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芳苓回宮
在蘇州府駐蹕六日，便啟程往江寧府，于十一月初一抵達，江寧織造曹寅早已重修龍?zhí)缎袑m，專供接駕，曹寅之父曹璽六月間病逝，他便接了五品江寧織造的職，在此之前，曹寅一直是御前二等侍衛(wèi)，深得皇帝器重。
皇帝鑾駕至大宮門口，曹寅及江寧巡撫湯斌跪迎，曹寅素有才學，龍?zhí)缎袑m依山傍水，遙遙可見棲霞山山巒起伏，皇帝免了曹寅、湯斌的禮，一路進了行宮，處處可見花影繽紛、亭臺樓軒無一不精，無一不美，充耳所聞皆是禮樂細細，笑道：“這季節(jié)又非夏日，你哪里來的這百花齊放的奇景呢？”
曹寅道：“回皇上，這上頭的花皆是微臣以各色綢緞及通草花點綴，并非真花?！?p> 皇帝莞爾，“難得你有此番巧思，只是又非大節(jié)令之中，這樣花銷太過，往后不可如此了。”
次日，皇帝拜謁過明太祖朱元璋皇陵，又往前明皇宮游歷一番，昔日巍峨鳳闕，今日卻只余殘垣斷壁，昔日玉河灣環(huán)，今日卻變作了荒溝廢岸，登高而望，惟階陛可窺昔日榮華?；实垡粫r感慨，“太祖出身寒窯，以布衣起淮泗之間，卻能順天應人，開前明江山，只可惜子孫不肖，將大好江山生生斷送了。自萬歷以后，政事漸廢，朝中宦官朋黨交相構(gòu)陷，賦斂日重而民心渙散，致使明代未到三百年而亡?？偨Y(jié)興亡之鑒，吾輩更應兢兢業(yè)業(yè)，日加儆惕，則庶幾矣！”
于江寧府駐蹕數(shù)日，已是十一月初八，皇帝早定行程，遂于次日折返北上，十日，經(jīng)清河縣天妃閘，復登岸視察高家堰堤工，分析了它與洪澤湖等對治黃的重要作用，必須年年防護，不可輕視。十八日，到曲阜孔子廟，在大成殿行三跪九叩禮，親書“萬世師表”，免曲阜縣明年地丁錢糧。十一月二十八，鑾駕經(jīng)兗州、汶上、東阿、高唐、德州、阜城、河間、雄縣、永清等，于本日返抵京師南苑，至冬月二十九回宮。
通貴人有孕已近六個月，靈璧回宮便著手安排了姥姥大夫去，這日正是臘月初八，靈璧自慈寧宮回來，聽聞芳苓遞了牌子入宮，自她當日出嫁，這還是第一回回來。
芳苓一身婦人裝束，其夫深得明珠器重，靈璧看她的妝容，便知她過得富裕，青筠端了茶來，芳苓起身接過，遞到靈璧手中，“主子請用?！?p> 靈璧莞爾，“你不是我的宮女了，快坐下，咱們說說話，明珠大人府里年節(jié)下只怕忙著，你還有功夫入宮來看望我？”
芳苓笑道：“這幾日奴才的丈夫忙得腳不沾地了，今日早起還有上駟院卿來拜會大人?！?p> 靈璧頷首，“明珠大人家大業(yè)大，他的兒子納蘭性德更是出了名的才子，只是沒想到連上駟院的人都與明珠大人有來往?！?p> 說起納蘭性德，芳苓皺眉道：“大爺在家中已有官大奶奶和顏二奶奶，可他悄悄地讓奴才的丈夫在外頭置辦了一個外宅，養(yǎng)了一個江南的名妓，叫……叫沈宛?！?p> 靈璧見她神色古怪，笑道：“名門大宅里這樣的事不少，你只管做你的事就是?！?p> 芳苓道：“奴才如今在那府里，單管著夫人們出門車馬之事，時常能見到官大奶奶，官大奶奶很是溫柔賢惠，一想到大爺極少在家中陪她，奴才便替大奶奶不值?！?p> 靈璧道：“這樣的話可不敢多說，納蘭性德畢竟是主子，你不能妄議于他，至于主家的事能少管便少管些吧。”
主仆二人只略說了一會子話，出宮的時辰便到了，?；鬯土朔架呷?，靈璧舒展了酸痛的身子，換下吉服，青筠取了安神香來點燃，“主子南巡歸來，便一直有發(fā)熱咳嗽，奴才問杜太醫(yī)要了個藥浴的方子，已經(jīng)煮好了藥湯，主子可要泡一泡？”
靈璧含笑瞥了她一眼，復又合上眼，“難得你有這樣的心思，我怎能辜負呢？”
青筠放下蓮青簾幔，又在簾外設(shè)了四只熏籠，將寢殿內(nèi)烘得宛若春日，才伺候著靈璧沐浴，纖細白嫩的身子浸泡于淡紅色藥湯之中，靈璧道：“你在水里放了什么，竟不覺得有藥味。”
青筠道：“奴才問過杜太醫(yī)，煮水的時候還往里頭放了些干花?！?p> 靈璧任由她將自己一頭烏發(fā)盤起，感覺她的手按揉著自己兩肩，“我看自從進了永和宮，你身量高了些，也比從前胖了些，讓內(nèi)務府給你多做兩件衣裳吧，你才十四，正是花骨朵一樣的年紀，正該打扮呢?！?p> 青筠道：“奴才不打扮，咱們永和宮只要娘娘一個人漂亮體面就好?！?p> 靈璧側(cè)過身，伸手摸了摸青筠的臉蛋，“現(xiàn)在會說話了？難道本宮一個人好看，讓你們都像燒糊了的卷子似的？那多沒趣兒。更何況我過了年都二十六了，哪里還漂亮呢？”
青筠紅了臉，“在奴才心里，娘娘最好看，絲毫看不出生了四個孩子?！?p> 浴桶中的水冷了些，曼冬、元冬抬了熱水進來，靈璧將身上的藥湯洗凈，裹上寢衣，青筠見她發(fā)尾微濕，忙取了帕子來，細細擦干凈了。
沐浴過后，靈璧身上的酸困好了許多，茯苓道：“太醫(yī)院來報，說是郭貴人不大好了?！?p> 靈璧皺眉，“怎么個不好法？”
茯苓見她才松泛下來的神色緊張起來，忙道：“奴才去看過了，郭貴人自生了胤?阿哥后，便添了下紅之癥，只是她不想吵嚷出來，只讓太醫(yī)院治著，胤?阿哥去后，郭貴人積郁成疾，數(shù)病其發(fā)，眼下太醫(yī)院正想酌情加重藥量，所以來向主子回話。”
靈璧起身，命阿葵尋了件暗色衣衫出來，“耳聽為虛，本宮親自去看?！?p> 一行匆匆趕往翊坤宮時，宜妃正在東配殿陪伴郭貴人，連六公主都從太妃宮中送了回來，小小的人端著藥碗，一口口地喂著郭貴人喝藥。
宜妃起身，讓靈璧坐下，“今早瞧見德妃姐姐身子不適，眼下又這樣冷，何必親自跑一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