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敖沐術(shù)言中的地點,敖荀并不急著去見他,而是轉(zhuǎn)身繞開去了別處。待他回到軍營時,隨意指派了支軍隊,便輕而易舉的結(jié)束了這場僵持了近月的戰(zhàn)爭。收了兵,敖荀自作主張的指派隊伍自行回南海,自己則撒潑耍賴,好說歹說得到敖沐允許去了人間。
人界的村鎮(zhèn)街道繁華非常,人來人往,三教九流的都有,是龍宮乃至天界都看不到的。這兒并沒有海底的苦澀,也沒有乾坤天界上的稀薄寡涼,全是人類的氣息,鳥語花香,處處充滿了生機活力,溫暖無比,令人身心舒暢。遂除了修習(xí)法術(shù)出征,他幾乎都會拉著敖沐一同在人間游歷,吃吃喝喝玩玩鬧鬧,恣意得很。
敖荀一直認為人類很是有趣,明明壽命不長,短短百來年,卻偏偏活得豐富多彩,與世無爭。要說“與世無爭”是有些不合適,偶爾也會有些小小的邪念,但還算有度,造成不了何等牽扯三界安危的后果;當(dāng)然,善良的人也不在少數(shù),倒還好玩得很呢。
此番再入凡間,兩人與往日不同,原是隨意顯落的地點,走的有些累了,便在客店之中叫了酒菜來吃,怎知屁股都還未坐熱乎,便看到了一群成年男子手持棍狀追著一名女年毆打。
成年男子都是農(nóng)家裝扮,個個壯實有力,手中的棍棒也是扁擔(dān)掃帚都有,下手極狠,不留余力。而少女則蓬頭垢面,衣服破爛不堪,像是個小乞丐。原本店家追趕乞丐的事兒屢見不鮮,無非是餓壞了,去客店中偷東西吃被抓,看多了也沒多少人會在意,可眼下這番場景,既不見少女手中抓著食物,也不見得追趕她的人會是店家小二,更甚至,少女身上有異于常人的氣息,且這想法在少女被追趕過程中,不慎扯破衣服露出后背時得到了驗證。
那少女背上全是鱗片,細密的魚鱗。
敖荀與敖沐一愣,相互對望一眼,不知該不該上前制止。人界乃是西方神族所創(chuàng),早在不知幾十萬或者幾百萬年前,便與妖族,仙族立下盟約,仙,妖,人三界互不相犯,違者,當(dāng)受到最嚴厲的懲罰。而今竟有妖族與人類私通并且誕下后代,為天理不容。這事兒可大可小,大者若是傳了出去,與神族頗有淵源的仙族必定是盟約的執(zhí)法者,會滅族以儆效尤;小者若還未被發(fā)現(xiàn),種族自己無聲無息的解決完畢,倒也不會流傳出去。
眾人打了許久,見那少女躺在血泊中一動不動,方才意猶未盡的停了手,各自卒了口唾液又罵罵咧咧的走了。那少女并沒有死,仍存有微弱的氣息,兩人見狀連忙走上前去查看少女傷勢,出于惻隱之心一番簡單救治之后,又在少女的引導(dǎo)下將她送回。是間破爛不堪的棄舍,里邊唯一的床榻上臥著一名老婦人,她頭發(fā)蓬亂花白,皮膚暗淡無光,褶皺一層接著一層,看上去早已到了遲暮之年。
聽到房中有聲音,她扯著沙啞的聲音淡淡道:“蓮兒回來了,怎的今日這么早?”
蓮兒,想來應(yīng)該是少女的名字稱呼什么的。
敖沐拍了拍抱著少女的敖荀,示意他退后些,以免身上的血跡驚嚇了老人,自己則上前一步道:“老人家,你好,這孩子路上受了點兒傷,我們便將她送了回來,你看該把她安置在何處?”
聽聞陌生的男子聲音,蓮兒又受傷,老婦人身子一怔,當(dāng)即掙扎著坐了起來,努力睜開松垮的眼皮,卻露出了一雙她這個年紀不該有的眼睛,那眸子異常透亮清澈,宛如花信年華的女子。待她看清了來人,又瞪大了眼睛掙扎著往床角退去,并大聲叫了起來,道:“是你!是你!不要過來——別過來——”
老婦人的突然失控是兩人始料未及的,那樣子真真切切,顯然是受到什么刺激,激動到了極點,也驚恐到了極點。
與敖荀對望一眼,敖沐試圖挪動步子靠近老人,怎知身子才動,那老婦人反應(yīng)更加激烈了幾分,整個人早已退直墻壁,退無可退之際仍是不斷奮力縮著身子,原本清明的眼眸早已淚流滿面,恐懼中滿是絕望神色。敖沐盡量放低了聲線,溫和的笑道:“老人家莫怕,我們并非壞人,不會傷害你的?!?p> 怎知對方根本聽不進他說什么,仍是拼命搖著頭,口中不斷重復(fù)著“別過來”。
幾番安撫無果,敖荀沒了耐心,大步走上前去,怎知這時對方的反應(yīng)愈加強烈,大喊大叫之際恨不能將整個身子融入墻壁之中。他皺了皺眉將少女放在老婦人身前,不悅道:“不識好人心。孫女我們是交給你了,怕我們是壞人我們走便是,你消停會兒吧?!闭f完轉(zhuǎn)身間,卻聽聞異樣響動。
木榻咚的一聲響,只見老婦人掙扎著跪爬過來,一把拽住敖荀衣袖,連磕數(shù)個頭才開口道:“我求求你,放過蓮兒,蓮兒還小你不能再毀了她。命……對,你要命拿我的便是,求你,放過蓮兒,求求你了……”邊說著,又是接二連三的俯首叩拜,阻止都阻止不了。
敖荀微惱,甩開對方的手道:“你這老婦人,我平白無故要你命作甚?”
“我們凡人的命數(shù)卑賤不堪神仙看不起是應(yīng)該的,但蓮兒還小求你別傷害她,她還只是個孩子,并且……是你的親骨肉啊……”
敖荀愣住了,敖沐也愣住了,久久不知如何答話。
回了回神,敖沐道:“老人家說我們是神仙,可是知道我們的身份?我們之前何時見過?”
“你們是神仙,是天上的神仙,是神龍,偉大的龍神仙,我怎敢忘記……”老婦人依舊叩著首,哪怕額頭碰撞得滲出嫣紅的血跡,也一刻不停,“神龍?zhí)拥钕?,你是神龍?zhí)拥钕隆?p> 她說這話時,是對著敖荀說的,不難看出,敖沐與敖荀之中,她對后者更為熟悉些,也句句話語偏向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