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坦抬了抬肩膀,一只通體雪白的雪鸮從他肩上飛起,這只雪鸮的動起如投入湖中帶起漣漪的石頭,帶動了附近的幾十只雪鸮的飛舞,它們在林間一陣亂飛之后,一齊向林海深處飛去。
撒坦不為周遭雪鸮所攪,靜靜而立,凝望著他面前的土堆,土堆前樹立著一座簡陋的石碑,上面只有四個字:君離之墓。
這林間荒冢外表看來毫不起眼,但卻又十分特殊。
因為這是一座狼人之墓。
狼人是從不給同伴立墓的。狼人死后,它們的尸體,往往被同伴們拋之荒野,任由禿鷹啄食。這倒并不是因為狼族天性殘忍,而是在狼族的理念中,世間的一切生物,都是食物鏈中的一環(huán),狼吃人,天經(jīng)地義,狼被吃,也是天公地道。萬物循環(huán),生生不息,生于天地,歸于天地。
只有人族才會有建墓立碑這種繁文縟節(jié)。
這座墳墓便是撒坦為他的狼人愛妻建的。
撒坦凝視石碑良久,緩緩說道:“君離,這一天終于來了,一切都該有個了結(jié),我很快就會來陪你了。”
今天的主題,是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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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間傳來一聲熊吼,接著便傳來打斗的聲響。
撒坦的情緒被打斗聲所干擾,他皺了皺眉,順著響聲處走去,穿過一叢密林,便來到一片寬闊地帶,依稀就是當日費托與魯歐單挑的地方。
只見一名黑衣少年持劍與黑熊在搏斗,少年身手矯健,上跳下躍,左刺右擊,刺傷了黑熊身上的多個部位。憤怒的黑熊連聲怒吼,一記熊爪向少年抓去,少年身子向上翻騰,往下刺出一劍,正中熊爪中心,將其釘在了地上。接著少年用膝蓋撞向黑熊下顎,順手拔起長劍,凌空向后翻滾,落在了雪地上。黑熊仰身跌倒在地,吼聲由高亢變得沉悶,似乎是在呻吟。
少年朝前縱躍,揮劍便向黑熊的腹部刺落。
撒坦見狀,忙叫道:“且慢動手?!?p> 少年聽到聲音,側(cè)頭看了一眼,但已來不及收劍,長劍直刺入了黑熊胸口。黑熊發(fā)出一聲悶哼,頓時暴斃。
撒坦一驚,連忙跑到黑熊的身邊,跺腳道:“哎呀,年輕人,你怎么如此沖動,這熊是殺不得的!”
黑衣少年收劍而立,撇了撇嘴,說道:“這熊要殺我,我為什么不能殺它?”
撒坦這才看清黑衣少年的模樣,只見他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身材頎長,容貌清秀,一雙神采飛揚的眼睛,使人感到他的飄逸瀟灑之氣。但最為引人矚目的,是他的藍色頭發(fā)和頭上的一對尖角。
見到少年的怪樣,撒坦不禁向后退了一步:“你……你……你究竟是人是妖?”
少年眨了眨眼睛,說道:“看到我頭上的角了嗎?人族頭上會長角嗎?”
“那……你是承認自己是妖怪了?”
少年嘆道:“龍族好歹是人族的朋友吧,怎么能稱為是妖怪?”
“龍族?”撒坦隱約想起,他的導師曾經(jīng)跟提起過,在汪洋星海上,有一個被稱為龍人的種族,龍族人尚武,大多是天生的斗士,但并不恃勇欺善。龍族與人族的生活習性有很多相近之處,互相之間也偶有通婚,算得上是人族的朋友。
少年說道:“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裴云,來自海上龍族,初次到塔雅冰原修行,請多關(guān)照。”說著他向撒坦伸出手來。
見到龍族少年一本正經(jīng)說話的樣子,撒坦微感好笑,他與裴云握了握手,介紹了自己的名字后,隨即怪責道:“年輕人,你初來此地修行,怎么不事先做好功課?這熊叫塔雅熊,是冰原的珍惜物種,能夠辨別狼人的氣味,如它附近存在狼人,熊便會吼叫,便相當于預言家一般,是不能殺的?!?p> 裴云聽撒坦說完,頓時哈哈大笑道:“撒兄,你難道從來沒有見過塔雅熊嗎?”
撒坦不悅地說道:“塔雅熊珍貴稀少,我自幼在這片冰原上長大,也只見過兩次塔雅熊,恰好這兩次,熊都被手持利劍的魯莽戰(zhàn)士擊殺了。”撒坦口稱“魯莽戰(zhàn)士”,自然是在暗諷裴云。
裴云佯裝不知,笑道:“好,好,那你說說,塔雅熊的皮毛是什么顏色的?”
撒坦指著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黑熊說道:“難道龍族都是色盲嗎?連黑色都識別不出?”
裴云笑道:“我曾在龍族博物館中見過塔雅熊的標本,它周身皮毛雪白,體型至少是一般熊的兩倍大。躺在地上的這只,只是普通的黑熊而已啊?!?p> 撒坦將信將疑道:“我憑什么相信你說的話?”
裴云笑道:“我們不用做口舌之爭,想辨明它是不是真的塔雅熊很容易。假設這黑廝是塔雅熊,剛才它連聲吼叫,那是說明附近有狼?偌大個地方,就你我兩人,那狼人是你還是我呢?”
撒坦一時語塞,想起比澤羅斯便以黑熊叫喚來誣陷明月是狼人,事后還是用騎士的生命才換來了明月的清白,看來這黑熊確實不像是真正的塔雅熊。撒坦更想到,比澤羅斯、佛休二人利用此熊四處招搖撞騙、戕害良善,委實可惡。
裴云見撒坦良久無語,微微一笑,也不再繼續(xù)提這事。他問道:“撒兄,請問圣光村怎么走?”
撒坦一愣,道:“你知道圣光村?”
裴云微笑道:“撒兄,你說我來冰原修行事先沒做功課,其實,我是做過的。從前,圣光村是冰原修行者們休憩整備的一個據(jù)點,后來不知道什么原因,漸漸荒廢了,如今還有這地方嗎?”
撒坦道:“我便是圣光村的住民,我可以帶你去那里??墒孪纫嵝涯悖罱鼛滋齑謇锢侨顺鰶],你可得小心點。”
“你們村里有狼人?那實在太好了,我這次外出,就是到處去查殺狼人的,趕快帶我去吧!”裴云摩拳擦掌,難掩臉上的興奮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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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坦帶著裴云來到鷹嘴崖前,裴云望著懸崖下方高逾百丈的巨樹,吐舌贊道:“這就是你所說的圣光之神嗎?聞名不如見面,太震撼了。我在龍族博物館中,也沒見過這么高的樹啊。”
撒坦道:“我們雪谷之民,世世代代在圣光神樹的庇護之下成長?!?p> 裴云連聲道:“有點意思,有點意思?!?p> 撒坦還準備跟裴云介紹更多的事,只見懸崖下鉆出一個肥大的腦袋,竟是阿姆,他一見到撒坦,便說道:“撒坦,你原來在這里啊,很多人都在找你呢!”他一邊說一邊笨拙地爬上了懸崖。
撒坦皺眉道:“怎么了?”
阿姆氣喘吁吁地說道:“大家……都在圣光堂中等你呢……今天……今天也要圣光的裁決……”
撒坦道:“嗯,知道了,我這就過去?!?p> 阿姆瞥眼瞧見裴云,見他滿頭藍發(fā),頭上還長著一對小角,吃驚地問道:“這……這人是……”
不待撒坦說話,裴云搶先說道:“我叫裴云,來自龍族,看樣子村里今天有大事件發(fā)生,真是太棒了!”裴云拍拍阿姆鼓起的大肚子:“趕緊帶我下去,我?guī)湍銈冋依?。?p> ※※※※※※※※※※※※※※※※※※※※※※※※※※※※※※※※※※※※
撒坦、裴云、阿姆三人走進圣光堂時,里面已經(jīng)擠滿了人。堂內(nèi)眾人本來吵吵嚷嚷,撒坦進來后,他附近的人便停止了說話聲,接著離他稍遠些的人也停止了喧嘩,最后整個大堂都安靜了下來。
大堂內(nèi)的人都自動讓開了一條路,讓撒坦等三人走到大堂的前方。
撒坦甫進堂內(nèi),已感到今日的氛圍有些不對勁,大家望向他的目光都隱隱有些敵意,他心中一凜,暗自戒備。裴云則對于這種場面很是享受,這分明是歡迎王者到來的架勢,他左顧右盼,面帶微笑,頻頻對四周的人點頭致意。
大堂內(nèi)的村民大多是被巴底由叫來,大家來此本來是要當眾審判危害圣光村安全的幕后黑手。很多人在來之前,便聽到傳聞說殺害村長的兇手是撒坦,道聽途說的版本各有不同,但元兇均是撒坦一人。村民們本懷著疑惑之心來到這里,見到撒坦進來,自是全神關(guān)注于他。但裴云這一番做作的微笑致意,反將諸人的目光全部吸引到了他的身上,尤其是他藍發(fā)小角的奇怪模樣,更是引得眾人議論紛紛。
“撒坦身邊的這人是誰啊,是他請來的保鏢嗎?”
“這人是妖怪嗎,怎么生的一頭藍毛。”
“他除了頭上長著兩個角外,其實模樣還是挺俊俏?!?p> 在大堂前部,巴底由扛著獵槍站在最中間,比澤羅斯、佛休、雷蒙、卡珊、費托、明月、夏娜等人則分立兩邊。
巴底由見到撒坦到來,高聲說道:“預言家大人,你可終于來了,越重要的人越是遲到。”
撒坦站在大堂的垓心,朗聲說道:“昨天圣光堂內(nèi)只有寥寥數(shù)人,今天怎么來了那么多的人?”
巴底由說道:“昨日大伙還以為在村中作惡的是狼人,因此不少人心生恐懼,不敢到大堂來議事。但后來得知,血案很可能是村里自己人干的,大伙的激憤之心便戰(zhàn)勝了恐懼之意。眾人今日會集于此,便是要抓出隱藏在村里的內(nèi)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