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就像夏源師兄說得那樣難得都有空。草兒似是好多了,臉上恢復(fù)了往日的朝氣,瑛華也比剛來時豐潤不少。近一個月沒見的五大美男重逢,我尤其樂不可支。小六那張永遠(yuǎn)閉不上的嘴一路說個不停,不過曼還是老樣子,除了剛見面時打個招呼外沒再說一句話,但就算這樣也讓我頗有滿足感。
小六說著近些日城中發(fā)生的新鮮事,卻還是不時贊嘆城外的好,那神態(tài)讓我不明覺厲,我暗自思忖他肯定能與買菜大媽成為好朋友。
中間星泊插了一句話,“我們這次能出來都是托了斯璇的福啊?!?p> “托我的福?”
“哎呀,你們看那邊,有算命老先生?!北娙说哪抗獬晒Ρ混`駒轉(zhuǎn)移,我再追問下去也是自討沒趣,索性就被他們簇?fù)碇煌叭ァN也⒉恢滥蔷湓挸休d著他們與師兄的秘密。
“今日我許你們一同去城中,算作放假?!?p> “城主,您不是從來都不允許我和他們一起出去玩的嗎?”
“是呀,師兄,一年中您給我們放假的次數(shù)真是少之又少?!?p> “這次不同,斯璇隨我練劍已多日,我怕她或有疲憊,想讓你們帶她出去逛逛,切勿對她道實(shí)言?!?p> “師兄你就放心吧,包在我們身上。不過您這憐香惜玉的作風(fēng)什么時候能轉(zhuǎn)移到我們身上來呢?”
“啊,師兄,你別打我啊,疼。”
“暖煦,照看好他們?!?p> “師兄請放心?!?p> “神算子·奧萊普,前輩,這奧萊普是您的名字嗎?”
“正是?!?p> “這名字好奇怪?!?p> 這位大叔看起來五十出頭的樣子,卻長了一張俊秀的臉,除了頸上的皺紋有些暴露年齡外,其余就連同著裝看上去都與我年齡相仿??偟膩碚f就是明明可以靠臉吃飯,卻非要靠算命。
“老先生,可否為我們幾人算上一卦?”
“老夫今日開張,就免了你們的費(fèi)用。從你先開始吧?!?p> 大叔仔細(xì)端詳瑛華,“此女相貌非常人,許是略懂些法術(shù),衣白似鱗,恐懂幻術(shù),另些端倪,不可全盤透露?!?p> 綠瞳躲閃一下,馬上恢復(fù)平靜。
“那我呢,那我呢?”草兒大叫著要老先生為她算命。
“小女子天生無憂慮,生得一副好心腸,許會遭些變故,愿……”后面的話我都沒聽進(jìn)去,因?yàn)槔舷壬膸拙湓捵屛蚁氲搅四莻€噩夢。
“那斯璇姐姐呢,你看看?!蔽冶徊輧和葡蚯?,思緒一下子被打亂,慌亂中脖子上原本被藏好的玉墜露出了一個角。老先生許是看到那玉墜,皺緊了眉頭,“此女來路非凡,與這座城有著幾世聯(lián)系,日后許會屢遭禍端?!痹俣嗟乃辉敢庹f了,草兒則拉過我安慰說,“別聽他胡說,他這是不懂裝懂,我們走,不理他了?!?p> 剛要邁步,就聽見一席溫暖的聲音從隊(duì)尾傳來,“幫我也算算吧?!?p> 暖煦走上前,對上他的眼神,老先生有些閃躲,“老夫,老夫才疏學(xué)淺,難以算出大人的前世今生,實(shí)有違所愿。”
“沒關(guān)系,我們走吧?!?p> 暖煦還是一貫的“和風(fēng)細(xì)雨”,可回頭看向奧萊普的眼神著實(shí)讓人不寒而栗。
“今天玩的還開心嗎?”小六賤賤的表情又湊過來。要在以往,我可能會說,“要是沒帶上你這張嘴,我可能還挺開心。”可今天我反復(fù)想了很多,嘴里硬生生擠出兩個字“還行”。草兒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笑著說:“別聽今天那老頭瞎說話,他就只是招搖他的牌坊而已,生意嘛,你懂的。”可我心里卻沒把這件事想得很簡單。
“我送斯璇回晴欒閣,正好順路,你們各自回去歇息吧,明早還要練功?!被ハ嗟懒藙e后,大家朝四面八方走去,有一個方向,綠瞳駭?shù)脟樔恕?p> “星泊?!?p> “怎么了?”
“我想問一下這玉墜,只有城中人見過嗎?”
“準(zhǔn)確的說,是只有城主及其旗下重要弟子見過,平民百姓應(yīng)該沒有見過,怎么了?”
“沒事兒,就隨便問問?!币宦飞衔覜]再說過話。
“喏,到了,早些休息,明早師兄恐又得教你練劍了?!?p> “嗯,晚安好夢?!毙︻佫D(zhuǎn)過身的一秒就凝固了,我知道這一晚,我不會有好夢。
“咔?!?p> “大,大人?!?p> “我們又見面了?!?p> 神算子的大旗倒在路邊,一雙綠瞳在布滿陰云的夜晚格外瘆人。
“知道的不少嘛,不愧是神算子。”
“大,大人饒了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今天說的那些都是騙你們的,我再也不敢了,行嗎?”
“沒想過會招惹禍端吧?!蹦凶討蛑o地笑了笑,“這樣吧,給你個機(jī)會,你把今天沒說完的說完,如果你保證不把這些話說出去我就放了你?!?p> “您要我說些什么?”
“關(guān)于那個白衣女子?!?p> “她應(yīng)該是一條魚幻化來的,而且腕上有塊紅色印記,應(yīng)該是受人控制。”
“那我呢?”
“您,您我真的看不出?!?p> “說實(shí)話!”男子的聲音如青絲穿過銀柄,嚇得面前人一臉冷汗。
“您,您應(yīng)該很有野心。”
“說的很對,一字不差?!?p> “那,那能放了我嗎?”
“你走吧,不要再出現(xiàn)在我面前。”
“謝大人?!?p> 奧萊普抖著雙腿過去拿旗的一剎那,一滴,兩滴……血淌在地上,人倒在旗邊。散發(fā)著綠色的光,男子踱到尸體前,“青藤,換了名字,換了臉,變了聲,我就認(rèn)不出你嗎?”
“哈,哈!”
“師兄,師兄?!?p> “大家近來辛苦了,技藝可有長進(jìn)?。俊?p> “師兄,弟子們每日都在刻苦練習(xí),不敢有絲毫懈怠?!?p> “你呀,總是替你的師弟們說好話?!?p> “弟子不敢,所道皆為事實(shí),天地可鑒,如有……”
“好,好,打住,又來了?!蹦蠈m晉一臉嫌棄地看著這個總是讓他頭疼的青藤,旁邊的幾個孩子笑作一團(tuán)。
“還給我,快還給我?!?p> “你個窮書生家的孩子哪里配得上這把木劍。”
“你們別逼我,快還給我?!?p> “就不還,你能怎樣?!?p> 暖煦一把抓住了那個拿著它木劍的孩子,用力把他推到了身后的池子里。幾個小孩亂作一團(tuán),這一幕剛好被路過的青藤看見,他飛身將孩子救了上來。
“暖煦,你可知錯?”
“師兄,這不是我的錯?!?p> “你……”
“晉,讓我來吧?!睆埵|打斷了正要罵他的南宮晉,“煦兒告訴我,你為什么要將同門師兄推入水中???”
“誰讓他說我窮,說我不配使劍,我恨他,我要他死?!?p> 后來暖煦被罰跪在大殿上一天一夜,讓他好好反省,可這并沒有讓他為自己的錯而反悔,反倒使他的仇恨與日俱增。
一次意外,南宮晉和張蕓二人離開人世。年幼的夏源登上城主之位,青藤作為首席弟子輔佐身邊??雌饋矸路鹗畮啄晗喟矡o事,孰可知,十幾年,足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心智。
“山明,暖煦說有事找你,在后山等你?!?p> “哦,知道了。他找我能有什么事?”山明一臉疑惑地朝后山走去。
聽到腳步聲,暖煦轉(zhuǎn)過身去,“山明,你來了。”
“找我,有什么事嗎?”
“還記得小時候你拿我木劍,我把你推入水中的事嗎?”
“啊,那件事都過去這么久了,你不會還記仇吧?!?p> “呵,怎么會呢?不過是在大殿上跪了一天一夜,我又怎會怪你呢?”
邊說,暖煦邊朝山明走來,每一個字都說得咬牙切齒。山明覺得有些不對勁,“你,你想干什么,別過來?!?p> “哈,人有三急,這解決完一急就是爽?!辈贿h(yuǎn)處,柳豫正提著褲子,突然感覺到周圍有陣陣波動,旁邊的樹葉都在往上飛。
暖煦的眸子變成了綠色,手上青筋暴起?!安皇强床黄鹞覇??早晚有一天,我會向全世界證明我是最厲害的!”他的手輕易地穿過山明的身體,嚇得躲在一旁的柳豫癱在地上,連滾帶爬地往回跑,跌跌撞撞地一頭撞在了青藤身上。
“柳師弟,怎么了?”
“鬼,鬼??!”
“大夫,怎么樣了?”
“他受了很大刺激,神經(jīng)錯亂,恕老夫無能,另尋神醫(yī)吧。”
柳豫瘋了,青藤并沒有從他口中探得什么。隔日,柳豫就被遣下山去了,說是要到城外山腳下一家寺廟修行,卻死于途中。
兩日后。
“師兄,師兄!”
“什么事這么急?”
“山明師兄已經(jīng)失蹤三天了!”
“什么?你怎么現(xiàn)在才說,快命人去尋!”
“等等?!鼻嗵僦棺×讼脑?。“他失蹤前有沒有跟什么人來往過?”
“對,暖煦師兄前幾天說要在后山等山明師兄?!?p> “快宣他過來?!?p> “等等,我去找他?!?p> 青藤來到暖煦的住處,他此刻沒有在習(xí)武練劍,卻悠閑地席地而坐,撫琴弄雅,仿佛早有預(yù)感會有人登門拜訪。
“師兄前來所謂何事?”暖煦停下彈奏的曲子,轉(zhuǎn)過身來為青藤倒了杯茶。
“明人不說暗話,人是不是你殺的?”
“呵,師兄,說話是要講證據(jù)的。不過就算是我殺的,你又能奈我何?”
“好,證據(jù)是么?我現(xiàn)在就去找?!?p> “師兄,師弟勸你,有些事,還是不要管太多為好。”
青藤拂袖而去,背后的暖煦笑得像冬日的暖陽。
“藤,又找了一天啊,要不然就算了吧?!?p> “唉,不能讓山明就這樣死不瞑目啊。對了,孩子睡了嗎?”
“還沒呢,喜兒,你爹回來了,快過來?!?p> “爹!”
“哎,喜兒,今天的功課做沒做完???”
“早就做完了,給娘檢查過了,娘還夸我進(jìn)步大呢?!?p> “哈哈,咱們喜兒就是聰明,去玩吧?!?p> “去玩咯,去玩咯?!?p> “青藤,一家其樂融融,又何必跟我過不去呢?!遍T后的暖煦陰笑了一下,大步離開了。
“葉兒,我回來了。葉兒,怎么了?”
“喜兒被你師弟帶走了?!?p> 青藤一把奪過紙條,上面寫著“師兄,喜兒在我這里做客,你也過來坐坐吧。”
“葉兒,別著急,不會有什么事的,我馬上去暖煦那兒,別急?!?p> “喜兒!”
“爹?!?p> “你沒事吧,喜兒?”
“我說過了,只是請喜兒來做客,師兄,何必這樣緊張?!?p> “師弟,這事跟喜兒無關(guān),你放過他,我不再找你殺山明的線索了,可以嗎?”
“哈哈哈,師兄,你以為我請你來是因?yàn)檫@件事嗎?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山明是我殺的,那是因?yàn)樗撍?。而師兄你,是永遠(yuǎn)找不到線索的。啊,還有,柳豫倒是聰明,以為裝瘋離開這里,我就能放過他了?!?p> “大夫,我現(xiàn)在必須麻煩你一件事。一會兒您給我診脈的時候一定要說我瘋了,您要多少錢,我都給你,求你了?!?p> “好好,你先起來。”
“你為什么要?dú)⑺?,就只因?yàn)樗靶^你?”
“是,沒錯,我要向他,向全世界證明我是最強(qiáng)的,沒人能阻擋我,我那么努力,可城主就只收你為首席弟子,憑什么!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暖煦,你是很用功,但你太魯莽了,要知道首席弟子不光要有高強(qiáng)的武功,還要有謀略,這樣才能輔佐城主更好管理整座城池?!?p> “誰說我要輔佐城主了,我要當(dāng)城主,讓人們都膜拜我,我要統(tǒng)領(lǐng)整個忝玉城?!?p> “暖煦,只要有我在,就絕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fā)生。喜兒,我們走。”
“慢著,你不想喜兒死吧?!?p> “你什么意思?”
“他中了我的毒,如果沒有解藥,今日子時就會爆體而亡。如果想要解藥,就隨我來?!?p> 暖煦將放在桌上的龍頭一扭,旁邊的一扇門打開,一行人通往了一條秘密通道。
“師弟你要帶我們?nèi)ナ裁吹胤???p> “到了你就知道了?!?p> 那條通道的盡頭是一間偌大寬敞的屋子,屋子里散發(fā)著濃烈的藥水味,周圍全都是駭人的器械。
“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秘密研究增強(qiáng)功力的方法。我抓了很多人進(jìn)行實(shí)驗(yàn),現(xiàn)在我成功了,我擁有強(qiáng)大的力量,還可以輕易使用幻術(shù),哈哈哈,我終于成功了,飽受譏諷的日子終于過去了。”
“師弟,收手吧,現(xiàn)在去跟城主承認(rèn)錯誤,他或許還會網(wǎng)開一面?!?p> “為什么要收手?城主之位早晚是我的!夏源懦弱無能,他憑什么,不就是流著老城主身上的血嗎?”
“師弟,他現(xiàn)在年輕,行事魯莽,但他很有治國之才,而且武功也在不斷長進(jìn),他日必將成為一代驕子。”
“你說什么?”暖煦一只手掐住青藤的脖子,眸子一點(diǎn)點(diǎn)變成綠色。青藤的雙腳逐漸離地。
“爹,爹。”
“你是說我比不上他一個區(qū)區(qū)夏源,一個窩囊廢?”暖煦的手一甩,青藤就飛到了另一邊的墻上跌落下來。
“爹,爹,你怎么樣?我不許你傷害我爹!”喜兒站在青藤前面雙手張開,眼神里滿是堅(jiān)定,沒有一絲懼怕,讓暖煦一下子想到了小時候的自己。
“你們不要打我爹!”
“臭書生,快把欠的銀兩拿來,不然今天就別想走了?!钡稍诘厣希憔拖翊丝痰南矁阂粯?,雙手張開,擋在父親面前,沒有一絲懼怕。有那么一刻,他動容了,可龐大的野心霎時吞沒了真情。
“師弟,那你要我怎么做,才可以放過喜兒?”
“很簡單,我要坐上首席弟子的位置,前面只有一個障礙,只要你死?!?p> “好,那你先把喜兒的解藥給我,之后,要?dú)⒁獎庪S你便。”
“當(dāng)然不能是我殺你,自殺,是你最好的死法?!?p> 一行人來到山崖邊,暖煦手里,是青藤剛撰好的訣別書。
“喜兒,以后要好好照顧你娘,爹爹可能有很久不能回來了?!?p> “爹,你要去哪兒啊?”
“喜兒,乖,爹爹會盡快回來的啊,乖?!?p> “好了,我一會兒會把這個交給夏源的?!?p> “師弟,師兄最后勸你一句,收手吧,否則你會后悔的?!?p> 暖煦沒做聲,但輕蔑的眼神已經(jīng)暴露了他的想法。
“喜兒,爹要走了。”
青藤縱身一躍,眨眼間消失在山云間,只留下喜兒撕心裂肺的呼喊:“爹,爹……”
山腳下,青藤的尸體橫在一堆碎石之間。
不遠(yuǎn)處,兩席白紗裙匆忙趕來,“藤,你怎么樣?別嚇我,你不能死,不能死啊,你死了我和喜兒怎么辦?藤,你行過來啊,你醒醒啊!”
“女兒……”
“娘,你不要說了,我已經(jīng)下決心了?!?p> “千年的修為就是你的命啊,為了一介凡人,值得嗎?”
“娘,你不懂,我愛他,愛喜兒,勝過愛我自己。藤在一天,我便在一天;藤若不在,我便舍命與他。”
“可是……”
“娘,喜兒交給你了?!?p> 許葉架起青藤的身子,輕盈一躍,消失在那片瓦礫間。
“藤,你應(yīng)該沒有想過,我是一只狐妖吧。”許葉摟著青藤的身子坐在斷橋邊,周圍是青蔥的綠柳,清脆的鳥鳴,芬芳的花香。“藤,這兒真美,就好像我們第一次見面時那般?!痹S葉淚眼婆娑的臉上洋溢著明媚卻飽含離別前傷情,分別時難言的苦笑。她溫柔地親吻了青藤的額頭,千年修行化作一顆金丹,從她的嘴轉(zhuǎn)移到他的身子?!疤?,好好活下去?!?p> “什么?馬上派人去尋,哪怕是尸體也要給我找回來,馬上去?!?p> “師兄,別著急,青藤師兄不會有事的?!?p> 一天過去了,搜尋小隊(duì)并沒有進(jìn)展。
“活也好,死也罷,我都要看到他人,繼續(xù)找?!?p> “是?!?p> 時間慢慢抹去了夏源內(nèi)心的傷痛,也適時加重了暖煦的疑心。
三年后,夏源成長為了武藝高強(qiáng),行事謹(jǐn)慎,青藤口中的那個驕子,他將整座城池治理得很好。而暖煦遲遲未動手,并非懸崖勒馬,而是,他看上了一件寶貝。
隱居三年,青藤學(xué)會了易容術(shù),目的就是要告訴夏源這一危險的存在??刹磺傻氖?,當(dāng)武功盡失的青藤遇上暖煦,對永烈玉墜的非凡了解引起了后者的懷疑,最終喪命于那個夜晚,那條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