秣馬厲兵志滿膺,金湯欲筑業(yè)方興。
朔方未見狼煙起,宮禁已聞暗箭聲。
李從珂所帶人馬不幾日就到了鳳翔城,范延光率領(lǐng)王彥溫等留守官員到鳳翔城下迎候。百姓們也都想目睹一下潞王千歲的風(fēng)采,自發(fā)地來了許多人,他們聚在路邊,翹首以望。李從珂精神抖擻地騎在馬上,在張破敗、張敬遠(yuǎn)、楊光遠(yuǎn)及武彥章的簇?fù)硐?,進(jìn)了鳳翔城。
李從珂命張破敗將大隊人馬暫時安頓在城北大營,待過幾日再分兵布防。并將隨行的大小官員們安置妥當(dāng)后,便在范延光等人的陪同下,來到他鳳翔的府邸。這座府邸經(jīng)范延光的一番修葺后,莊嚴(yán)了許多,雖比不上洛陽的潞王府氣派,但規(guī)模比潞王府要大許多。李從珂將劉夫人及所帶來的使女家院安排停當(dāng)后,就來到設(shè)在前院的議事廳與諸位將領(lǐng)見面。范延光先將鳳翔的事務(wù)做了稟報,又將頒發(fā)文告遣散土匪一事詳細(xì)說了一遍。李從珂很是高興,笑著道:“虧范大人想得周到,一張文告就遣散了十幾股土匪。不然說不定還要遭幾次打劫呢。多虧了范先生呀?!?p> 范延光聞聽,吃了一驚,忙問道:“殿下路上莫非不太平?”張破敗便把在夾城山收服武彥章的事說了一遍。范延光聽后,嘿嘿地笑道:“這下好了,據(jù)我所知,整個鳳翔地面再無匪患,殿下不費吹灰之力,就將最大一股土匪掃平,省得官軍再動干戈了。殿下真是洪福齊天呀。”
“哪里,本王是坐收漁利呀,全靠張破敗將軍的威名,才使武彥章不敢造次。張將軍未進(jìn)鳳翔,就立大功一件,值得慶賀呀?!?p> “殿下過獎了,若不是殿下及時趕到,還有敬遠(yuǎn)老弟包抄后路,我張破敗這回恐怕真要敗了,這會子早做了武彥章的刀下鬼了。還是殿下英明,命我等先行搜山。若不是占了先機(jī),一旦夜晚被那小子劫了營,后果不堪設(shè)想呀。你看他帶的那些匪兵,個個面目猙獰,兇神惡煞一般,若他們得逞,咱們的老婆孩子恐不能保全了,哭都找不到墳頭呀。”張敬遠(yuǎn)深有同感,接過張破敗的話道:“是呀,那武彥章說得好聽,說打劫農(nóng)具耕牛,分了散伙。鬼才相信呢,我看他們就沒安什么好心?!?p> “哈哈哈……”李從珂笑著道,“做匪行劫,哪里會安好心?且不去管這些,既然他們已經(jīng)歸順本王,須尊本王的軍紀(jì)。張破敗將軍,你飭令各營營官,要他們好生管好這些人,不得危害百姓。范大人這事辦得好,一張文告,就剿清十幾股土匪,勝過幾千人馬呀,今夜應(yīng)當(dāng)慶賀一下。張敬遠(yuǎn)將軍,你去告訴葛三,要他現(xiàn)在就籌辦宴席。大家先回去歇息一下,今夜我們吃個痛快?!?p> 眾將都回去了。李從珂看沒有了旁人,對范延光道:“范大人,明日我們?nèi)ジ鞯剞D(zhuǎn)轉(zhuǎn),仔細(xì)布置一下鳳翔的軍防,順便選出些荒地,趁早開出來,明年一開春就可種植了。秋季糧食爭取自給,不再向朝廷要糧,你看能做到嗎?”
“殿下時時為朝廷著想,令在下感動。屯田一事正是下官的職責(zé)所在,不敢懈怠。關(guān)于招安武彥章的事,殿下今夜就要上書稟告皇上,明日就六百里加急送走,千萬不要拖延。”
“哈哈,急個什么?過幾天也不遲。一來還要看看這些人能否為我所用,二來身子也乏了,明日再說?!?p> “萬萬不可,若不給朝廷說明此事的來龍去脈,恐怕……”
李從珂知道他要說什么,打斷他的話說:“哦,知道了,你這幾天也夠勞累的,下去歇息吧?!?p> 按照李嗣源的囑咐,為了讓秦王李從榮多接觸兵事,李從珂特地把他安置在城北的軍營中,連同他的兩個長隨和師傅蔣文呈。李從珂命張破敗找了幾頂毛氈帳篷給他們居住。此時,李從榮正躺在臥榻上想休息會兒,卻翻來覆去地不能入眠?;叵脒@幾日在路上自己所受的冷落,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忽地坐起來,讓人把蔣文呈喚來。
李從榮小心地說:“蔣師傅,潞王招安土匪,擴(kuò)軍一千多人,為這事我打算給父皇上個折子,你以為如何?”
蔣文呈瞇著眼睛,不做回答。
“師傅到是說話呀。父皇曾有囑咐,要我有不明白的事情,可以上書詢問?!?p> “殿下不明白嗎?潞王不是給殿下解釋過了?”蔣文呈反問道,李從榮把臉一沉說:“師傅說過,治理亂世須用重典。潞王不去設(shè)法剿滅這伙土匪,反而招安,還封那頭目為偏將。朝廷的臉面置于何處?這樣的大事,他不稟報父皇,也不曾給我說起,還是我問他才說的,誰知他安的什么心?”
蔣文呈想不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渾身一震,睜開眼睛,吃驚地看著他道:“殿下說這樣的話,老臣不敢茍同。潞王是誰,是皇上的義子,殿下的兄長,怎能這樣猜忌潞王?”
李從榮心里很怕蔣文呈,也覺得這句話有些過了,忙解釋道:“師傅說得對,是我一時生氣才說的。這些天只是行路了,沒有人照顧我們,想乘個轎子阿哥都不準(zhǔn),騎馬騎得屁股都腫了。如今又把我們安置在軍營里面,他們自己都去逍遙了,而我們卻在這里……”
蔣文呈打斷他的話道:“殿下,來時皇上是怎樣教導(dǎo)殿下的?就是要讓殿下吃些苦頭,懂得父兄的不易。皇上還囑你,習(xí)練兵事,不在軍營如何能有長進(jìn)?殿下與潞王不同,他從小在軍營長大,如今他又肩負(fù)鳳翔的防務(wù),又要屯田,又要管理民政,忙得很呀,對你就是有些照顧不到,殿下也應(yīng)該理解的?!?p> 李從榮最煩別人在他跟前擺李從珂的功勞,聽師傅這樣說,心里很是懊惱。他強(qiáng)壓住怒火,使勁地擠出些笑容,說道:“是呀,師傅教導(dǎo)得好,學(xué)生謹(jǐn)記。你也累了,下去歇息去吧?!笔Y文呈知道他不愿聽,黯然地退了下去。李從榮看他走遠(yuǎn)了,抓起一把茶壺就摔在地上,惡狠狠地道:“都是潞王好!都是他好?!?p> 李從榮越想越生氣,心里愈加煩悶。他出了大帳,百無聊賴地在軍營里轉(zhuǎn)了一圈,想到營外走走,但剛走到軍營門口,就被站崗的軍漢攔住了,說道:“張將軍有令,一律不準(zhǔn)走出營房?!崩顝臉s譏笑了一聲道:“哪個張將軍?”
“是張破敗將軍的將令,誰也不敢違命的。”
“哈哈哈,不長眼的東西,你可知本人是誰?”
那軍漢認(rèn)識他,沒有生氣,還是笑呵呵地說:“知道,您是秦王殿下。但張將軍沒有交代殿下可以出營,小的不敢放行,請殿下原諒?!?p> “你……”
“請殿下原諒,小的也是秉公辦事。”
他無可奈何地?fù)u搖頭,又失意地回到自己的住處。他一屁股坐在臥榻上,再度想起這些天自己遭受的冷落,再加上剛才守門軍漢的無禮,心里那股無名之火燃燒得更加旺盛了。他越想越不是滋味,堂堂秦王殿下,如今卻被扔在軍營,遭此冷遇,如何咽得下這口惡氣?他急急研墨鋪紙,想寫一道奏章給父皇,告李從珂一狀。但他也想到潞王處理此事,也許自有道理。若是那樣,豈不是兄弟攻訐?到時怕要遭父皇懲罰。想來想去,忽然想起安重晦。他深知安重晦與潞王不合,一直想找機(jī)會將潞王扳倒?!皩?,先將此事告訴安重晦,借機(jī)攀上這位首席宰輔。事成與否。倒無所謂,關(guān)鍵是向他表明一個態(tài)度,不失為一箭雙雕之計?!彼蚨酥饕?,當(dāng)即便伏案疾書,瞬時成書一封:
相國大人金安。
小王此番到鳳翔,一路勞頓,毋庸贅言。在夾城山遇土匪打劫,張破敗將軍正欲剿滅此股土匪,卻被兄王阻止。此股匪兵殺人越貨,無惡不作。小王曾向兄王建議,就地解散匪兵。兄王不僅沒有剿滅土匪,卻將其悉數(shù)招至軍中,達(dá)一千余眾。土匪頭目武彥章原是駙馬石敬瑭校官,因有罪被逐,兄王卻委以重用,做了先鋒偏將。按我大唐律條,藩鎮(zhèn)招募兵馬,須先報與兵部。小王實不知兄王何意,不敢稟報父皇。安相國乃開國重臣,國之忠良,特將此事報與相國。請相國不吝賜教。
寫完后,自己又從頭看了一遍,心里似乎舒坦了些。又拿出秦王的印章,在書信的外封上鈐了印。隨后叫來一個長隨,要他趕快送到驛站,六百里加急送回洛陽丞相府。那長隨答應(yīng)一聲,跨上一匹快馬,到營門口喊了聲“公務(wù)”,便奪門而去。
卻說李從珂在他的官邸擺上了宴席,看看準(zhǔn)備得差不多了,就派人去請秦王赴宴。來人找到秦王,說明來意。李從榮正在氣頭上,哪有心思去赴宴?就推脫身子不爽。李從珂聽說后,很是著急,即刻找來一個隨軍郎中,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來到城北大營。他進(jìn)了秦王的大帳,見阿弟正躺在臥榻上,急步走上前道:“阿弟哪里不舒服?我給你帶來了郎中。快給秦王診脈?!?p> 那郎中上前去搭脈,李從榮故意將胳膊藏在身下,把臉轉(zhuǎn)向里側(cè)。李從珂?zhèn)壬碜谂P榻上,拉出他的胳膊笑著道:“哈哈哈,都快十八歲了,還耍孩子的把戲,是給大哥使性子嗎?快讓郎中把脈。都怪大哥,這些天只顧忙了,沒有照顧好阿弟。”
李從榮沒有想到李從珂親自來看他,還說出這些自責(zé)的話,心里升出一種說不清的感覺。他把臉轉(zhuǎn)過去,不敢看李從珂的眼睛。
“阿弟到底怎地不舒服,快給哥哥說說呀,你要急死大哥嗎?”李從珂急切地問著,聲音都有些變了。李從榮微微睜開眼,說道:“不礙事的,就是身上有些累?!蹦抢芍邪淹昝},也點點頭說:“殿下,秦王不礙事的,脈象倒有些混亂,可能是累的,歇息幾天就好?!?p> 李從珂這才放了心,對身邊的一個隨從道:“你速去叫頂軟轎,把秦王送往我的官邸,在那里調(diào)養(yǎng)幾日?!?p> “不,我哪里也不去,就在這里。父皇有令,難道你忘了?”
“哈哈哈,我的傻兄弟,如今你身子不爽,到我那里調(diào)養(yǎng)幾日。大哥也很忙,恐怕沒空照料你。明天已和范大人、張將軍約好,要到各處看看,一是籌劃分兵布防的事情,二是尋找些荒地,盡快地開墾出來,爭取明年糧食自給,不再向朝廷要糧。大哥給父皇打了保票了,不敢不用心。你就在家住些日子,讓你嫂嫂給你做些對口的飯菜,即使父皇知道了,也能原諒的。不要再傻了,快隨我走吧?!?p> 李從珂幾乎是把他抱起來的,硬把他放進(jìn)轎里,一聲“起轎”,四個軍士抬起轎子飛快地向南走去。李從珂緊跟在外面跑著。
坐在轎里的李從榮看到哥哥這樣對自己,心里很后悔寫那封書信。他真想讓人趕緊追回,可又無計可施。剛轉(zhuǎn)過一個彎,他借口說要小解,讓驕子停下來,跟隨他的那個長隨急忙趕上來,他悄悄對那個長隨說:“你速去驛站,把那會我寫的一書信追回來,先不要發(fā)走?!蹦情L隨答應(yīng)一聲去了。李從珂以為那長隨要回去取什么東西,也沒多問。
結(jié)果還是晚了。驛站的信差看到是秦王的書信,哪里敢怠慢,當(dāng)即選了一匹最好的快馬,在一個時辰前就發(fā)走了。那長隨知道是無法追回了,只得回去交差。李從榮在潞王的官邸,聽說沒有把書信追回來,連悔帶急,真的病倒了。
安重晦接到李從榮的書信后,心里一陣暗喜,翻來覆去地連看了好幾遍,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但他很明白,僅憑李從珂招安土匪一事扳倒他是不可能的。若皇上知道了,心里肯定也不很痛快,定會提防他。最讓他高興地是這封書信所蘊含的意義,秦王把書信給他,說明秦王是信得過他的。
安夫人在一旁看他如此高興,禁不住問道:“什么事讓老爺這般高興?也說給我知呀?!?p> “哼,這次老夫一定要出出這口惡氣,要讓這個賤種知道知道,老夫不是好欺的?!?p>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爺有那么大的把握?”
安重晦把李從榮的書信給她念了一遍,感嘆道:“真不曾想到,秦王小小年紀(jì),競有如此韜略,以前真是小覷他了,總以為他無非是個吟風(fēng)弄月之人,卻藏有這般機(jī)巧,此子可教也??磥砟琴v種沒有多少好日子過了。即便是皇上容他,將來秦王斷不會容他的。”
安夫人聽后,心里有點緊張,忙說道:“老爺不是說過,不再管他們家的事了,你怎么還要管?上次我給皇后說的那些話,不僅沒有起作用,反而落了個‘沒有召喚,不得進(jìn)宮’的圣諭。我一個婦道人家倒無所謂,若老爺再弄出個好歹,讓我們安家怎樣見人?”
“哈哈哈,你道是他們家的事?說到底是我安家的事呀!這里面有太多的玄機(jī),你哪里曉得?!卑仓鼗揸幮ζ饋?。
“老爺還賣什么關(guān)子,你的心思我知道,老爺不就是想把秦王推上皇位,把女兒嫁出去,老爺想做曹操?!苯?jīng)安夫人這一語說穿,嚇得安重晦毛骨悚然,急忙小聲說道:“快與我把嘴閉了!這樣的話怎能說出口?這關(guān)乎我安家子孫后代的大事,如何能輕易說出呢?夫人虧得是個女流之輩,若是個男人,重晦甘拜下風(fēng)呀?!?p> 安夫人得到夸獎,心里很是受用,喜滋滋地笑起來。隨后嘆道:“嗨,你說這做官有何好處,不是爭就是奪。就說這阿三吧,從小跟著皇上東討西殺,不就是酒后打了老爺一拳嗎,你就這樣不依不饒,我還真為他叫屈呢?!?p> 安重晦擺擺手道:“真是婦人之見。老夫哪里是為這一拳呀,那又算個什么?我也是為了報答皇上的知遇之恩呀。那李從珂正值盛年,久經(jīng)沙場,英勇無比,不僅封了王,而且坐鎮(zhèn)一方,兵權(quán)在握。秦王不過是個文弱書生,宋王年歲又太小。皇上已過六旬,萬一有個閃失,二王哪里是那賤種的對手?一旦他登上皇位,我安家可要遭殃了?;噬虾垦?,竟不知‘非我族類,必生異志’的道理。不過今日看到秦王的書信,很是高興,秦王還是很有心計的,以前真未曾看出。他不直接給皇上上書,而是寫信給老夫,他是想借老夫的手替他搬了這攔路石??伤膊幌胂?,就這點小事,怎能扳倒戰(zhàn)功顯赫的大皇子呢?他還是太嫩了?!?p> “真是奇了,明知如此,老爺還有什么可高興的?”
“哈哈,夫人難道看不出,秦王是想讓老夫燒他的灶。既是如此,老夫就給他續(xù)把柴,設(shè)法把他推到太子的位子上;一旦他登上皇位,老夫又立有擁戴之功。為子孫念,豈不是個好事?”
“老爺說的極是,還是老爺想得周到呀。”
安重晦沉思良久,終于憑著他老謀深算的功夫,想出一個妙招來,邊捻著胡須邊對夫人說:“但這個機(jī)會不能錯過,也要借這事弄出點事端來,不能太便宜了這個賤種。可是老夫不能出手,萬一皇上不準(zhǔn),老夫更得罪于他了。老夫要出手,就得出狠招??磥砟隳莻€小表弟王彥溫可以用用了,他曾是鳳翔的留后,早就存了做鳳翔節(jié)度使的心。李從珂到了鳳翔,他只有靠邊了。前日又接到他的書信,想讓老夫成全成全他。你明日讓你表姑父給他修書一封,讓他回洛陽一趟,老夫有話交代?!?p> “費那周折做什么?老爺給他個書信他還不來?”安夫人狐疑地問,安重晦笑笑道:“不可,此事老夫不能出面,你表姑父是他父親,由他修書能避開嫌疑。”
“誰知你葫蘆里又裝什么藥了,好,明日我就去說與他?!?p> 經(jīng)過一夜的苦思,安重晦似乎胸有成竹了。第二天上朝前,他特地把兵部尚書朱弘昭叫來。朱弘昭是安重晦安插在兵部的親信,平時二人過從甚密,無話不談。他覺得此事讓朱弘昭稟報皇上最為妥當(dāng)。因為他是兵部尚書,這是他份內(nèi)之事。他們二人在一間朝房里密謀了很久。朱弘昭要安重晦直接拿出那封秦王的書信,轉(zhuǎn)給皇上。安重晦笑著道:“你呀,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呀。萬萬不可把秦王的書信給皇上,那樣皇上不僅會惱怒秦王,老夫也要吃罪不起的。你想呀,秦王不直接給皇上上書,而要把書信給老夫,皇上知道了會怎樣想?皇上曾有旨意,皇子不得與大臣交往。因而秦王這樣做也是很有風(fēng)險的,他是想讓老夫為他掃平障礙。我們必須保秦王,保好秦王就是保我們自己。此理你要明白?!?p> “哦,原來如此。秦王年齡不大,卻有這般心機(jī)??苫噬蠈β和鮿偃艏撼?,恩寵有加……”
安重晦拍著他肩膀說道:“哈哈,老弟呀,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道皇上真的完全相信他?對他沒有一點戒心?不是的。那天送他到鳳翔赴任,皇上看到他帶著那些精兵強(qiáng)將,臉色很不好看。李從珂正值盛年,封為王爺,又擁兵在外,皇上心里能安嗎?這是人之常情?!?p> 朱弘昭不解地問:“皇上既是不信任他,為何還要放他出去?而且還讓秦王也跟他同去,萬一他把秦王害了……”
“那倒不會的,他羽毛未豐,還沒有這個膽量?;噬现宰屒赝跞P翔,目的有三:一是表明皇上對他的信任,怕他生出異心;二是讓秦王擺在他眼前,時常給他提個醒,不能太獨斷專行了;三是讓秦王熟悉一下兵事,將來可堪大用?;噬线@步棋雖然很險,但也體現(xiàn)了皇上的慈父心腸。皇上也有苦衷呀?!?p> 朱弘昭點點頭道:“聽丞相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但下官以為這點小事,是扳不倒他的。萬一皇上不準(zhǔn),豈不引火燒身?”
“老夫也知道扳不倒他,但從此秦王卻攥在我們手里了?!?p> “何以見得?”
“做為皇子,有事不直接稟告皇上,卻給臣屬寫書信,可見此事是不敢拿到桌面上的。皇上若知道了這封書信,能不生氣嗎?這封書信在我們手里,秦王就會有所顧忌,不敢與我等為敵?!?p> “哦,下官明白了,就按咱們商定的做,一上朝下官就稟報皇上?!?p> 上朝的鼓聲響起,大臣們魚貫而入,人們站定后,朱弘昭第一個從列班里站出來道:“皇上,微臣有事啟奏?!?p> 李嗣源有些詫異地笑笑說:“愛卿很少奏事,今日一定有軍國大事,請講?!?p> “潞王李從珂新近招募一千多人馬,皇上可否有旨意?”
李嗣源聽后,很感意外,思索一下說道:“潞王到鳳翔才幾日,怎么又去招上了兵馬?朕曾給過潞王在各營選拔五千精兵的旨意,愛卿是說這事吧?”
“皇上這道旨意兵部已經(jīng)存檔,微臣說的不是此事,是潞王在鳳翔招募新兵一事?!?p> “你說什么?潞王募了新兵?”
“正是此事。”
李嗣源聽后,很是生氣,他臉色鐵青,一言不發(fā),將一支毛筆,摔在地上。他冷靜了一下,轉(zhuǎn)念一想:“從珂怎會做出這等之事?其中定有原委。”于是他轉(zhuǎn)而問道:“潞王招募人馬,愛卿是如何得知的?”
“啟稟皇上,是微臣聽說的。盡管暫無人證,但微臣以為,無風(fēng)不起浪。這等之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藩鎮(zhèn)私自募軍,按我大唐律條,必須降罪,請皇上明察。”說完,他偷眼看了看安重晦。
李襲佶站出來道:“皇上,朱大人所言,臣不敢茍同。什么叫寧信其有,不信其無?說穿了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既是道聽途說,就不能為憑。須派人打探清楚才能說議罪之事,怎能本末倒置?臣以為,即使有這事,肯定是有所隱情?;噬峡膳沙鰵J差,前往鳳翔,將此事了解清楚再行定奪?!?p> 李嗣源看了看安重晦,說道:“安丞相,此事你怎么看?”
安重晦早就胸有成竹,答道:“臣以為李大人所言極是,應(yīng)派人打探清楚。如李大人所言,潞王擴(kuò)軍,也許有情可原,還是慎重為好?!?p> “解鈴還系系鈴人,即如此就派朱弘昭去一趟吧?!崩钏迷吹?。
“臣遵旨。”
安重晦忙叫住朱弘昭,故意小聲說道:“慢,朱大人,如今潞王擁兵鳳翔,兵精糧足,手下又有謀士,此去必須小心謹(jǐn)慎,萬不可激怒潞王。須知秦王也在鳳翔呀。”
安重晦這幾句話雖然聲音不大,還是讓李嗣源聽到了,其實是安重晦故意讓皇上聽到的。李嗣源聽后,心里猛地一驚,后背直冒涼氣,但還是鎮(zhèn)靜了一下道:“就按二位愛卿的意思辦吧,明日你就起程,代朕前去問話,要潞王如實奏來。退朝?!?p> 李嗣源也不顧殿上朝會的大臣們,一甩袖子,徑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