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簡直是,不會吸取教訓(xùn)的臭妖孽!”軒么銘咬牙切齒,一字一句說完,抬手間,運氣,白光匯聚在掌,隨后一刻不滯的狠狠朝著敖憶身上打去。
敖憶應(yīng)聲飛出,重重摔地后只覺頭暈眼花,五臟翻滾。還未等她起身,一股暖流聳動而上,噴出了口。胸中郁結(jié)的氣血還未吐盡,巨石般的拳腳接三連四落了下來。頭,手,身子,腿,皆無一幸免……
“天孫殿下,快別打了……敖姑娘……”
不知打了多時,這騷亂竟吸引了好些仙娥,她們站的有近有遠,交頭接耳,指指點點。卻無一人敢上前來阻止。
夜間的天庭算不上很黑,只是比白日暗淡了些。白白的星辰石無光自瑩,將兩側(cè)花草照得若隱若現(xiàn)。石拱橋下便是星辰河,弱水幽幽的流淌著,沖刷著水中密密麻麻的星辰,而星辰如同慵懶的孩子般,偶爾隨著水流扭動身子,之后又會安靜得一動不動。星辰河的兩側(cè)是開滿了五顏六色的花圃,花圃與花圃間相隔距離均勻,都長著棵粗壯無比的巨樹。每棵樹一種顏色,紅橙黃綠青藍紫,茂密得如同小亭,閃著淡淡的光。而每棵樹下都有一張石桌,四個石凳。
這兒的景色是整個乾坤界上唯一能與瑤圣池地齊名的美。
天界的夜也是寂靜非常,除了巡邏的天兵隊伍偶爾路過會有聲音,便很難再聽到或者見到別的身影。而此時,兩個身影一前一后走了過來。前方的,是一名身穿銀白甲胄,身材魁梧的男子,他寬大有力的手掌穩(wěn)穩(wěn)壓在劍柄上,步子沉重有力卻并不急促,似是刻意放慢了步子在閑逛。
緊隨其后的,便是敖憶臟兮兮,有些扭曲的身影。這一路走來,走不了幾步便會有血氣涌動之感,幾乎憋了一路,著實痛苦非常。此刻她一個不留神吐了出來,那潔白的星辰石立刻一片嫣紅,失了光澤。
前方的男子駐了足,眉頭緊鎖,彎著雙膝俯身道:“上來,我背你回去?!?p> “不可!敖憶無妨,多謝仙君體恤?!比滔绿弁?,臉上卻笑得輕松。其實不用她說什么,大塊大塊的淤青布滿了整張臉,身上,有的地方甚至浮腫得失去原有的輪廓。
軒么銘出手確實不分輕重,可這樣的傷她早已習(xí)慣了。似乎只要遇到他,免不了一頓鼻青臉腫。只是這次他的修為有所長進,也更過份了些。
“上來!”男子重復(fù)道,全然不顧對方謝絕。然而,并未等到敖憶的近身,反倒是聽到“噗通”的跪地之聲,他眉頭鎖的更緊了。
“多謝仙君,敖憶不敢。我只需稍作歇息即可,并無大礙?!蹦凶酉雭矸霭綉?,卻見她往后縮了縮身子以示拒絕,道:“家?guī)熢缫训群蛳删鄷r,只怪敖憶路上耽擱了好些時辰,請仙君先去,我隨后便回?!?p> 男子臉色鐵青,怒目直瞪,握了握拳,一甩潔白的披掛道:“豈有此理,不過是孩童間的玩鬧,竟如此不分輕重,把人打成這般模樣?!闭Z盡,凝目思考了好一會兒才頭也不回的走了。
見男子離去,敖憶輕輕松了口氣,氣未吐完,于胸腔間翻滾了無數(shù)次的血氣便奪口而出,頓時大灘的血漬覆蓋了更多的星辰石板。
用了不少時間調(diào)整了氣息,敖憶艱難的移到河邊,侵濕了隨身攜帶的手巾來清洗血跡??赡墙z帕還未清洗多少,便被血水染了個透,眼看自己雙手也沾滿了血,她哭笑不得。到也不是怕弄臟了地面被責(zé)罰,她知道過不了多久便會有仙娥來清理,只是長期獨處,實在不想與人增添麻煩。同處一個天庭,誰的處境又會比她好過呢?天孫?呵,這種受盡屈辱,看人臉色,事事需得小心謹慎的日子當(dāng)真是越過越無趣,越來越疲憊。
還得承受多久?
敖憶身子一揚,整個成了“大”字型躺到地面上,絲毫不在意自己本就血跡斑斑的衣服再沾染新的血跡。松懈的神經(jīng)令,痛感愈加強烈,排山倒海般席卷這她弱小的身子,不多時便昏厥了去。
突然,錚錚幾聲高音穿云破空,傳進了耳朵里,敖憶刷的睜開了眼,屏息凝神的同時,豎著耳朵仔細辨認起那夜空中突然出現(xiàn)的聲音。
“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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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隨后刷的被睜了開來,露出了暗紅色的眼睛。起先那眼神極為空洞,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的盯著屋頂一動不動好一會兒。然而自睜眼后映入眼簾的皆是暗淡一片,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我是睡了多久,竟夢了些前塵往事……”目光聚了神,醒來的敖憶只覺頭昏腦脹,極不舒適。拍了拍額頭想讓腦子盡快清醒些,可沒拍幾下,動作卻慢了下來。她慵懶的抬起眼皮打量著手臂,自語道:“衣服竟小了這么多?”
以銀白護腕隆邊的袖口生生短了一半,此時只勉強包裹了半段手臂,露出纖細雪白的另一段。額頭上兩根龍犄角的影子,隨著夜明珠的光亮倒影在墻壁上,當(dāng)真是盡顯了龍族的尊貴與驕傲。
在妖族之中,每個族群都有自己的特征,比方說龍族,旁人一見龍角便能猜出其身份,年歲,甚至是地位。而種族特征,只有在離開族界時才會用法術(shù)隱去,以免不慎被凡人看到驚嚇了他們。
龍族的身體長到一定年份時便會停止,唯有龍角在不停生長,且最為難長,幾乎萬年一寸,只有像龍王那般活了幾十萬年才能長出那般氣勢磅礴的龍角來。她記得當(dāng)年自己的,不過兩三厘米,跟塊腫瘤似的,根本算不上是龍角。而她只是睡了一覺,醒來便大了如此之多。自犄角根部起,過三寸之地,從一側(cè)分長出了新的犄角,比根部稍細了些。新的犄角雖同樣堅硬無比,還很短,一厘米左右的長度。
走神間,斷斷續(xù)續(xù)的琴聲又響了起來,那聲音在暗淡空曠的房間中回蕩不止,竟顯得空靈飄渺。敖憶的注意瞬間便被吸引了去,她疑惑道:“琴聲?”
是了,回想起來,自己確實是聽到琴聲后才醒來的。這琴聲如此熟悉,看來,有人在試圖喚醒她。
掙扎了好一會兒,敖憶才發(fā)覺身體異常僵硬,舉手投足都艱難無比。下了榻,她慢悠悠的于黑暗中摸索前行,不知走了多遠,經(jīng)過了哪些地方,長長的走廊盡頭出現(xiàn)了燭火之光,而琴音便是從那里傳來的。她心中不禁暗喜,不由的加快了步伐,一路小跑了過去。
長及人高的燭臺上燃著根根白燭,將整個房間圍了一周,也照得如白晝。房間很大,卻很空曠,一張床榻便占了半個屋子,另一邊放有一張石桌,兩個凳子,于桌的一前一后。
石桌后方坐了一名男子,淺色輕衣,劍眉星眸,長長的黑發(fā)一泄而下,偶然有一縷發(fā)絲垂過膚若凝脂的頸間,平白給他添了幾分“香”。他神情悠閑自在,邊飲著茶水,邊撩撥桌上的古琴,錚,手指輕輕一掃,優(yōu)美的琴音如約而出,隨即漂出門外,回蕩在整個宮殿中。
真真是個好不愜意的男子!可敖憶根本不在意,她的目光,已然被對方指尖下的古琴所吸引。她以前,似乎也見過與之一模一樣的一把七弦琴。閃著淡淡的金光,封印著二獸魂源的琴……
傳聞那琴的材質(zhì),是西方神族才有的扶桑樹木所制,整個天界乃至三界只此一把,珍貴非常。而它的琴弦更是了得,據(jù)說是上古大神混沌所賜,自取一道經(jīng)絡(luò)一變?yōu)槠?,以做琴弦,而發(fā)出的聲音自然是天下獨一無二的。曾經(jīng)她有幸見過并聽過兩次,可也是那兩次,要么成為心底抹不去的噩夢,要么,則令她心如死灰,消沉至今。
整把琴制作完成后取名叫寒氓,而寒氓的持有者,便是三界統(tǒng)領(lǐng)者三帝中,唯一的女帝。說來寒氓,不僅是樂器,還是女帝的法器,敖憶依稀記得當(dāng)年,女帝便是用此琴抵擋了數(shù)十萬妖族大軍。那次之后,琴中封印的二獸魂源并未回歸,而是隨著女帝神魂一同灰飛煙滅,寒氓自此失去了神力,成為一把普通的仙品樂器。后來,一番輾轉(zhuǎn)之后到了她手上。
女帝……這二字的出現(xiàn)瞬間壓抑得敖憶心慌氣亂,有血液逆流之感,一番天旋地轉(zhuǎn)之后,神識尚未回體,淚水早已模糊了雙目,任她如何擦拭,仍如斷線的珠子,收止不住。
女帝是誰?寒氓又是什么?明明覺得如此熟悉,又什么都想不起來。此時敖憶腦海中劃過無數(shù)個畫面,還未等她看清,又很快被其他覆蓋了去。
“憶兒妹妹,你真的醒了!”
聞聲,敖憶勉強睜眼看向那名正男子,見他早已起身并向她走了來。他步子寬大,不由分說的攬她入懷,神情滿是歡喜,喚道:“憶兒妹妹!”他動作也很急切,又不失輕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