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若有何獨到見解,大可下場一試,純當作是交流?!?p> 劉管事看著左無雙微笑地開口,醉夢樓囊括天下才子佳人,他對自己看人的本事,還是有幾分自信的。
眼前之人一襲素色白衣,長發(fā)束起,卻仍有兩縷細絲垂肩而下,配上其清秀的容貌,單論氣質就已經(jīng)超出了尋常之人許多。
但在他的印象中卻從未見過此人,想來也是一位孤傲之輩。
左無雙不慌不亂,對著劉管事微微施禮,然后說道:“劉管事玩笑了,晚輩棋力不濟,連柳公子都舉棋不定,晚輩又怎會有什么破解之法。只是有些好奇而已。。?!?p> “公子請說。。?!?p> 左無雙看向柳文軒,道:“這既然是一個殘局,敢問柳公子又何以能夠肯定此時該黑子執(zhí)棋呢?”
他聲音平靜,但周圍人都露出了一個不屑的目光,眾人棋力雖不及柳文軒,但看棋的本事還是有的。在他們看來,柳文軒那一手黑棋,全然是合情合理,沒有半點問題。
劉掌柜也是搖了搖頭,覺得左無雙的話未免有些可笑,但卻也并未看輕對方。凡事留一絲余地,對人對己都沒有壞處。
于是劉管事解釋道:“公子有所不知,這殘局在我醉夢樓中已有無數(shù)人研究過,所有人都一致認為下一步的確是該黑子執(zhí)棋,無一例外?!?p> 劉掌柜的話聽起來像是在跟左無雙解釋,但語氣卻不容置疑。
左無雙神色不變,聳了聳肩,訕笑道:“晚輩才疏學淺,本就是隨意一說,劉管事莫要介意!”
然而,就在此時,原本盯著棋盤一語不發(fā)的柳文軒,臉上卻是露出了一絲異樣的光芒,只見其匆匆拿起剛才落下的數(shù)子,讓棋盤恢復原樣,接著便直接拿起一枚白子落在了棋盤的一角。
圍著的一眾人神情訝異,看這情形,柳文軒顯然是將左無雙的話當真了。
劉管事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自己明明已經(jīng)否定了左無雙的話,他不明白柳文軒為什么還要這么做,白子先行,怎么可能?
可沒過多久,他臉上的神情卻是慢慢變得僵硬,因為他發(fā)現(xiàn)柳文軒落子的速度越來越快,而且整個棋盤上的局勢也因為這一改變而漸漸變得明朗起來。
這一刻,幾乎所有的人都沉浸在了棋局之中,原本形勢險峻,寸步難行的黑棋,卻在此時陡然如蛟龍入海,虎生雙翼,霎那間便掌控了整個棋局的走勢。
片刻后,當柳文軒手中最后一顆黑子落下,白子最后的防線終于徹底崩潰,露出了敗局。
可眾人的目光卻仍未從那棋盤之上移開,仿佛還在回味剛才那一場精彩的廝殺,根本無法自拔。
良久之后,柳文軒緩緩起身,對著左無雙道謝。
“多謝公子指點,恕柳某眼拙,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左無雙剛才的話可謂是一語驚醒夢中人,若沒有他的那番話,柳文軒根本就解不開眼前的這殘局。
“柳公子客氣了,在下姓左,名無雙,剛才之事也不過是在下僥幸,柳公子無需如此!”左無雙言辭謙遜,絲毫沒有因為之前的事情而有半分傲慢。
“左公子謙虛了,可否告知在下你是如何看出這殘局該是白子先行的?”柳文軒同樣謙遜的問道,雖是求教,但話語中透著自己該有的自信。
左無雙露出一抹意味難明的笑容,略帶玩笑的說道:“不瞞柳公子,若論棋道,想必在場能勝過在下的怕是大有人在。所以當我看此局的時候,看的不是棋局,而是人心?!?p> 人心?柳文軒似有疑惑。
“我記得劉管事曾說,這殘局原本是在一棋道大家之手,然那棋道大家耗盡半生也未能解開此局。這在在下看了不外乎兩個原因?!?p> “第一,就是那所謂的棋道大家不過是徒有虛名,他雖愛棋,但卻不一定懂棋!至于第二。?!?p> 左無雙正欲往下說,卻見柳文軒眼中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順著他的話說道,
“第二,他的確是棋中圣手,只可惜一開始就被自己的棋道所誤,一步錯,步步錯。”
因為對自己的棋力有著足夠的自信,所以從一開始就認定,這一手應該輪到黑子,全然沒有去考慮白子的可能。
這,也正是他之前犯的一個錯誤。
左無雙點了點頭,笑到:“柳公子睿智,正所謂一子錯,滿盤皆落索。究竟是該白棋落子還是該黑棋落子?我想,這應該才是這個殘局真正難解之處吧?!?p> 他的話自然也落在了周圍眾人的耳中,原本對他還有不屑甚至敵意的人,此刻盡皆是沒了脾氣。雖然左無雙說自己是僥幸,但真是這樣嗎?
這殘局少說也已有百年的歷史,但這些年間卻無一人可解,而今唯一一個識破此局的人卻說是自己是僥幸,這話,擱你你信?
“左公子,請恕老朽剛才失言!”劉管事對著左無雙微微欠身,此時他看左無雙的眼神除了歉意,還有慶幸,自己差一點就和他失之交臂。
左無雙沒有說話,只是微微一笑,同樣欠身回了一個禮。一旁的左丘卻是激動壞了,興奮的說道:“劉管事,既然我家少爺解開了這殘局,那今晚是不是就可以住在這醉夢樓里了?”
“這。。?!眲⒐苁旅媛峨y色,雖說這棋局的關鍵是被左無雙一語道破的,但真正執(zhí)子破解棋局的卻是柳文軒,如今被左丘這么一問,他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決斷。
畢竟此時兩人在他心中的份量都不輕。
“住口!不懂規(guī)矩!”左無雙瞪了左丘一眼,厲聲喝止。隨后又對著劉管事抱歉道:“我這書僮沒見過世面,剛才的話劉管事不必放在心上?!?p> 聽見左無雙的話,劉管事的臉色頓時好看了很多,心中對他的印象又提升了不少。才智過人,不驕不躁,且識大體,這樣的年輕人在如今,當真是難得一見的。
他如何能不喜歡。
“劉管事毋需覺得為難,這殘局本就是左兄所破,我不過就是代勞而已?!?p> 柳文軒又豈會貪圖這等虛名,他同樣有自己的驕傲,而且在他看來,破解這殘局,遠沒有認識左無雙來的有意思。
有道是,千金易得,知音難求。
左無雙當然明白柳文軒的意思,沖著那一句左兄,他就沒有推辭的理由,于是微笑著說道:“那就多謝柳兄了!”
一個稱呼的改變,讓兩人之間的關系瞬間拉近了不少。
這種皆大歡喜的局面自然是劉管事樂見其成的,他立馬笑著說道:“既然如此,二位可先到內(nèi)堂敘話,我會吩咐廚房給二位準備些酒菜,待此間事了,老朽再與二位對飲如何?”
可左無雙和柳文軒相視一笑,皆沒有離開的意思。
“劉管事您這可就不夠意思了,這么急著趕我們走,就不打算讓我們見識見識接下來的兩道試題了?”左無雙調(diào)侃的說道。
劉管事先是一愣,隨后一拍額頭,大笑著說:“倒是老朽糊涂了,那咱們這就開始。。”
于是他的目光又重新看向眾人,用手指著身側的對聯(lián)朗聲道,
“諸位,這殘局已解,不知這絕句又有何人能夠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