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不棄嘴角噙著戲謔的笑,道:“也許是吧。鄭兄先請。”
鄭逍遙握緊了刀,虛空劃了兩道銀白色光痕,道:“留神!我要出招了!”
鬼頭刀迎著烈日,寒光閃爍不定,就像一泓微波蕩漾的秋水,橫在宇文不棄的眼前,隨時有洶涌的可能。
宇文不棄沒有任何動作,鄭逍遙開始發(fā)動攻擊!
鬼頭刀起勢如閃電,凌空一個巧妙轉(zhuǎn)折,便向宇文不棄刺來,式如鳳凰展翅,第一招便是千變?nèi)f化,漫天都是繚亂刀影。將宇文不棄牢牢籠罩。
鄭逍遙耍出的這一套刀法,不但迅如疾風(fēng),而且刁鉆霸道,端的是又快又狠!
宇文不棄心頭一凜,這小子使用鬼頭刀的技巧,已經(jīng)達(dá)到了隨心所欲的巔峰境界。
這一瞬,刀尖刺來。
宇文不棄身形一轉(zhuǎn),避開了去,就勢將擎天劍平舉胸前。
鄭逍遙的第二刀,接踵而至!
宇文不棄必須還手了,因?yàn)樗耐寺啡唤?jīng)驗(yàn)豐富的殺手鄭逍遙封死了!
他可不愿做甕中之鱉!兩人單挑,實(shí)力若是旗鼓相當(dāng),掌握主動權(quán)的一方,才有最大概率成為勝者!他當(dāng)然明白這個淺顯的道理!
所以,他反擊了!
隨著一聲“嗆啷”龍吟,擎天劍飛出鞘,劍走輕靈,回身連續(xù)點(diǎn)向鄭逍遙,鄭逍遙心里暗叫“糟糕!”,腳下連忙倒踩七星步,劍光一瀉,地板立即裂了條長縫,冒起了嗆人的青煙!
一擊不中,宇文不棄很快組織好了攻擊路線,劍尖蛇一般往后一旋,吐著信子似的,“唰唰”兩劍,上挑鄭逍遙的眉心,中刺胸部膻中穴!
鬼頭刀與擎天劍,你來我往,鄭逍遙與宇文不棄,你喂招,我便拆招,戰(zhàn)得正酣,彼此的注意力都前所未有的集中,精神也都達(dá)到了飽和狀態(tài)!
宇文不棄與鄭逍遙兩人,一刀一劍,在街心中央就這樣斗了將近一個時辰!
突然,一瞬間,刀光劍影,突然泯滅!
比拼似乎是結(jié)束了,卻又似乎沒有個明朗的結(jié)果,因?yàn)閮扇说淖藨B(tài)極其詭異,面對面地僵立著,紋風(fēng)不動,如石頭雕琢成的塑像,相距不到一尺半。
令人不可思議的是,兩人的刀劍,都并沒有脫手。
鄭逍遙的刀尖,斜指著宇文不棄的左脅,宇文不棄的劍尖,則緊緊地壓在鄭逍遙的鬼頭刀上。
鄭逍遙左手搭著宇文不棄的左臂,宇文不棄左手的食、中二指則微屈,指著鄭逍遙心口的死穴。如此遠(yuǎn)遠(yuǎn)一看,這仿佛就是一個動作尚未完成,而突然停頓的畫面。
時間似乎也因此靜止了片刻,不過,僅僅只是片刻而已,兩人同時動了動身子!
“嘩嚓!”鄭逍遙將鬼頭刀收入鞘中,盯著宇文不棄,有些憤懣地問道:“你本有機(jī)會一指解決我,為何卻又猶豫了?”
宇文不棄笑得像個偷吃了三斤糖的小狐貍。道:“一個時辰前。你在沉香酒館沒有暗施毒手,索我的命,我欠你個人情,現(xiàn)在就當(dāng)還你的,從今往后,你我互不相欠!”
宇文不棄收起了擎天劍,又用紅綾裹了好幾層,才放心地掛在腰畔,繼而嘆了口氣,徐徐說道:“鄭兄,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們能成為朋友?!?p> 鄭逍遙陰著臉色,道:“志不同不相為謀!我與你永遠(yuǎn)不會成為朋友,只能是仇人!”
鄭逍遙的語氣很決絕,他撂下了這句話后,就揚(yáng)長而去,消失在了長街的盡頭。
“有點(diǎn)意思!”宇文不棄目送鄭逍遙走遠(yuǎn),聳了聳肩,走進(jìn)了沉香酒館,一步三搖的,又恢復(fù)了之前的醉態(tài)。好像剛才什么事也沒發(fā)生過一樣。
第二天。
正氣府,大堂。
龍八太爺端坐在太師椅上,蒲扇大的雙手緊握成拳,臉色陰沉得像塊剛從墳里挖出來的棺材板。
他瞬也不瞬望著跪在他面前的鰲總管,似乎在望著一只不知道撕著吃好,還是切開來吃好的烤全雞。
他左手邊,正坐個長著山羊胡子的老人,正在那里悠閑地吸著旱煙,吞云吐霧,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鰲總管已經(jīng)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把要說的話都說完了。
他如今把全身的力量,都匯集在左邊腰眼上,只等龍八太爺一腳將他踢出去。
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龍八太爺臉色雖然難看,語氣居然非常的平和,似乎一點(diǎn)也沒有怪罪他的意思。
“鰲不易,沉香酒館鬧事的那小子跟你說了啥?你再重復(fù)一遍!”
“是?!宾椏偣艿拖骂^,以當(dāng)時宇文不棄的口吻,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那小子要小人帶個口信給您:請您面壁思思過,若是發(fā)覺自己犯下了不該犯錯,就該趁早改正!否則,否則就別想再有安穩(wěn)覺睡了!”
龍八太爺龐眉緊皺,將額頭鎖出了個楷體“川”字。
他反復(fù)咀嚼著宇文不棄的話,繼而。又轉(zhuǎn)過臉朝一旁蓄著山羊胡子的老人望去。
山羊胡老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悄悄朝龍八太爺使了個眼色。
龍八太爺輕輕咳了一聲,揮手道:“不易,這里沒有你的事了,退下吧!”
鰲總管如獲大赦,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磕了兩個響頭,趕緊腳踩西瓜皮似的逃出了大堂。
等鰲總管離開了,龍八太爺才側(cè)身,與那山羊胡老人,低聲討論:“沈兄,可否懂得那小子最后幾句話的意思?”
山羊胡老人,姓沈名浩,為人圓滑,足智多謀,因嗜好抽煙,而在江湖討得一外號——“老煙鬼”!
沈浩悠哉悠哉地噴了一口煙霧,慢慢點(diǎn)頭。道:“老朽不但懂得那小子這幾句話的意思,而且,還覺得那小子這幾句話,說得的確挺有幾分道理呢?!?p> 龍八太爺微微怔了一怔,道:“沈兄的意思,可是說小弟果真犯了大錯不成?”
沈浩頷首,道:“嗯。太爺不僅犯了錯,而且還錯得相當(dāng)厲害!”
龍八太爺不禁又皺起了眉頭。
沈浩猛吸了一口煙,道:“敢問太爺對聞擎蒼他們幾位最近的情況了解得清楚不清楚?”
“當(dāng)然清楚!”龍八太爺一個勁地點(diǎn)頭。
沈浩懶洋洋地瞇著眼,道:“那么,老朽想請問東家一個問題:聞擎蒼的門下,有個割鹿使者莫煊,薛無命身邊有個誅魔刀鄭逍遙,俞飛鳳身邊有個無影鏢馬長恭,杜江南,白鶴,唐宮這三位,聽說最近這段日子,分別招募了不少武林高手,那么太爺你呢,你的身邊又有誰?”
龍八太爺呆住了!他顯然從來也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他身邊當(dāng)然也有人。比如說,剛才的那位鰲總管,便是其中一個。
像鰲總管這一類的角色,平日耀武揚(yáng)威慣了,只會吹胡子瞪眼睛嚇唬百姓,也稱不上是個人物,況且,若是跟修羅殿那些殺手們比起來,恐怕連給人提鞋都不配!
龍八太爺呆了好一陣子,訥訥道:“我……我前些日子,不是已經(jīng)派了一批人,跟修羅殿七殺手中另外的四名殺手接頭了么?”
沈浩又使勁悶了一口煙霧,意味深長地說道:“太爺這樣做,也許已經(jīng)太遲了?!?p> 龍八太爺愕然道:“太……太遲?”
沈浩道:“老朽不遠(yuǎn)千里而來,就是為了要向太爺稟報一個消息。”
龍八太爺頓時坐直了身子,道:“什么消息?”
沈浩道:“今天早上,一品居的掌柜郝友乾偷偷跑來告訴老朽,說聞擎蒼、俞飛鳳、薛無命這三位的隨從里面,都有一張陌生的面孔,而且長相都很特別,極像江湖所傳說中的某幾個人?!?p> 龍八太爺?shù)纱罅搜劬Γ泵柕溃骸暗降紫衲膸讉€人?”
沈浩道:“秦烈焰,蘇不邪,石荒!”
龍八太爺驚詫道:“什么!竟是修羅殿另外三大王牌殺手!”
沈浩輕咳了一聲,道:“所以說,太爺即使還能在修羅殿中分一杯羹,除了那位北斗七星劍客郭申,可謂是已別無選擇了。”
龍八太爺皺眉皺得更深了。道:“風(fēng)聞郭申那小子脾氣臭得很,非常不好伺候,而且又是修羅殿七大王牌殺手中,行蹤最是飄忽不定的一個,一時之間,又到哪里去找他?”
沈浩似乎沒有聽出龍八太爺最后這幾句話是個問句,他慢慢地又裝了一袋煙,唏里呼嚕吸了幾口,才從容不迫地說道:“對了。還有一件事情,太爺好像也沒有留意到?!?p> 龍八太爺?shù)溃骸芭??是什么事??p> 沈浩道:“太爺似乎并不怎么關(guān)心,今天在沉香酒館門口那一場戰(zhàn)斗的經(jīng)過?!?p> 龍八太爺一愣,眨眨眼,道:“誰說我不關(guān)心了?”
“哦?那,要么就是太爺沒有聽明白剛才鰲總管捎的話?!?p> 龍八太爺經(jīng)他這么一提醒。腦子飛快運(yùn)轉(zhuǎn),仔細(xì)地品味其中的更深層含義。
他忽然一拍茶幾,咬牙切齒道:“他么的!有人在我面前搗鬼!”
“薛無命!你個王八犢子!虧我龍八一向待他親如兄弟,想不到,他竟然在這種節(jié)骨眼兒上,把我當(dāng)猴耍!”
沈浩揚(yáng)了揚(yáng)煙筒,嘆了口氣,說道:“這世上所有事,與其四處求人不如求己,即便是拜過把子的好兄弟,也未必就靠得??!”
他緩緩抬起頭,望著龍八太爺,一字字道:“太爺現(xiàn)在應(yīng)該懂了,宇文不棄這回特地給你帶口信的真正用意了吧?”
龍八太爺愣在了原地,張口結(jié)舌,好不容易捋順了舌頭,喃喃道:“難道說,那小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