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離心離德
靈璧拿起玳瑁指甲套戴在尾指上,長(zhǎng)睫低垂,掩住眼中神思,“自然是容不得他的人,要悄悄地除掉他,此事不許多提,便只當(dāng)不知道罷?!?p> 茯苓見她面色不豫,便悄悄地遣了阿葵等人出去,“一等公府那邊遞進(jìn)來消息,說是二姑娘又有了身孕。”
靈璧支著額角,目光冷沉入霜,連同聲音都淬著寒冰,“派人去打聽,看看徐乾學(xué)的藥是誰主使的?”
茯苓頷首,蓮步出了正殿。
靈璧倚在軟墊上,怔怔出神間,阿葵走了進(jìn)來,“主子,承乾宮那邊送了四阿哥的常用之物來,說是要在永和宮小住幾日。”
靈璧皺眉看向她,面上染了幾分焦急,“皇貴妃身子又不好了嗎?”
阿葵點(diǎn)點(diǎn)頭,“四阿哥面陳了皇上,從阿哥所搬回來幾日,想親自侍疾,不過皇貴妃擔(dān)心誤了四阿哥的功課,便叫四阿哥在主子這里住著,每日按時(shí)探視即可?!?p> 靈璧起身,理了理微亂的衣衫,便匆匆趕往承乾宮。
皇貴妃的嗽疾一年重似一年,今年開春甚至不能起身,雖然有燕窩肉桂細(xì)細(xì)養(yǎng)著,也總不見好,不僅春日里不能出門,稍稍沾上些花粉、柳絮便噴嚏咳嗽不止,嚴(yán)重之時(shí)連呼吸都會(huì)停止,好不怕人!
靈璧匆匆趕往承乾宮,還未進(jìn)了正殿,便聽得一陣接著一陣的咳嗽聲,撕心扯肺,她拎起裙角,跨過門檻,直奔寢殿而去,果見皇貴妃伏在床榻上,咳得眼角緋紅,雙目含淚。
雋娘將手中的藥碗放下,同秀娘一道撫著她纖瘦的脊背,為她順氣,聲音之中也含上了哽咽,“才吃下去的藥又吐出來,這可怎生是好?”
皇貴妃微微抬起下顎,嘴角猶自帶著未干的藥汁,目光所及之處便是靈璧宛藍(lán)的裙角,雪白的梔子花盛開其上,她微微皺眉,仰面躺下,“你怎么來了?”
靈璧斂衽坐下,將她頭上冰冷的虛汗擦去,看著那張慘白如金紙的臉一時(shí)亦沉默下來,滿心的話最終化為一聲無意義的悲嘆。
皇貴妃挑眉看她,狹長(zhǎng)眸間含著點(diǎn)點(diǎn)笑意,“咱們德主子也會(huì)嘆氣了嗎?”
靈璧命人再去煎一碗藥來,皇貴妃撇撇嘴,“莫要白費(fèi)力氣了,便是熬了,我也喝不下去多少?!?p> 靈璧皺眉道:“便是為了胤禛,你也該喝些,娘娘病了,胤禛自然擔(dān)心的?!?p> 皇貴妃覷著她,驀地,骨瘦如柴的手攥住靈璧的手腕,冰涼的手心貼在靈璧溫?zé)岬募∧w上,“胤禛、胤禎,分明是親兄弟,皇上卻賜了如此相似的名字,可我告訴你,胤禛是無可替代的,縱然你現(xiàn)在有了十四阿哥,也決不能虧待胤禛!”
她的話語斬釘截鐵,卻蘊(yùn)含著一種無以名狀的不祥,皇貴妃眼下病著,卻還要說出這樣的讖語,靈璧無端地覺得不祥,她按住心口,企圖透過薄薄的血肉肌骨,按住那股蠢蠢欲動(dòng)的不安感,“胤禛有娘娘這樣的養(yǎng)母,便是我這生母不在了,也是不妨事的?!?p> 皇貴妃急速地咳喘起來,眼角虛浮無力的淚順著蒼白的面頰墜下,靈璧心中慌亂,忙上前為她順氣,皇貴妃驟然抓緊她的手,“我自己的病,我最清楚,你得答應(yīng)我,便是有一日,我……我,真的死了,你一定要待胤禛好,要待他比十四阿哥更好!”
她的力氣那樣大,仿佛是絕望的小獸抓住了最后一線生機(jī),靈璧的心狂亂地跳起來,時(shí)快時(shí)緩,瑩玉五指覆上皇貴妃的唇,“別說……別說了……太皇太后走了,難道連你也不能留下嗎?”
她的問,皇貴妃終是不能回答,病弱的人脫力昏睡過去,靈璧起身,眼前一黑,是茯苓將她扶住,擔(dān)憂的眸光落在她的臉上,“主子?”
靈璧擺擺手,“去請(qǐng)?zhí)觼碛篮蛯m一趟,本宮有事求他相助。”
?;垲I(lǐng)命,匆匆趕往毓慶宮之時(shí),太子正同索額圖敘話,見?;蹃砹?,面上露出一絲笑意,“可是德娘娘有事吩咐你來?”
?;坌辛穗p安禮,問過二人安好,才道:“德妃娘娘有事請(qǐng)求太子相助,若太子此時(shí)不便,奴才這就……”
太子打斷他的話,徑直起身,道:“自然是以德娘娘之事為先,走,先去永和宮?!?p> ?;勖Σ坏稀?p> 靈璧見太子來了,忙迎他進(jìn)去,又命人備茶,太子莞爾,“德娘娘何必如此客氣呢?若是有事,便直說吧。”
靈璧微笑道:“此事本不該勞煩太子,不過我一個(gè)后宮婦人行動(dòng)不便,也就只能請(qǐng)?zhí)酉嘀耍寿F妃的嗽疾一日重似一日,太醫(yī)院看了許久,也不見好,想請(qǐng)?zhí)訋椭蚵牬蚵?,看能否在民間尋得一位良醫(yī),為皇貴妃起沉疴。”
太子頷首,也不喝茶,“這是急事,待我回了毓慶宮,便著索額圖去辦?!?p> 靈璧心下十分感激,親自送了太子離去。
太子匆匆而去,又匆匆歸來,索額圖自然納罕,問明了緣故,攔住了正要寫信的太子,“……此事,奴才以為,還是不要相助的好。”
太子皺眉,卻下意識(shí)地停住了筆,“為何?”
索額圖道:“眼下后宮之中,皇貴妃娘娘位份最尊,家世最好,德妃得寵,四阿哥的養(yǎng)母和生母交好,這二人一人有家世,一人有謀算,若是聯(lián)合起來,必定是四阿哥的龐大力量?!?p> 太子遲疑,“可,可德妃待本宮十分真心,她多次相助,這是唯一一次求本宮辦事,本宮怎可推諉?”
索額圖沉沉搖頭,“奴才并非讓太子推諉,而是慢慢尋找即可,畢竟阿哥們一日大似一日,難免生出異心,屆時(shí),誰又能保證四阿哥不會(huì)成為太子的對(duì)手,而到了那時(shí),德妃會(huì)相幫于誰,不是一目了然嗎?”
太子沉吟半晌,終是緩緩將手中玉管毛筆擱下,“那大人的意思是?”
索額圖道:“奴才以為這一回便慢慢尋找,天下之大,誰又能那么快尋著醫(yī)治嗽疾的神醫(yī)呢?縱然一時(shí)找不到,德妃也不能責(zé)怪于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