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櫻在醉夢樓外停留了片刻,正欲轉(zhuǎn)身離開,卻見一人正朝著她這邊快步走來。
“落櫻姑娘留步。。”
隨著他的聲音落下,人也到了落櫻跟前,正是醉夢樓的劉管事。
他此刻笑容滿面,手中環(huán)抱著一個包裹,雖不知里面為何物,但見那用于包裹的布料以及劉管事那小心翼翼的樣子,就知道其中之物一定很是珍貴。
“劉管事。?!甭錂盐⑽⑹┒Y。
劉管事回禮,隨后說道:“說來慚愧,遇到落櫻姑娘,得償老朽半生所愿。只可惜老朽人微言輕,沒能幫上什么忙,這把棲梧琴算是老朽的一點心意,還望落櫻姑娘收下?!?p> 說著,便把手中包裹著的棲梧琴遞了過去。
落櫻連忙向后退了一小步,然后躬身說道:“這萬萬不可,方才落櫻有幸用它彈奏一曲已然是莫大的機緣,又怎敢奢望將之據(jù)為己有?!?p> 旁人也許不清楚這把棲梧琴的來歷,但落櫻身為一個音律愛好者又怎么不知。
這正是當年琴圣白沉之物。
世人只知道白沉留下的曲譜珍貴,卻不知他每一曲廣為流傳的曲譜背后都有這把棲梧琴的功勞。
只不過以白沉琴圣之名,撫琴時從來都是信手拈來,又何須在意這等細枝末節(jié)。
因此這把棲梧琴的存在鮮有人知,落櫻若不是之前聽琴老提起過,怕之前也會走了眼。
琴老便是授她琴藝之人,但落櫻對他知之甚少,因為除了教導她以外的時間,琴老都時處于半醉不醒的狀態(tài)。
他琴藝高超,卻嗜酒如命。
“落櫻姑娘不必過謙,”劉管事沒有要將棲梧琴收回的意思,“方才這把棲梧琴在眾人面前擺了那么久,也未見有人對它另眼相看。
唯有落櫻姑娘一眼便看出了它的與眾不同。
世人常說千金易得,知音難求,我倒是覺得這話用在此處更為貼切。這棲梧琴繼琴圣之后,若能遇到落櫻姑娘這樣一位知音,那才是它的造化。”
劉管事再次將手中的棲梧琴奉上,這一次落櫻沒有后退,她盯著那被包裹著的棲梧琴稍稍猶豫了片刻,隨后鄭重地伸出雙手將它接了過來,認真地說道:“落櫻定不讓此琴蒙塵!”
見落櫻終于肯收下,劉管事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落櫻姑娘無需謙虛,我相信這是它最好的歸宿?!?p> 收下了棲梧琴,落櫻便不再逗留,和劉管事簡單告別之后便匆匆離開了。
只是隨著她的身影漸漸遠去,劉管事臉上的笑容也開始收斂,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不舍與好奇。
不舍,是因為剛送出去的那把棲梧琴。
他之前的那番話并非虛言,但他自己也是好琴之人,不然一曲風華也不會成為他半生的遺憾。
可也正因如此,他又如何能這么輕易地將自己的心愛之物送人?
人對于自己心愛的人或者物,總會有一種不自覺的情感,即便明知道有人比自己更適合,也不會輕易就放手。
除非迫不得已!
這也正是劉管事好奇的地方。
原本他是打算去左無雙他們那邊坐坐的,畢竟一晚上接連遇到兩個連醉夢樓都沒有記錄的才子佳人,這也算得上是一件大事。
只可惜他被其他人給耽誤了,一個他沒有辦法拒絕的人。
送走了落櫻,劉管事沒有去找左無雙,而是進了醉夢樓深處的一處庭院。
這處庭院算不上大,里面的景致也算不上有多漂亮。
在這偌大的醉夢樓中,這樣式的庭院可以說是毫不起眼。
可當劉管事走到院門口的時候,黑暗之中卻有一道人影一閃而現(xiàn),站在院門口朝著他微微行禮。
劉管事絲毫沒有表現(xiàn)出驚訝,似乎早就有所預料,他沒有說話,只是經(jīng)過他身旁的時候朝著對方微微點了點頭,然后便直接進了院子。
很快,劉管事便進到了院中的一處住所,房間里亮著光,時不時還傳出陣陣輕微的琴聲,只是那琴聲聽著有些刺耳。
不過此時劉管事顧不得這些,他此時心中有些忐忑,抬手正欲敲門,卻聽見房中直接傳來了一道聲音。
“進來吧!”
那聲音聽著有些漫不經(jīng)心,甚是懶散。
劉管事不敢怠慢,直接開了門進去,匆匆走到那人跟前,正欲開口,卻看見那人端坐在案前,手指不斷地撥弄著琴弦,發(fā)出陣陣微弱的琴音。
劉管事恍然大悟,原來是在給新琴調(diào)音,難怪之前那聲音聽著有些不對。
只是看著對方專注的神情,一時間竟有些不忍開口打擾,于是他默默的地站在一旁等候。聽著原本刺耳的琴音,在那人的撥弄下,一點點的回歸正軌,宛如天籟,頓時有種身心舒暢的感覺。
片刻之后,那人放下手中的琴,活動了下筋骨,抬頭看向了劉管事說道:“事情辦妥了?”
劉管事見狀,立即低頭恭敬地說道:“辦妥了,棲梧琴已經(jīng)送到了落櫻姑娘手中?!?p> “嗯。?!蹦侨它c了點頭。
“老奴有一事不明。?!眲⒐苁陋q豫了片刻,再次開口。
“既已送了出去,還問來干什么?”那人打斷劉管事的話說道。
他的聲音雖然依舊有些懶散,但明顯比之前多了幾分威嚴。
“是老奴多嘴了!”劉管事慌張地回道。
他是被好奇沖昏了頭腦,才會有此一問,可對方的一句話卻是讓他清醒了過來,眼前之人做事,什么時候需要向他人解釋了?
眼前站的的可是他們醉夢樓的樓主?。?p> 莫如風!
他的名字鮮有人知,即便在醉夢樓中,知道他身份的人也不會超過一手之數(shù)。
將棲梧琴贈予落櫻,也正是莫如風授意的,所以劉管事再不舍也無用。
別說棲梧琴本就屬于醉夢樓,就算是他私人之物,若莫如風說要,他也只能給。
作為醉夢樓的管事,莫如風的性格他十分清楚。
很少開口,但從來都是說一不二,不容拒絕。
只是他不明白,他家這樓主向來不過問樓中之事,這次怎會為了一個素未謀面的人出面,甚至將棲梧琴都送給了對方。
要知道醉夢樓的寶物一般都是存放在樓中的藏寶閣,唯有棲梧琴是由莫如風親自保管,連他都很少有機會能夠接觸到。
若不是因為此次的琴試,他相信樓主絕不會將此琴拿出來。
就在劉管事惶恐忐忑的時候,莫如風卻是站了起來,淡淡的說道:“我知你心中好奇,也知道棲梧琴在你心中的份量,但你要知道這世界上有些東西就是為了等待特定的那一個人而存在的,這是它們的宿命!”
“老奴不敢!”劉管事雖對棲梧琴心向往之,但卻從未生過覬覦之心,因為他知道那不是他可以染指的東西。
莫如風沒有理會,他拿起案桌上自己剛調(diào)好的那把琴遞給劉管事,說道:“這把琴雖比不上棲梧,但卻是最適合你的!”
撲通!
莫如風話音落下,劉管事非但沒有接琴,反而直接跪了下來,顫抖地說道:“老奴何德何能,萬不敢受!”
“拿著吧!”莫如風看著跪在自己跟前的劉管事,淡然的臉上閃過一抹悲傷,嘆息道:“這年頭,琴易尋,人難求!”
琴易尋,人難求!
聽著莫如風的話,劉管事眼中竟有淚光閃爍,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接過莫如風手中的那把琴,生怕一個不小心給磕著了。
“好了,你好歹是我醉夢樓的門面,如此形象成什么樣子!”莫如風訓斥道,“下去收拾一下,水月閣可還有人等著你去招呼呢!
“是!老奴這就去!”得了指示,劉管事便不敢再耽擱。
他走后,莫如風背負著雙手獨自一人站在窗前。他看著漆黑一片的天空久久不語,直到消失的月亮浮出云層,他的臉龐才漸漸柔和了起來,輕聲說道:“看來明天會是一個好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