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曉宇迷迷糊糊地坐起來,他揉著眼睛,左近寂靜一片的氣氛中,居然一陣一陣傳來頗為響亮的震動聲,越聽越覺得像是有人在打鼾呢,曉宇看看小兔,卻見雪橇前一大群兔子圍成一圈兒,一個黑漆漆的大漢光著膀子趴在雪地里,肚皮一起一伏的,居然就在這里睡著了。
“他會不會著涼?。俊睍杂羁粗?,下意識地詢問。
“小先生小點聲?!蓖猛幂p手輕腳地退到曉宇身側(cè),聲音壓得更低了:“靈堂那邊不對勁?!?p> “?。俊睍杂疃硕ㄉ?,看到不遠處幾根竹子遮擋著的就是靈堂,困倦渙散的視線聚集起來。
靈堂周圍明顯有些異樣——和剛剛修補的墟界一樣,居然也呈現(xiàn)出被破壞的狀態(tài)。
“小先生,這不是外人搞的,你看那些裂痕,顯然是被刻意造出來的,肯定是有家伙想要破壞這個地方。”小兔歪著腦袋:“還有山豬爺爺分明就是被迷倒的?!?p> “他是山豬爺爺?”曉宇看著這個神似李逵的壯碩大漢,與豬八戒比對一下,覺得畫風和他印象里差距有點大,皺起眉來:“怎么這么瘦?”
“山上的豬又不長肉?!毙⊥绵圻暌恍?,馬上壓低了聲音:“小先生,我過去看看?!?p> “要是遇上壞人了怎辦?”曉宇擔心地問:“小兔,我陪你一起去吧?!?p> “沒事的,我已經(jīng)派了幾個兔兔回去報信了,一會兒奶奶就能趕過來?!毙⊥帽砬閲烂C起來:“小先生不會打斗,一會兒若是情況緊急,恐怕是幫不上什么忙,我們兔子一族最是跑得快?!?p> 她跳了跳,束緊了褲腿和袖子:“不用擔心。”
“小心。”
小兔還在顯擺,曉宇卻聽到了一陣異樣的聲音,連忙趴在雪地里面。
小兔也是吃了一驚,她跟著俯身,就見到遠遠的竹林之中,幾個巨大的黑影從靈堂中飄了出來,它們仿佛沒有實體一樣,半虛半實地立在地上,卻邁著夸張的步子,半飄半走地跨過了林地,遠遠地離開了靈堂,慢慢地飄離了地面。
曉宇嘴唇微微顫抖,這種詭異的東西讓他全身冰涼。
他并沒見過真正兇狠的妖魔,所見過的最狠的妖怪,不過是奶奶那盤《鐵扇公主》里的牛魔王;然而牛魔王的兇惡,卻也比不上這種讓他看一眼就冷到骨頭縫的東西。
“小兔,這是什么東西呀?”忍了一陣,曉宇青白著臉孔,小聲地開口問時,卻見小兔的臉色比他還要差得多,一旁的幾只兔子也是瑟瑟發(fā)抖,不安地鉆來鉆去。
“這、這是虛鬼,是陰魅的一種,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個地方?”小兔顫抖了兩下,顯得十分憎惡的模樣。
“陰魅?”
“就是陰氣生成的魅,像我們這種山精水怪,靠靈性修出來的是妖,精氣凝聚的就是魅了;這種陰魅是不干凈的東西?!毙⊥妹夹纳铈i:“墟里面怎么會有這種東西呢?”
“它們進了外公的屋子?!睍杂顟n心道:“是不是……”
“還是進去看看吧?!毙⊥谜玖似饋怼?p> “我跟你一塊兒。”曉宇跟著站了起來。
“說了不要了?!毙⊥枚辶硕迥_。
“那是外公的靈堂,我總得進去看看?!睍杂顖猿值?,想了想又說:“兔婆婆那邊也快知道了。”
“那……你也小心點?!毙⊥醚壑檗D(zhuǎn)了轉(zhuǎn),最后道:“不知道里面還有沒有那玩意,不過它也其實不可怕,只會嚇唬人而已,不被幻象所迷,就完全可以當它們都不存在?!?p> “真的是這樣嗎?”曉宇一聽,竟是稍稍有些不害怕了。
“當然是真的,不然我死都不會答應(yīng)小先生你的?!毙⊥煤吆吡藘陕?,拽住曉宇的手:“我先在門口看看有沒有人。”
……
小兔在靈堂外面探著頭,看到里面空空如也,稍稍松一口氣,三跳兩跳躍了進去。
曉宇輕手輕腳地,跟在后頭走進靈堂,堂子還是一副樸素的模樣,除了長明的燭火并無出奇之處,小兔四處檢查一番,看著沒什么變化的陳設(shè),皺了皺眉:“奇怪了,書沒人動,貢品也沒變化,那些虛鬼難道就是為了進來轉(zhuǎn)一圈?”
曉宇目光掃視,第一眼就看到了平臺上躺著的《山經(jīng)》:“它還在這里?”
“這里有符印保護?!毙⊥玫溃骸俺鞘切嬷械奈甯鶚心救急粴У袅?,不然這本書放在這里沒人能拿走,小先生要讀一下嗎?”
“不了。”曉宇搖了搖頭:“這還是外公的東西。那天也是湊巧被風吹開了一頁?!?p> “不是這樣的?!毙⊥玫溃骸斑@本書自己帶有靈性,如果不是它真心想要打開,一陣風怎么能吹得開呢?”
“?。俊睍杂畲鬄轶@訝。
“它的歲數(shù)已經(jīng)有幾千年啦,一塊石頭修煉幾千年都能蘊成靈性,何況是代代讓人觸摸的它呢?”小兔看著《山經(jīng)》,惋惜地說道:“可惜只剩下這幾頁,估計殘余靈性也是有限,但也決不像小先生你想的那么簡單?!?p> “那我就更應(yīng)該尊重它的想法,除非它讓我看,不然我也不會動他?!?p> 曉宇面色幾度變化,態(tài)度正肅起來。
“小先生真是好人?!毙⊥勉读藥酌?,看了曉宇一陣,突然道:“那個,小先生,你冷嗎?”
“有點。”曉宇聳起了肩膀,抱著上身,自己也覺得有點奇怪。
好像突然就變得這么冷了似的,剛進來的時候沒有這種刺骨的感覺才對。
“這地方的墟界被擾亂了?!毙⊥妹鎺n色:“過一會兒可能還會變熱呢,這樣冷熱無常的容易感冒。小先生,咱們出去到能看到這里的地方等著吧。”
“嗯?!睍杂铧c了點頭
一人一兔走回雪橇停著的地方,稍稍靠得近了,卻聽見一個女的聲音正在大驚小怪地叫喊著:“豬爺!哎呀!豬爺!老豬!死豬頭!你怎么睡倒了?我聽你的鬼話來喝酒,你跟老娘玩這套!快給老娘滾起來!”
聲音有點尖銳,卻還算是清脆悅耳,說話的女人看上去二十出頭,長著尖尖的小臉,眼睛大大的,一頭灰色頭發(fā)蓬松著,一件綠色的裙子有點邋遢,上半身的黑襯衫則顯得有幾分利落。
她一邊喊著,一邊用腳踢著昏迷不醒的黑大漢的屁股。
幾只拉雪橇的大兔子將座駕丟棄到一邊,自己則紛紛縮在一旁的竹子后面,渾身上下瑟瑟發(fā)抖,充滿警惕地看著女人,時不時地發(fā)出戒備的‘嚶嚶’聲。
看見這個女人,小兔也是下意識躲到了曉宇的身后,白白的小臉變得更白了,露出同樣驚恐的表情。
“喲,我道是怎么這兒蓄了這么多的兔子?”女人也注意到了兩人的到來,一雙眼睛掃向曉宇身后發(fā)抖的身影,呵呵地笑了一聲:“原來是兔子大小姐到了,怎么見了阿姑也不出來打個招呼?”
“阿姑,你晚飯吃飽了沒有呀?”小兔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探出頭去,一雙小紅眼睛分明是怕怕的模樣:“這里沒肉菜,山豬爺爺只要有酒就能湊合,你可不行呀?!?p> “怎么還怕你阿姑吃了你呀?真要吃你你也跑不掉對不對?”女人眉毛一豎,叉著腰走了過來,忽然又看到曉宇,小舌頭哧溜地在唇上舔了一下:“喲,這細皮嫩肉的后生是誰?這長得油光水滑的,一看就有滋有味,要不要去你阿姑家里做做客呀?”
曉宇咽了口口水,正要說話,小兔卻在后面拽了一下他的衣服,曉宇沒太站穩(wěn),下意識后退了一步。
“小先生,這是狼阿姑,有點瘋瘋癲癲的,你別和她亂開玩笑。”小兔急切道。
難怪呢……曉宇聽了這名字就恍然了,怪不得兔子們一個個都這么害怕。
“誰亂開玩笑了?小先生?這么說你就是老夏指定的下一代了?”狼阿姑抬手輕輕地沿著小嘴笑了笑,側(cè)頭之間頭頂一側(cè)的發(fā)梢甩開,一只毛絨絨的豎耳朵冒了出來,又被另一綹頭發(fā)蓋住了:“看著就是個家養(yǎng)的乖小孩嘛。怎么著,覺得這個班能接不?”
“我……”曉宇楞了一下:“這,雖然兔婆婆一直有這個意思,但我還不能這么快就做決定;很可能幫完忙之后就要走了?!?p> 他撓了撓頭:“我還要去城里上學(xué)呢?!?p> “噗?!崩前⒐檬Γ砗笏坪跤袟l毛絨絨的大尾巴晃了一下:“哈哈,老夏這個欽點的不行啊,不僅僅是乖寶寶,還要回家上學(xué)呢。”
“對不起……”曉宇訕訕地,有點不好意思。
“狼阿姑,沒事的話你先回去吧,等明天山豬爺爺醒了,再叫他找你喝酒???”見曉宇有攀談上的意思,小兔再一次狠狠一拽他的后心衣服:“或者一會兒奶奶過來,你和她說說話?”
“你這是趕你姑走嗎?”狼阿姑叉腰,佯怒道。
“阿姑出現(xiàn)的時候不對?!毙⊥们那臋M移,將整個身子從曉宇身后露了出來,挺胸抬頭,兩只大耳朵豎直了,好像有點鼓起勇氣,很是認真地說:“阿姑,今晚不該你守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