正氣凜然，是不是真的君子！
“公子，不可以！”董志急忙吼道：“顧青辭，你好惡毒的心思！”
董志想要沖過來，卻被一柄短刀從天而降，壓在他的肩膀上，讓他不能動彈，這是寧清的刀，漂浮在空中，卻仿佛一座大山，壓在董志身上。
馬之白看著面前的腰刀，深深地閉上了眼，這很難抉擇，一方面是董志的命，是他的大義所在，另一方面，卻是他的前途，是他的未來。
若是不動刀，董志就死定了。
若是動刀，斷了一臂，就意味著從今以后馬之白就是個廢人，什么前途未來，都與他無關(guān)了。
好一會兒，馬之白終于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缺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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