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之夜,玉龍縣北郊,灰頭土臉的喬白擦了擦額頭的血跡,似乎不知道疲憊似的一口氣跑進了倒閉的老棉紡廠。
長滿了荒草的大院里停著幾輛看上去就價值不菲的豪車,喬白眼中閃過一絲古怪,腳步并沒有停留,他鉆進一棟筒子樓,直接爬到了五樓。
這是筒子樓的頂層,只有一間房,剛想敲門,喬白看了眼手里的野靈芝,嘴角掛起一絲傻笑,把靈芝揣進懷里,當然了,還有那塊長在靈芝根部的古怪玉石,他要給鐘麗一個驚喜。
輕輕的推開門,喬白側(cè)著身子進入客廳,一轉(zhuǎn)頭,他就定住了身體。
“你們是誰?”
女朋友的屋子里突然出現(xiàn)兩個穿著黑西服的魁梧男子,喬白心中一驚,繼續(xù)問道:“鐘麗呢?她在哪里?你們對她做了什么?”
喬白看到鐘麗的臥室是半掩著的,里面似乎有爭吵的聲音,他一著急,想也沒想就向臥室沖去。
別看喬白身材高大健壯,可他并不是兩個黑衣人的對手,瞬間就被放倒在地。
喬白的胳膊都要被扭斷了,腦袋也被按在地上,可他依舊大聲的喊著:“鐘麗,你怎么樣?我就在外面,你別怕?!?p> “吱呀”
臥室門開了,一雙穿著粉色拖鞋的小腳出現(xiàn)在喬白的視線里,雖然他被按住了頭,只能看到這雙腳,可是腳上穿的那雙拖鞋是他買的,當時花了二十多塊。
“放開他?!?p> 被放開的喬白一骨碌爬起來,茫然的看著相處了十年,可以說是青梅竹馬的鐘麗,這個女孩的樣子沒變,可她的表情,卻讓喬白感覺很奇怪。
為什么她的眼神會有些躲閃?為什么她可以命令這些黑衣人?為什么她不沖過來給自己一個擁抱?
“喬白,我要走了!”
“走?去哪里?”喬白有了些不好的預感。
鐘麗退后一步挽起一位中年人的胳膊:“他是我父親,我是他失散在外多年的女兒?!?p> 怪不得在這貧民窟中的貧民窟,會有那么好的豪車停在樓下,喬白并不傻,幾乎瞬間他就明白了鐘麗要走的原因。
誰想住在這破舊的筒子樓里?誰不想去過更好的生活?喬白理解,可他認為現(xiàn)在的自己,也可以帶給鐘麗好的生活,至少比以前要好,因為他懷里有一株野生的紫靈芝。
“小麗,你走了,我去哪兒找你?”
鐘麗轉(zhuǎn)頭瞄了一眼臉色有些不耐煩的父親,眼神堅定了起來:“喬白,從今天起,我們將活在兩個世界,你以后不要再聯(lián)系我了,我們也不會再產(chǎn)生交集?!?p> 喬白腦子嗡的一聲,他聽說過“失戀”這兩個字,可他從未想過“失戀”會讓人痛徹心扉,讓人的靈魂都疼的顫抖,他愛鐘麗,愛的太深,愛的幾乎付出了他的生命。
為了鐘麗,五年前他放棄了考大學的機會,提前走入社會,因為學歷不高,他很難找到太好的工作,就靠著一把子力氣,干的比牛多,吃的比豬差,賺錢供養(yǎng)鐘麗去上大學。
鐘麗畢業(yè)之后到銀行工作,喬白向她求婚,鐘麗并沒有反對,她母親去世的早,沒什么親屬的她也不要彩禮,但是她提出了三個條件。
一枚鉆戒,一套六十平米以上的新房,一輛不低于十萬的車子。
喬白太愛鐘麗,他拼了命的去工作,干最苦最累的活兒,只為了比別人多賺一些,早點攢夠錢娶鐘麗過門。
可是一年下來,喬白絕望了,他算過,再這么干下去,就算再干三年也攢不夠。為了娶到鐘麗,他決定行險一搏。
縣城外的玉龍山有一個很大的天坑,深達數(shù)百米,天坑內(nèi)側(cè)的石壁上盛產(chǎn)一種紫色的野靈芝,是很多人都知道的名貴藥材,經(jīng)常有藥販子來玉龍縣城高價收購。
這兩年來的少了,因為天坑太危險,四周巖石松散,而且內(nèi)壁是凹進去的傾斜面,以往采靈芝的人死了不知道多少,就算賺了錢,也得有命花。
再說里面的靈芝幾乎被采光了,提著腦袋下去還不一定有收獲,誰還再去?
喬白去了,他覺得他愛鐘麗,勝過愛自己的生命。
采靈芝的過程九死一生,喬白爬上天坑后摸著臉上的血,腿都是軟的,隨之來的就是說不出的興奮。
他采到了一株巴掌那么大的紫靈芝,他打聽過,這么大的靈芝,最少能賣三十萬。
可現(xiàn)在呢?用命去拼來的東西,他甚至都不好意思拿出來給鐘麗看,三十萬,能買得起樓下的半部豪車嗎?
雖然明知道挽回鐘麗的希望已是渺茫,可喬白無法放下,他紅著眼睛撲過去,他想要抱住鐘麗,想要問她,是否還記得自己對她的好,是否還記得自己為她付出的那么多。
喬白的樣子有點嚇人,他剛要做出過激的動作,就被時刻關(guān)注他的兩個保鏢放倒,第二次被按在了地上。
哪怕被按在地上,喬白依舊不死心:“小麗,小麗你聽我說,我有錢了,我采到了紫靈芝,我也能給你買房子買車,真的。”
他掙扎著從懷里掏出紫靈芝,掙扎的過程中,他額頭被石頭刮開的傷口崩裂,血流了一大片,讓他看上去有些猙獰。
喬白看不到自己現(xiàn)在的表情,他被按在地上,努力的抬起頭伸出手,舉起紫靈芝,期待的看著鐘麗。
鐘麗的眼睛亮了一下,也往前邁了一小步,可是她的腳步到此為止,她看到染血的靈芝,眉頭皺了起來,喬白認得,那是鐘麗表達厭惡和嫌棄的表情。
這表情如同一把刺刀,狠狠的扎進了喬白的心口,他眼前有點發(fā)黑,呼吸很困難,舉著靈芝的手軟趴趴的放了下來。
意識漸漸低沉,喬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死了,迷離之間,他聽到了鐘麗和她父親最后的對話。
“他……他不是死了吧?”
“一條賤命而已,女兒,你要記住,你和他是兩個世界的人,他的命甚至比不上我們家的一條狗?!?p> “爸爸,我們走吧,我不想在這里呆著,我想要穿漂亮的衣服。對了,你說過給我買車的?!?p> “哈哈哈,好,我們這就走,家里有現(xiàn)成的車,你隨便挑……”
自己連條狗都不如嗎?喬白嘴角拉起,嘲諷的笑漸漸凝固,他自己都不清楚,這一刻他是在嘲諷自己,還是在嘲諷這個世界。
筒子樓冰冷的水泥地面上,死狗般癱軟的喬白陷入了昏迷之中。
沒人看到,被喬白攥在手里,被鮮血染透的玉石發(fā)出了淡淡的熒光,長在上面的紫色靈芝漸漸枯萎,最后靈芝和玉石全部化成粉末。
三千東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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