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天空一陣巨響,黑衣男子墜落云端,筆直而下。
此時的他,衣衫稍稍有些破損,身上也有著少量的傷痕。乘風(fēng)落了一段距離,他又直起了身,再度化作輕煙沖入云霄。
見狀,女帝的腳步不禁前移了一下,可隨即又停了下來,似乎是有所顧忌,于是回頭看向敖憶。
女帝雖是什么都沒說,可敖憶卻清楚的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情緒,急急忙忙在草叢中翻找了一番,拿起了均邑留下的劍,道:“女帝仙尊您且去,我打得過這些妖兵。”
沉默了半響,突然女帝道:“記住,你是龍,天界的龍?!?p> 說完,她雙臂一震便朝那光飛了去,任憑敖憶沉淪在此話中久久未能回神。
女帝是在認可她了嗎?還是在提醒她,別再被那光蠱惑,與她徒添麻煩……
一黑,一白,一紅的三色輕煙糾纏在一起,沒如云端便不見了。五顏六色的閃電,每一道之后,隨即而來的便是沉悶的旱雷。震耳欲聾,不比妖兵大軍們的嘶吼弱。若非敖憶只有左耳還聽得到,怕是能震得她魂飛魄散。
得保護好自己,等女帝平安歸來!
敖憶將劍握得很緊,小心翼翼且靈敏得穿梭在碎尸塊堆積而成得新妖兵間。她繼承了均邑的劍法,雖不如師傅出神入化,卻也早已爐火純青。但凡她穿梭而過的地方,妖兵們的身體便又會碎成更多塊。
而碎裂在地后,用不了多時又會馬上結(jié)成個新得“身體”,又會繼續(xù)朝敖憶攻擊去。
如此反反復(fù)復(fù)不知打了多時,敖憶精疲力盡。邊調(diào)息著,邊躲避著早已碎成肉屑卻還是力大無窮的妖兵,邊時刻關(guān)注著云霧中忽明忽暗,忽上忽下的三色光暈。
天空早已褪去了漆黑如墨,泛出魚白肚,天邊朝陽赤紅。
火。
敖憶一愣,再次警惕起四周來。而同樣的,四周除了無數(shù)惡心至極的妖兵,并無一人。不,不對,應(yīng)該是無一活人。
她謹慎至極,這聲音總是若有若無,飄忽不定,似是幻覺,卻又聽得很真實。
總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可就是想不起到底在哪兒聽過。
忽然,嘶嘶的聲音響起,火光沖天,頓時照亮了整個仙界邊境。一丈之高的大火急速蔓延開來,所過之處皆是一片火海。不到半柱香的時間,竟已蔓延了數(shù)百里!
“妖兵”大軍被炙熱的火海燒得滋滋作響,鮮紅的肉塊頓時變白流著尸油。整片天空肉香四溢,卻令敖憶再也忍不住吐了出來。
被火瞬間烤熟甚至焦了的“妖兵”依舊搖晃著身體向她走來,可沒走幾步便身體一散,紛紛滾落下去。肉塊較大的,正在慢慢變焦,肉塊較小的,則直接燒成飛灰,滿天飄散。
敖憶見狀,連忙捂住口鼻,眼看那火瞬間燒到她身邊,她急得汗毛直立,拔腿便準備逃命去。怎知才一轉(zhuǎn)身,冷不丁被一股力量推在身上,頓時被推飛了數(shù)米之遠。還未等她落地,烈火瞬間淹沒地面。若非仙氣護體,能將她燒個灰飛煙滅??杉幢闶侨绱?,還是被火灼得全身滾燙,疼痛難忍。
到底是誰,要置她于死地。不讓她跑,還將她往火坑里推。
躲過了妖兵埋伏,黑龍冰封千里,神鳳風(fēng)卷云涌,也躲過來妖兵無限復(fù)活大軍,卻還是沒能逃出去。這場仙妖大戰(zhàn),她成了死得最狗血的那一個……
敖憶連忙驅(qū)動法術(shù)形成護盾籠身,雖知這般也是徒勞,但求生心切仍不肯放過任何一絲希望。
與地面親密接觸,摔得她分筋挫骨之痛。而許久之后除了炎熱,并未感覺到灼燒之痛,她睜開眼睛,才發(fā)現(xiàn)一望無際的火海中,唯獨這兒沒被火焰侵襲。
這是個很大的爪印,不用細看便知道是黑龍破冰時留下的,而火焰來到此處時,竟也有靈氣般自動繞道開來……
想不到一夜間,黑龍竟幾度救了她的性命。
敖憶不禁往戰(zhàn)場方向看去,可火焰的高度阻擋了她的視野,只有左耳還能聽到清晰深沉的龍吟聲。
而此時,天空的聲響越發(fā)的頻繁起來,電閃雷鳴,聲聲不斷。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如旱地驚雷傳遍戰(zhàn)場,云間再沒了動靜。
云霧散去,萬里晴空,三個物體從天墜落,速度之快來不及看清那是什么。
墜了一段距離,其中一道黑影停止了墜落,伸手接住了其他二物。
不詳?shù)念A(yù)感油然而生,她的瞳孔一陣劇烈收縮,心中突然砸下巨石,如同焊雷,壓得她喘不過氣,視線很快模糊了,眼淚婆娑不止,擦拭著眼角想要沖往掉落的方向奔去,可她才剛跑入火海,突然被一道無形的屏障阻彈回來。
黑龍與神鳳仰天長嘯,這一次的叫聲被拉得很長很長,長到二獸化作一陣煙霧,徹底消散了也未見停歇。
而墜落下來的,便是女帝的寒氓,及她了無生機的仙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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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
沉睡了那么久,醒來也有些時日了。這些時日里,她去了很多地方,做了很多事,見過很多的凡人。身體,法力都恢復(fù)得差不多。
今日是她的忌日。她想,是時候,該去祭拜她了。
事隔三萬年,雖是睡了一覺的時間,卻恍如隔世。
乾坤天界一點兒都沒變,依舊是仙霧繚繞,靈力充沛;金碧輝煌,宏偉壯麗。從進入天界到浩帝的政務(wù)大殿,這一路走來并無一人阻攔。
大家雖是對她無比陌生,但對她背上的寒氓琴卻異常熟悉。一路上所見之人皆是駐了腳步對她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當(dāng)年仙妖大戰(zhàn)結(jié)束,滄帝豪氣將女帝遺物贈與龍族之事,可是鬧得沸沸揚揚,受了不少爭論。但念在二獸神源消散,寒氓已然成為把普通樂器,便也沒再追究什么。用來犒賞龍族支援有功,最為合適不過了。
而這一路走來,敖憶也見到了不少新面孔。年輕的,年長的都有,對了,還多了好幾位女仙官。她長久不在仙界,早就忘了浩帝的大殿去路,要不是這些女仙官熱情引路,她還不一定找得到。
當(dāng)然,她們可不是單純的熱心指路,一路上對她問東問西,說的都是當(dāng)年仙妖大戰(zhàn)中女帝是如何以己之力抵擋百萬妖軍的,敖憶都一一回答得巨細無比。
看著她們崇拜的神情,抒發(fā)著女帝是如何如何的英明神武,敖憶打心底里高興??蛇@高興的情緒似乎早已和剜心的疼惜綁在了一起,有多少高興,便有多少苦澀。
告別了女仙官,她來到了浩帝的大殿前。這兒一切都沒變,還是她印象中的樣子。只是殿前牌匾的字卻換了。
泛浩摩蒼。
如此高深莫測,氣團山河之勢,天下間也唯獨此人能與之相配了。
殿門是敞開的,可殿中并無一人,也不見浩帝身影。敖憶左右找了一番,仍是不見人影,欲走之時,卻來了一名仙娥。
那仙娥見到她時,也是非常驚訝,一來二去寒暄幾句便把她引到了后院偏殿。
敖憶是頭一次去的偏殿,這兒雖也是金碧輝煌,卻比正殿小了許多。而窗臺旁斜坐的,便是浩帝。
浩帝一點兒都沒變,雖是過了那么久,孫兒都這般大了,可依舊是年輕模樣。沒人知道他到底是幾十萬歲,還是幾百萬歲。
他一手捧著書,一手托著腮,歪著腦袋認真的看著書。陽光透過窗臺灑在他的白衣上泛出淡淡的光暈,翹著的二郎腿時而擺動,時而靜止。當(dāng)真悠閑得很,到有些不像是個整日忙于公務(wù)的天地共主,反而更像恣意不拘的翩翩公子。
見了浩帝,敖憶行禮道:“拜見浩帝。”
“你回來了。”他微微點頭,依舊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手中的書道。
敖憶道:“是的。”
浩帝不再言語,而是翻了翻書頁,又繼續(xù)看了起來。
敖憶等了許久,見他仍未有開口的意思,于是忍不住想道明來意。怎知才開口,還未發(fā)聲,浩帝突然放下書,看向了她。
“過來,靠近些,讓本尊好好看看你?!?p> 敖憶微愣,雖是有些困惑,但還是往前走了幾步,靠近了些。
見她停住了腳步不再前進,浩帝眉頭微挑,向她招手道:“過來?!?p> 敖憶遲疑起來,但見浩帝不容忤逆的神色,她又硬著頭皮往前走了幾步。浩帝近在身前,她剛想止步,手臂卻突然拉了過去,身體還未站穩(wěn),跌倒之余見浩帝突然起身,驚訝間便跌進了他結(jié)實的胸膛。浩帝單手環(huán)住敖憶的腰,擁著她敏捷的轉(zhuǎn)了個身后安穩(wěn)著地。
定了定神,敖憶才察覺在浩帝面前是如此的失禮。
“敖憶失禮了,浩帝見諒。多謝浩帝相助,敖憶感激……”不盡。她退步著想跪下道歉,卻被浩帝攔止了動作,不僅沒掙脫懷抱,反而被擁得更緊了。
“琴還用得慣么?”浩帝將頭埋到她的頸窩間深深吸了口氣,幽聲道。
敖憶一愣,一時有些措手不及,全然搞不清到底發(fā)生了何事,只覺得情況似乎在往一個不明所以的方向發(fā)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