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反戈一擊
靈璧從他懷中坐直身子,皇帝腰間的宮絳與她長長的發(fā)糾纏一處,靈璧一壁伸手解著,一壁溫柔低聲道:“太子是儲君,今日又出了這樣的事,皇上將如此重任交托奴才,奴才誠惶誠恐?!?p> 皇帝垂眸看那宛若削蔥般的指尖靈活地穿梭于明黃絲絳與烏黑秀發(fā)之間,仿佛將自己眼前那點繁復迷霧一點點拂開,露出清明坦蕩的世界,“你素來心細,此事交給你,朕放心?!?p> 靈璧抬眸,清寒如水的眸子定定看著皇帝,半晌只得道:“您既然這么說,那奴才只能竭盡所能罷了?!?p> 在永和宮稍坐片刻,皇帝便帶著太子離去。
芳苓遞上安神藥,靈璧卻伸手推開,方才還溫柔沉靜的面龐寸寸冷下來,“去把秋千的繩子拿來我看?!?p> ?;勖︻I命去了,不多時便將那蘸足了雨水的繩子拿來,靈璧細細看過,果然看見一處斷口,一半平整,一半做撕裂狀。
?;鄣溃骸斑@東西害得太子摔跤,又險些害了主子的龍?zhí)?,顯然是個不祥之物,奴才去將它扔了吧!”
靈璧皺眉,“上午惠嬪是派她貼身的人來送東西的嗎?”
阿葵想了想,道:“不是,是兩個眼生的小太監(jiān),將那匹倭緞放下就走了,只說是惠嬪送的,又吩咐讓奴才和阿蘩到延禧宮去。因兩宮離得近,奴才沒有生疑便去了,都是奴才的罪過?!?p> 靈璧冷哼,“人要作惡,總能尋著空隙,既然人家都欺負到頭上來了,咱們也不能任人踐踏,等雨小些,隨我去慈寧宮請罪?!?p> 芳苓擔憂道:“主子的身子……”
靈璧撫上小腹,臉上露出微笑,“他知道,也必然愿意隨自己的額涅走一趟,人心存善良固然不錯,但若不懂自保,就如同砧上之肉,只能任人宰割?!?p> 至黃昏時分,驟雨初歇,萬丈金芒自云后透出,將整片天幕染成一片金紅,靈璧捧著斷繩,一路走進慈寧門,蘇麻喇姑正端著一些奶制品要進去,見她來了,忙道:“貴人怎的這個時辰來了?才下過雨的天兒冷,快隨我進來。”
靈璧隨著蘇麻喇姑進去,太皇太后正看佛經(jīng),見她來了,倒詫異,“怎么捧著個爛繩子?”
靈璧身子笨重,無法跪下,只能將繩子捧起,“奴才有罪。今兒午時,太子在奴才宮中玩耍,這秋千繩子忽然斷了,險些跌了太子,秋千是奴才搭的,特來請罪?!?p> 太皇太后捻起那繩子只看了一眼,便發(fā)現(xiàn)其中關竅,眉心皺起,“這繩子……”
靈璧道:“奴才已將宮中人帶來,若太皇太后要問話,奴才及宮中人絕不敢隱瞞?!?p> 太皇太后將繩子拋回托盤之中,讓靈璧先坐下,“你說?!彼噶酥阜架?。
芳苓屈膝跪下,“回太皇太后話,因太醫(yī)說,孕前適量走動,可利于生產(chǎn),今兒奴才和宮女茯苓、太監(jiān)?;邸⑿嬜颖汶S主子往御花園去逛了逛,宮中只留阿葵、阿蘩、小珠子、小安子四人,惠嬪娘娘以送主子絲線為名,將阿葵、阿蘩帶走,等主子回來時,領著太子,太子見了秋千,便上去頑,坐了一會子,蕩至高處,那秋千繩子忽然就斷了,主子為了護著太子不受傷,自己都跌了一跤。但因險些受傷的是太子,主子害怕,便非要來向太皇太后陳情?!?p> 太皇太后浸淫后宮數(shù)十年,看過了無數(shù)把戲,只略想了想,便知是怎么回事,她看向靈璧,“此事與你無甚關礙,你懷著身孕,讓蘇麻喇姑送你回去吧。蘇麻,你送烏雅貴人回去時,順道把惠嬪給我叫來!”
二人齊齊應是,出了慈寧宮,蘇麻喇姑笑看向靈璧,“貴人很聰明?!?p> 明人面前不說暗話,靈璧嘆道:“萬歲爺將照顧太子的職責壓在我肩頭,這萬斤的重擔,靈璧如何扛得起?太皇太后澤被天下,只有她才能鎮(zhèn)得住這后宮的魑魅魍魎?!?p> 蘇麻喇姑微笑道:“可總有一天,太皇太后會管不動的,惠嬪位份高于您,今日你得罪她,不怕她來日對付你?”
靈璧點點頭,“自然是怕的,可我更信邪不壓正,對稚童下手,為人所不齒,若此事真是惠嬪所為,太皇太后自會責罰她的?!?p> 蘇麻喇姑道:“貴人沒懂奴才的意思,奴才是說總有一日,您要用自己的力量去對付后宮那些心懷不軌之人,太皇太后雖然沒明說,但對您寄予厚望,您可不能讓她失望啊?!?p> 送了靈璧回去,蘇麻喇姑轉道去了延禧宮,惠嬪起身,笑盈盈道:“都這個時辰了,太皇太后怎的想起讓我去慈寧宮了?”
蘇麻喇姑看著她的笑臉,沉聲道:“主子的心思,奴才不敢猜,請吧,惠嬪?!?p> 夜?jié)u漸深了,白日里烏云密布,此時卻有大月亮,映著地上的水光,宮道霎時如銀片鋪就一般,四下寂然,惟有宮人的腳步聲在空寂的宮墻內發(fā)出低微的回響,太皇太后高居上首,倚著厚實軟墊,她仰頭看著屋內的宮燈,似是喜歡那明媚而不灼人的光芒,惠嬪跪在地上,也不敢抬頭去看,只不過一刻,便汗?jié)裰匾隆?p> 太皇太后像煎一尾小魚兒似的,待時辰組了,方才垂首看她,“謹心,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嗎?”
惠嬪慌忙頷首,“太皇太后賜名,奴才不敢忘!”
太皇太后伸出手,細長尖利的護甲勾著惠嬪的下顎,涼絲絲的貼著那點軟肉,“你和榮嬪都是從前伺候過哀家的人,一個謹心,一個平心,那個心還平著,不敢生事,怎么我看你這謹心,越發(fā)不謹慎了呢?”
惠嬪顫顫道:“奴才……奴才不敢?!?p> 太皇太后的手順勢拍上她的臉頰,噼啪脆響驚動了腳榻上酣睡的小京巴,“惠嬪,你是個聰明人,不要做蠢事,牢記住自己的本分,知道嗎?”
惠嬪頷首,因害怕而流出的淚順著尖巧的下顎劃下,“奴才并未生事,不知太皇太后是聽了誰的挑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