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錯過五百年的悟霞戀(五)
侯天騏捂著熱氣氤氳的早餐袋,站在單元門前,遐思無限,他自覺的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豆?jié){,油條,你這個小饞貓,我看你明天還想吃什么。對了,這巧克力先裝著,等送她上班時再給她,要是讓她看見了,只定又搶過去吃,空腹吃巧克力可對身體不好。”
這樣自語著,他已經(jīng)興沖沖的往樓上奔,他上樓的步子跨的很急,一次邁過兩節(jié),像趕路回鄉(xiāng)的游子,每一天的這一刻,他都是充滿殷勤與期待的。
就在他邁上最后一節(jié),準(zhǔn)備敲門時,緊閉的鐵門竟突兀的由內(nèi)推開了,隔著門縫,侯天騏看到的不是何紫,而是何紫的姐姐何睿。
何紫在遼清市沒有地方住,為了省錢就住在姐姐家,之前侯天騏屢屢來接何紫的時候,也沒少和她姐姐碰面,但像這樣隔著門縫還是第一次。
何睿沒有繼續(xù)開門的意思,而是堵在門后,一雙眼睛頗為刻薄嘲諷的在侯天騏身上打量了半晌。
侯天騏一時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他不明白天天碰面的姐姐,今天這是怎么了,態(tài)度一下子轉(zhuǎn)變成這樣,冷的讓人發(fā)寒,覺得自己就好像是一頭在大灰狼面前瑟瑟發(fā)抖的綿羊,指不定什么時候就會被吃掉。
侯天騏慨然開口:“姐姐你好,我是來接何紫上班的?!?p> 何睿繼續(xù)繃著臉:“怎么?你們很熟嗎?”
侯天騏被這樣一句莫名其妙又嚴(yán)肅的話震得不知所措,皺著眉頭結(jié)巴起來:“熟,熟,她,她,她是我女朋友?!?p> 聞言,何睿突然詭眉詐眼的笑了起來:“哼,難道你還真想憑著你救過何紫一命而指望著她以身相許嗎?你們?nèi)绻院蠼Y(jié)婚了,你有什么能力去維持這個家?以你現(xiàn)在的工資和租的公寓,你是個男生將就一下倒是可以,可我妹妹呢?而且你還是個農(nóng)村的,倒不是我瞧不起農(nóng)村,你和我妹妹壓根就不門當(dāng)戶對!她和你在一起只會受苦受累的,你們注定不會幸福的。”
“還有,這枚戒指是我妹妹讓我給你的,拿著就走吧?!?p> 說著,何睿已經(jīng)滿臉嫌棄的將那枚戒指從門縫丟了出來,奪目的碎鉆在半空拖著長長的尾巴,侯天騏本想接住的,但被這盛氣凌人的一番話奚落的,讓他覺得此刻在人家腳下?lián)鞏|西有些狼狽,有些丟人,于是,他就這么傻傻呆呆的站在原地,聽著戒指掉在地上叮當(dāng)回響的聲音。
那倒不像是戒指,侯天騏覺得更像是盈含在自己眼眶中忍著的淚珠,他沉默的想著要做些什么,但回想起她姐姐剛剛說出的一番話,他連做些什么的勇氣都沒有。
是??!像何紫那樣優(yōu)秀的女生,豈是英雄救美就可以隨意得到的呢?何況,自己壓根不是什么英雄,而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狗熊,比她姐姐說的更不堪的是,連那間公寓自己都快合租不起了。
眼看那條纖薄的門縫就要合上,侯天騏突然關(guān)切的問道:“那個,何紫在家嗎?我想……?!?p> 何睿不屑的撇了他一眼,不等侯天騏把話說完,憎惡的道:“何紫就是不忍看你傷心才讓我轉(zhuǎn)告你的,她要和你分手。作為她姐姐,我還要說一句,既然你無法給她幸福的生活,就請別剝奪她追求幸福的權(quán)利!”
“咚!”侯天騏只不過想問問,何紫放在自己那的東西還要嗎?就是這樣一句話,何睿的姐姐連機(jī)會都不給,在她姐姐看來,那句話和那條門縫似乎都是多余的,都是侯天騏的癡心妄想。
何睿譏嘲挖苦的惡言深深刺痛了侯天騏的自尊心,他臉色陰郁,鼻息發(fā)出氣哼哼的聲響,如果是陌生人這樣的話,他一定不會如此軟弱的任由對方辱罵,起碼會做出一點(diǎn)回嘴,至少氣勢上不能輸。
但何紫是她最愛的女人,何睿是她的姐姐,就算是分手了,侯天騏也不能這樣做,他不能讓何紫為難,不能讓她不高興,這樣做的確很賤,但為了愛的人,不就是可以義無反顧的接納她所有的負(fù)面東西嗎?
頹然的嘆了一口氣,侯天騏彎腰撿起那枚女戒,用袖子輕輕擦拭著,這枚女戒與侯天騏手指上的男戒是情侶款,叫做“唯愛”,取“一生唯你所愛”之意。正如男戒樸素?zé)o華,素圈一枚,只愿將最美的鉆石鑲嵌給你,望你貌美如花。
這是半年前侯天騏陪何紫逛街時,偶然在櫥窗看到的,何紫當(dāng)時什么也沒說,裝著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但她偶爾回頭與在櫥窗前徘徊的時間,侯天騏都看在眼里。
他明白何紫曾在大學(xué),在家里都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想要什么也從不束手束腳,可自從和自己在一起,她就變得省吃儉用,侯天騏一度自責(zé)委屈了何紫。
所以,這次不論如何都要買下它,一是彌補(bǔ)之前對何紫的不足,二是向她證明今后自己有能力讓她過上好日子。
剛有些在遼清市站穩(wěn)腳跟的侯天騏因為那場事故住院治療,存折一下見底,雖然重新找了工作,但除去日常開銷,根本寥寥無幾,雖然差一百才到九千,但侯天騏還是以這款對戒為目標(biāo)而努力奮斗,他開始像變了個人似的,為此周圍的同事還給他起了一個綽號“拼命大圣”。
現(xiàn)在侯天騏惜時惜金,之前一份工作的時間,他加班加點(diǎn)壓縮到三份,出差,跑業(yè)務(wù),更是不含糊,哪怕嘴皮都磨的干裂出血,都依然沒有停下,半年間的時間,侯天騏騎著那輛二八自行車的路程足足可以繞著遼清市的街道總和四五圈了。
除了公司內(nèi)部安排,只要是能掙到錢的活,他通通攬了下來,發(fā)傳單,送外賣,甚至連小說中的全勤獎都不放過,盡管他小心翼翼的省吃儉用,但在何紫面前卻從不小氣。
看著日益消瘦,臉色慘白的侯天騏,何紫心疼不已,不能照顧他已經(jīng)愧疚難當(dāng),怎么可能會再去花侯天騏的錢。她想阻攔,但侯天騏當(dāng)時倔的根本不聽,那段時間何紫對于侯天騏特別不能理解。
直到她生日那天,當(dāng)侯天騏騎行一個小時趕到商場買下對戒又大汗淋漓的騎到自己身邊時,她才恍然,看著倚靠在墻上累的已經(jīng)站都站不起來的侯天騏,她心中只覺一陣溫暖。
何紫沒想到,自己一個眼神,竟能讓侯天騏如此重視,她愧疚的抱住了侯天騏,在他的臉上親了又親,彼此相擁而泣,哭累了看看戒指,不禁又為侯天騏的呆萌和堅持所感動,于是何紫又接著哭起來。
“自生日那天,何紫從來沒有摘下這枚戒指,如果這枚戒指沒有被退回來,我或許以為這是她姐姐的一個考驗,但現(xiàn)在這枚戒指她退回來了,這足以證明我們緣盡了。”
“就像她姐姐說的那樣吧,我一直都在剝奪何紫追求幸福的權(quán)利,從一開始,我根本就配不上她,一切都是我先入為主,一廂情愿罷了?!闭f到這,侯天騏突然仰望星空,對著郎朗明月不受控制的吼了起來:“我配不上她!我配不上她!我終究與何紫之間有著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與那些追求何紫的人比起來,我能也只能成為何紫背后的男人,說不定以后她都不用我站在身后了呢?!?p> 喊了好一會兒,侯天騏苦悶的雙手抱頭,頹然的像霜打了茄子似的蹲在地上,一時間涕淚縱橫。
與此同時,他忽的感到一只怪異的大手正搭在自己的肩上,感覺這只手好像有著和人一樣連接五指的手掌,但那手指長的使人發(fā)怵,好像越接近指尖似乎越尖銳,像是利爪。
起初侯天騏以為這是鬼盜十三的惡作劇,就在他抽抽搭搭的抬起頭,準(zhǔn)備一看究竟時,忽然,一張滿臉血污,腐肉下垂的猙獰鬼臉猛地出現(xiàn)在他眼前,嚇得侯天騏頓時渾身冷汗如雨,張大的嘴巴也哭不出來,只是愣愣怔怔的盯著面前這個毛骨悚然的家伙。
正如侯天騏看著它,那頭厲鬼一雙暴突的眼珠也在死死的盯著侯天騏,似乎一轉(zhuǎn)動就要脫框而出的樣子,甚至在它的眼珠周圍還有猩紅的鮮血不斷淌落。偶爾滴在侯天騏撐在地上的手掌上,粘粘的,稠稠的,還帶著些許刺鼻的異味。
“??!”侯天騏被嚇的臉色煞白,哆嗦的嘴唇下意識喊了出來,雙腿雙腳也不受控制的踢著土,手劃拉著地的拖著身軀連連后退。
現(xiàn)在那只手從他肩上滑落下來,他才得看清了,原來這是一只毒發(fā)入髓,已經(jīng)長出紫黑色長指甲的大手。
“還我命來!還我命來!”隨著聲聲凄涼的哀怨,這只厲鬼竟揮舞著爪子動了起來,一步一步的向著侯天騏蹣跚而去,糊滿血漬的白色長裙飄動著,長流的鮮血染紅了腳下草地,想來她生前死的極冤。
“鬼盜十三,你給我出來,快出來啊,你再不出來我就要死了?!焙钐祢U嚇得全身酸軟,想站起來,可這兩條松弛的腿要拋棄他似的,根本使不上勁兒,迫不得已,他只能繼續(xù)用手向后劃拉著地,托著身軀,托著腿向后移動。
“侯天騏,上輩子你奸殺了我,這一世我要來尋仇!”
“女鬼姐姐,上輩子的事兒就讓他上輩子了了好不好,如果你把我殺了,等我變成厲鬼再報復(fù)你,這樣冤冤相報……”
不等侯天騏求完,啼笑皆非的一幕就發(fā)生了,只見那張毛骨悚然的鬼臉竟頗為滑稽,頑皮的從鬼盜十三一直帶著的白色笑容面具上滑了下來,噗的一聲,落在泥地上,風(fēng)一吹,這張薄薄的面皮還向前圓潤的翻滾了幾下,很是尷尬淘氣。
這哭笑不得的變化讓玩的興起的鬼盜十三變得困窘難堪起來,他一時茫然無措,過了會兒,他佯裝沒事的偏著腦袋,弱弱的吹起了口哨,一邊吹,還一邊趕緊將身上的指甲,整蠱眼珠,裙子都脫了下來。
最后,他低著頭,裝著一副無辜的樣子將扔到腳邊的東西都朝后踢了踢,以掩埋剛才種種令人難堪,驚惶的行為。
“呵呵,我就說小賣部的玩具質(zhì)量都是不合格的吧?!笨粗钐祢U那雙眼噴火的樣子,鬼盜十三有些無地自容,指尖放在面前輕輕的點(diǎn)著,訕訕地笑了起來。
侯天騏憤然不能自已的挽袖捋臂,他真想給這家伙一拳,但發(fā)現(xiàn)雙腿依然酸軟無力,掙扎了一下又跌倒在地:“鬼盜十三,你有病吧,大半夜的,烏漆嘛黑的,你隔這荒郊野外裝鬼,你簡直是我的克星啊,你是如來佛祖還是怎么地?!?p> 鬼盜十三埋著頭,小聲嘀咕:“那我要不這么做,你怎么能止住哭聲呢?”
“你說啥,再說一遍?”
“我想說,你那款“唯愛”對戒,是不是內(nèi)圈有兩個H的英文字母?”
“嗯,咋了?!焙钐祢U沒好氣的應(yīng)了一聲。
“那個,這個,我剛打擾你哭了吧,現(xiàn)在你繼續(xù),繼續(xù)?!惫肀I十三牛唇不對馬嘴的敷衍了幾句,就手舞足蹈的跑遠(yuǎn)了。
望著鬼盜十三遠(yuǎn)去的身影,侯天騏剛埋下頭,可被這家伙一攪和,哪還有那興致自我感傷,自我哭訴了,他索性梗著頭,看看這家伙搞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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