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世人皆苦（下）

　　“葉賀?！?p>　　“嗯？”

　　“你父母怎么樣，對你好嗎？”

　　父母啊，葉賀現(xiàn)在回想起來，父母的面容甚至都有些模糊了起來。

　　上一世他初中的時候，父母車禍身亡，早早的離開了他，好在保險賠了一大筆錢，讓他順利的完成了學(xué)業(yè)。

　　畢業(yè)以后，找工作的時候，對父母的思念異常濃烈，他特意選擇了一個很遠的城市，每天朝九晚五的工作，幾乎已經(jīng)被城市壓榨了所有的精力，連在這片土地上喘息都變得很困難。

　　現(xiàn)在想起來，他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有去認真的回念他的父母了。

　　想著想著，葉賀嘴角露出一絲笑容，是那么真誠和自然，平靜道：“我父母對我很好。我父親呢，算是一個忠厚之人，在家里話不是特別的多，也從不跟我媽吵架。我記得有一年冬天，下雪很大，他去接我放學(xué)。”

　　“那天好像很冷，然后爸爸將他的外套脫了下來，套在了我身上，是那種棉的大衣，大衣一直垂到我的小腿處，很沉但是很暖和。我爸推著自行車在前面走，我就在后面一扭一扭的跟著，實不實的還要小跑上幾步，才能不被拉下。”

　　“回到家，我媽說我扭扭歪歪的像企鵝。后來發(fā)生了很多事情，但是我記憶中最深刻的一件事，就是這件事?！?p>　　“后來，我遇到什么過不去煩心事的時候，晚上就會夢到一場大雪。那漫天飄落的雪花中，我爸就站在自行車旁邊，帶著一副厚手套，微笑著向我招手?！?p>　　“這個時候，我就感覺，身體又充滿了力量?！?p>　　“至于我媽這個人，比較愛嘮叨，不過也是刀子嘴豆腐心。我記得很小的時候，她沒有那么愛嘮叨，但是后來不知道怎么樣，就變成了這樣?！?p>　　“我媽做飯?zhí)貏e好吃。我上小學(xué)的時候，我媽覺得我爸做飯不好吃，每天早晨就起來給我做個飯，然后在回去睡個回籠覺?！?p>　　“曾經(jīng)我一度覺得這是一個很簡單的事情，直到長大后我才明白，不算早起的世間，僅僅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本身就是一件很偉大的事情。要知道就算是我爸，偶爾還偷個懶，讓鄰居大爺捎著我一塊去上學(xué)呢?！?p>　　“這就是我的父母，很平凡的普通人，對我很好。雖然他們的面容，已經(jīng)有些模糊，但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他們，而且，我很愛他們?！?p>　　姬歡純看的出來，葉賀說這些的時候，前所未有的真誠和溫和，看的出來，他很幸福。

　　那我呢？

　　姬歡純坐在地上，雙腳并攏收在身前，兩只小手搭在膝蓋上，托著雪腮，抬頭望著高高在上的溶洞頂部，語氣也異常的平靜。

　　“從我很小的時候，陪伴我在身邊的就是蕭山長老，從我有記憶的時候，我們就一直在躲藏，在每個地方，都不敢逗留太長的世間，這個過程持續(xù)了很久，久到連我都記不清楚了?！?p>　　“再大一點，蕭山長老告訴我，我的父親，就是當(dāng)今無盡海域的域主，姬冰寒，七十九的靈圣，當(dāng)今世界的頂級高手?！?p>　　“七十九級的靈圣，和李長歌前輩同一個等級，這是一個什么樣的概念，我一直都沒弄明白。嗯，葉賀，你明白嗎？”

　　葉賀苦笑一聲，搖了搖頭，雖然李長歌也是七十九級的靈圣，但是這是一個什么樣概念，他們連靈師都不是的人，真的很難弄清楚。

　　看到葉賀也不明白，姬歡純滿意的點點頭，繼續(xù)道：“我的母親，蕭山長老似乎不愿意過多的透露，只是說，如果有機會，讓我親自去問一下父親。但想必她的身份，異常的卑微，因為就算是她辛苦孕育下來的生命，連個最基本的名分都沒有。就好像下水道的老鼠一般，終日只能靠四處躲藏求生。”

　　“其實我的日子過得還算順暢，沒有過多的憂慮。蕭山長老對我很尊敬，基本上也算有求必應(yīng)，當(dāng)然，我的要求，都是經(jīng)過他事先權(quán)衡考慮過的。偶爾反駁我的意見，我沒有絲毫爭取的權(quán)力，必須順從。”

　　“嗯，就是這樣，后來，長大一些，我逐漸知道了，哪些要求提出來會被應(yīng)允，而哪些，又會被拒絕。”

　　“以至于后來我的要求，蕭山長老都沒有反駁過。怎么樣，我厲害吧?！?p>　　姬歡純的語氣很平淡，但是卻讓葉賀為之深深一滯。

　　 這是怎么樣的一種人生經(jīng)歷？

　　如果你沒親身經(jīng)歷過，又怎么能夠明白，略知一二，就已是不錯了。

　　“以前蕭山長老一直不讓我修煉，很多事情，我都懶得去想，因為我的人生，從來都不是我說了?！?p>　　“不久前，我體內(nèi)的寒冰血脈覺醒，蕭山長老迫于無奈，讓我開始修煉，從那個時候，我就突然有了一個小目標(biāo)?！?p>　　“什么目標(biāo)？”葉賀很合時機的插了一句。

　　姬歡純略一沉默，半響嘴角突然露出一個略顯自嘲的笑容，而后感慨道：“活下去。”

　　“然后我想當(dāng)面問問，那個七十九級的大靈圣，私生女，就不是女兒了嗎？”

　　說完，姬歡純沉默片刻補充道：“或許，我也不是特別的關(guān)心他的回答是什么，我只是想找個目標(biāo)。”

　　“活了這么多年，第一次有目標(biāo)。這種感覺，說真的，挺不錯的?！?p>　　葉賀望著感慨萬千的姬歡純，嘴唇微動，想說些什么，卻發(fā)現(xiàn)胸口有些堵，什么都說不出來，只能在心里暗嘆一句：世人皆苦！

　　“諾，我們都有彼此的秘密了，這個秘密，我只告訴了你一個人，你一定要替我保密啊?！奔g純轉(zhuǎn)頭望向葉賀，撩撥了一下額前秀發(fā)，略顯俏皮的微笑道。

　　那一抹風(fēng)情，讓葉賀有些發(fā)呆。

　　“喂，你發(fā)什么楞呢，該不會真的想說出去吧。你要是敢說出去，我...我...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姬歡純看到葉賀沒有反應(yīng)，立刻就揮舞著小拳頭威脅道。

　　只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威脅葉賀什么，最后，姬歡純也顧不上那么多了，反正，先威脅著就對了。

　　“不會，我肯定不會說出去的。你放心。”

　　“真的？”

　　“真的！”

　　姬歡純狐疑的看了一眼面色有些古怪的葉賀，最終還是道：“算了，我還是不能太相信你，我們要拉勾。”

　　“好?！?p>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感受到右手小指傳來的溫暖，看著那張笑靨如花的小臉，葉賀眨了眨眼睛，如此近距離的接觸，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對方身上的柔軟和那股嵌入鼻翼間的香氣。

　　葉賀的心中泛起了一絲說不出的味道，很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