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兩難之地
胤禛登時啞口，舌頭似乎打了結(jié)，連話也說不出口了。
靈璧伸手覆上他的臉頰，“胤禛，你如今成了雍親王，便不聽額涅的話了嗎？你以為你皇阿瑪老了，便能任由你們這些兒子拿捏？你知道窺伺帝蹤是什么罪名嗎？”
“我沒有！”胤禛下意識反駁。
靈璧收回手，“你能聽得如此周詳?shù)南?，該是梁九功或是小金子告訴你的，梁九功機敏，一則梁九功跟了皇上四十幾年了，你收買不動，反而會打草驚蛇，二則皇上對梁九功十分信任，梁九功深知皇上的心思，你動不了他。你知道了皇帝的日用飲食，一個不慎，惹來你皇阿瑪不高興，到時候，天子之怒，你能否受??？”
胤禛垂首，“兒子明白了……”
靈璧看不清他的神情，這個兒子自小不在自己身邊，對他，自己有許多的不解與愧疚，許多時候也不敢深說，若是換了胤祚、胤禎，了不得便教訓(xùn)一頓，換了他，實在是有心無力，最后也只得道：“千里之堤，潰于蟻穴。比讓你皇阿瑪覺得用心險惡更可怕的，是讓他覺得不安全。你皇阿瑪不止你一個兒子，胤禛啊，你須得明白?！?p> 如此一來，母子二人算是不歡而散了，一路上，胤禛將靈璧的話反復(fù)思忖，終是沒一個結(jié)果。
康熙五十九年正月，大將軍王移師穆魯斯烏蘇，宗室貝子延信率領(lǐng)大軍接著入藏，接管當(dāng)?shù)厥聞?wù)，至此，朝廷大軍將策妄阿拉布坦徹底驅(qū)逐出藏，逃竄往新疆一帶，皇帝聽聞此事，自然圣心大悅，不過一年，胤禎便能平定藏地之亂，足見胤禎的能力卓越，皇帝欣喜之余，封賞十萬兩白銀給大將軍王，并犒賞三軍，以示寵信。
胤禎威名遠(yuǎn)播，在朝臣之中威信達(dá)于極點，朝野上下皆稱贊大將軍王【上馬能戰(zhàn)，下馬能治】，皇帝下旨，為胤禎立碑紀(jì)念，并命宗室老臣親擬碑文，頌揚大將軍王功德。
靈璧聽聞了前朝的傳言，倒是沉默了許久，阿茉同福慧對視一眼，沁心小心翼翼道：“大將軍王取得如此豐功偉績，娘娘似乎并不為此高興？”
靈璧抿了一口茶，神色淡淡道：“有何可高興的？”
沁心道：“大將軍王受皇上器重，朝野敬服，這可是好事，娘娘的福氣還在后頭呢。”
靈璧想起胤禛上次來時的模樣，再聽福氣二字，頓覺刺心，她重重擱下茶盞，任由茶湯潑濺在自己手上，“福氣？我倒覺得是禍?zhǔn)屡R頭了！”
胤禩府上。
自綺?在永和宮受了德妃斥責(zé)后，胤禩府上的人便不大出門，便是見，也只是與九貝子胤禟、敦郡王胤?私下會面?；实蹟嗔素范T府上的供奉，這五六年來，若無胤禟的接濟(jì)，胤禩府上只怕早已捉襟見肘。
“皇阿瑪派了雍親王、十二貝子去拜謁永陵、福陵和昭陵，歷來前去拜謁祖陵的，可只有廢太子啊。”
胤禩皺眉，看向胤禟，“十四弟那邊可傳來消息？”
胤禟道：“我與十四弟有書信往來，大軍五月間將移往甘肅一帶，準(zhǔn)備直取伊犁，或許到年尾時，十四弟才能回京，再議策妄阿拉布坦之事。”
胤禩沉思半晌，搖了搖頭，“伊犁偏遠(yuǎn)，物資運送困難，尤其在驅(qū)逐策妄阿拉布坦之時，朝廷花銷過大，皇阿瑪恐怕不會對伊犁輕易動兵了。”
胤?聽他如此說，一錘桌子，歡喜道：“十四弟回京了，這局勢就算是穩(wěn)定了，到時候，有十四弟在，誰也不敢小瞧八哥了?！?p> 胤禩卻不搭話，只看向胤禟，“十四弟在甘肅，你在信中一定要提點他，讓他小心年羹堯和延信，這兩個人一個是雍親王的人，一個是皇阿瑪派去的，都要提防著些。”
胤禟頷首，“我明白?！?p> 十一月間，胤禎攜副將回京，與皇帝商議是否領(lǐng)兵收復(fù)依例。
胤禎離京兩年，在藏地的風(fēng)霜磨礪下，黑了，也瘦了，靈璧看得心疼，摩挲著他的臉頰，直掉眼淚。
胤禎握住靈璧的手，貼在自己臉上，笑道：“兒子好容易回來了，額涅怎的哭了？”
靈璧摸了摸他頸側(cè)的傷痕，“疼吧？”
其實身上的傷痕更多，可說出來也只是讓靈璧傷心而已，胤禎笑出一口白牙，“當(dāng)時有些疼，但是傷口愈合了，也就好了。”
靈璧扶著他站起來，胤禎看著越發(fā)瘦小的額涅，不禁悲從中來，也紅了眼眶，“兒子不孝，不能在額涅身邊伺候，兩年不見，額涅似乎……”
“老了？是吧？”靈璧凝眸看他。
阿茉道：“十四爺不知道，娘娘這兩年來哮癥比之前重了許多，太醫(yī)更云氣弱血虧，說讓好生將養(yǎng)著，今兒是您回來了，否則娘娘從不許人踏足永和宮的。”
胤禎擰眉，面色凝重，“額涅，阿茉說的是真的嗎？”
靈璧不想隱瞞他，握住胤禎的手，溫聲道：“一甲子便是人的一生，額涅已經(jīng)六十二歲，這生老病死不是常有的事嗎？”
胤禎扶著她坐下，自己坐在一邊的圈椅上，“兒子不想聽您說這樣的喪氣話，您一定能長命百歲，兒子已經(jīng)命人往南方遍尋名醫(yī)，一定能將您的哮癥治好了。”
靈璧不置可否，只道：“你這永和宮用了膳，這會子該去乾清宮向你皇阿瑪請安了?！?p> 胤禎頷首，“兒子這兩年來，也曾遞上問安折子，皇阿瑪總說朕躬安好，可是自從回京，卻聽說皇阿瑪心悸之癥已成大患，時不時地氣短氣弱，連手都在顫抖，兒子實在擔(dān)心。”
靈璧面色淡淡，“你去看看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