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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言江湖曲

第七章:任務(wù)(下)

戲言江湖曲 天不渡 3308 2019-04-04 10:45:00

  棺材,金絲楠木的棺材。

  且不論這口棺材的材質(zhì)何等名貴,卻是說這口棺材往這大雄寶殿里一擺,那便是極大的不敬,更不要說這棺材還不是空的。

  不是空的,自然就是滿的了。

  棺材里是滿的,那么里面又會裝些什么呢?

  棺材,便是用來裝死人的。

  普恒的面容有些緊張,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滴,他經(jīng)年研修的佛理并沒有告訴他如何面對佛前座下的一口棺材。

  一口金絲楠木的名貴棺材。

  不單單是他能看到,洪信自然也看得到,只是這位老禪師并沒有將他的目光在這上面過多的停留,反而淡然地注視著自己這位弟子,看著他的反應(yīng)。

  “你覺得如何,可還能擔(dān)此重任?”

  洪信喃喃低語,仿佛是在詢問自己。

  那個麻桿一般瘦瘦高高的老人朝著普恒上下一打量,朗聲說道:“性子當(dāng)是穩(wěn)重得很,辦起事來也讓我放心,便是這一身佛門內(nèi)力也頗有青出于藍的威勢?!?p>  這人骨瘦如柴,說話之間卻是洪亮,身形仿佛靈怪一般若隱若現(xiàn),這般景象卻是讓普恒心中發(fā)毛,似乎站在哪兒的不是什么活人,而是亡靈鬼怪。

  洪信狐疑地望了那人一眼,便看著那人給他打了眼色,目光微微一動,心中多少有了個數(shù)。

  沒見他如何動作,卻只見得一記氣箭輕輕叩在普恒和尚的靈堂穴上,登時見他周身散出極淺的黑霧,那普恒和尚低聲吐一口氣,只覺自己全身上下有著一種說不出的舒坦,仿佛在那剎那間便已然脫胎換骨。

  “玩笑開得太過了,秦施主這般為事,實為不該?!?p>  洪信的聲音幽幽傳來,普恒只是瞧著那位秦施主極為勉強的聳聳肩,似乎并未將師父的勸道放在心上。

  事已至此,普恒如何不知剛剛的一幕幕到底因何而生。

  那股勁風(fēng)來得古怪,想來是這位秦施主施展內(nèi)力所致,一個照面便將內(nèi)力悄無聲息地打入自己的周身要穴,阻隔了自己的雙眼經(jīng)絡(luò),從而讓自己雙目失明。

  只不過自己一身佛門內(nèi)力尚且算得上精深渾厚,那等倉促之間打出的些許內(nèi)力顯然是不得長久的,伴隨著內(nèi)力流轉(zhuǎn)周身,自己的目力也就逐漸恢復(fù)。

  之前秦施主同師父所說的‘十四次呼吸’,想來便是自己徹底擺脫這股內(nèi)力的時間,按他的說法,這些時間似乎并不算長。

  這樣的手段簡直神乎其技,數(shù)十道勁氣內(nèi)力就在那拂面而來的剎那微風(fēng)中悄無聲息灌入體內(nèi),自己不但沒有半分發(fā)覺,就連周身要穴都未曾有半點酥麻異感。

  短短一瞬,卻能憑借一手勁力戳中數(shù)十道要穴,將自己這般內(nèi)力臻至六重天的習(xí)武之人剝奪目力,便是這‘十四次呼吸’,亦足以奪去自己百十回性命。

  這不是單純的武功,也不是精深卓絕的巧勁,倒像是極為深厚的醫(yī)道功底。

  洪信端坐在席墊之上,默默看著自己的大弟子計較著剛剛一幕的得失變換,但看他似有所悟,方才開口道:“這一位是為師多年好友,你想來也是見過的,十年來秦施主的飯食多是有你所送,倒也算是一份了不得的因果?!?p>  普恒低頭,向著秦正元微微鞠躬見禮,這一禮卻不是僧人的合十作佛禮,倒更像是江湖中晚輩對前輩的見禮。

  秦正元坦然受下,手中卻摸出一枚灰蒙蒙的蠟丸,看起來算不得什么干凈物什,屈指將這枚蠟丸彈到普恒手中,才懶洋洋地說道:“小和尚的內(nèi)功修為自然還算得上精深,但你這一手刀法尚未出手便先失了三分火頭,若真是遇上高手,便不頂用了?!?p>  話語間,不忘指一指那枚蠟丸,解釋說:“這枚藥丸喚作‘真陽衍功丹’,那是老夫采無根之水,用添百十味奇花異草精粹而成,你且拿著保命,若是遇上了不可力敵之人,便服下這枚寶藥,可保性命。”

  普恒微微欠身,再次施禮,但那一張臉上卻看不見多少貪欲與喜意,此等佛性著實讓秦正元心中暗自佩服,連帶著那五大三粗的個頭都顯得順眼了不少。

  洪信見那灰蒙蒙的蠟丸被普恒貼身收好,卻不知怎得悄悄瞥了秦正元一眼,只見他面色如常,也就聽之任之,將這一出不了了之。

  不過此刻也不是聊閑的時候,洪信探手朝著那口棺材一指,卻是極為鄭重地沖著普恒囑咐道:“現(xiàn)如今你師弟一身筋骨俱損,想來也唯有釋州萬佛山有能耐調(diào)度那般多靈丹妙藥救治于他,你且?guī)巴屩?,戴好信函,一?yīng)事物我已然在信中說得明白。”

  言已至此,秦正元陡然揮袖,卻將那棺材蓋子輕輕挪開少許,普恒目力流轉(zhuǎn),卻見釋鴻生那張蒼白的臉龐就在這棺材之中,棺材里擺著不計其數(shù)的藥材,其中大半被破開,一股極為刺鼻的藥味讓他不由得皺一皺眉頭。

  “現(xiàn)如今,釋鴻生的身體實在太過虛弱?!?p>  秦正元又抽袖將棺材重新蓋嚴,那股刺鼻的苦辛味登時減輕不少。他慢慢言說道:“現(xiàn)如今我雖然將他性命救回,卻終歸保不住他那一身武藝,只得拿這些藥材慢慢與他滋養(yǎng),再用靈丹讓他長眠,若是一個月內(nèi)這丹毒不解,終究逃不過閻王追命?!?p>  洪信微微額首,同樣囑咐道:“今日喚你前來也不是為了別的,便是要你載著普翰前往釋州求醫(yī),釋州遠在西北邊疆,而我梁州卻在東南邊陲,一來一去橫跨偌大中原,莫說一個月,便是一年不知能否跑下來?!?p>  這倒是實話,還是個大實話。

  莫看中原不過十六州,那是當(dāng)今天子無力把控天下,故而廣設(shè)藩王分國而治的結(jié)果。如今的大景王朝早已暮氣沉沉,治下多王并起、相互兼并,久而久之才形成了這么一個中原十六州的格局。

  每一州便是一國,便是這一方藩王拿刀子生生從朝廷上割下來的一塊肉。

  如今釋州同梁州相距何止千萬里,單說這州郡便是要經(jīng)途四州,從梁州騎馬,便是找得最近的捷徑,也要途經(jīng)潭州、京州才能抵達釋州。

  這其中有著多少事端,如何得知?

  洪信沉吟少許,又囑托說:“單你一人上路,恐有不便,亦難護普翰周全。如今你孫師叔已然自梁王冢中全身而退,還成天躲在他那酒肆里學(xué)著些下九流的本事,你且同他一便,路上多少有個照應(yīng)。”

  不待普恒反應(yīng),秦正元卻轍手擲出四枚修長鐵錐刺入棺材,將這棺材蓋子釘?shù)媒Y(jié)結(jié)實實。接著摸出一只小瓷瓶,在那棺材蓋子上輕輕一抹,原來這么個楠木玩意兒還開了個不太明顯的透氣孔兒。

  “你且聽好了,”秦正元捻開瓷瓶,往手里倒出一小捧桃色藥丸,言道:“這玩意就是老夫親手調(diào)配的續(xù)命丸,你且記好了,每過九日便從這氣孔里投進一粒,萬不可多、千不可少,這一瓶之中藥丸尚有百十粒,想來也足夠你們撐到釋州?!?p>  一粒藥丸能續(xù)九日性命,一百粒便是九百日,算一算已然兩年有余。

  若是輕裝上陣,莫說將人送去釋州,便是一個來回想必也不太妨事的。

  瓷瓶不大,但這陶瓷大都是易碎怕摔的玩意兒,普恒極為寶貝得將之收入腰間束帶,他這束帶本就是差人單獨做的,不但結(jié)實耐用,還暗藏玄機,小巧些的物什便可隨手藏在其中。

  普恒再看師父,卻見老和尚似乎沒有說下去的意思,只是自己面前不知道何時碼出一排銀兩,都是清一色官制的銀錠子,一枚便是實落落的十兩雪花銀。

  “你此行跨越千山萬水,卻不得少了盤纏上下打點?!?p>  洪信探手虛指,說道:“這些年粥棚缺口愈發(fā)大了,一時也調(diào)度不出多少現(xiàn)銀,為師湊了湊,這五百兩銀子你且收好?!?p>  一百兩銀錠子,四張大景官銀票據(jù),每一樣都能看出漫長歲月在上面留下的痕跡,這些票據(jù)之中尚有十年前開布,寫有‘證德二十三年’的官銀票據(jù)。

  銀兩銀票都貼身收好,普恒再看師父,卻只看得一位面朝佛祖菩薩,端坐著誦經(jīng)叩珠的老和尚。

  見此,他便心有定計,當(dāng)即朝著洪信背影合十作拜,單手擒起那四四方方的楠木棺材,卻覺得這棺材重得驚人,以自己這一手擒拿功夫,也幾乎是拿不起。

  “這棺材可不單單是金絲楠木的,”秦正元提點道:“為了安全,這里面鑲嵌了一層厚實的鋼板,便是光是那些藥材也不會輕,卻是要多多當(dāng)心才是?!?p>  不必多說,當(dāng)下運足內(nèi)力將這棺材單肩扛著,大跨步邁出這大雄寶殿,殿門推開,外面吹進一襲清風(fēng),將這位年過而立之年的和尚這一身僧袍輕輕吹動,到頗有幾分當(dāng)年‘大風(fēng)瑟瑟’的豪情壯志。

  既是為了救人,那便是刻不容緩。

  普恒出了大雄寶殿,快步走下殿前石階,遂運起一身神足通,登時見他周身金光燦燦,身形好似一道流光閃電,飛也似得在那空中幾段踏步,很快便在羅相山層層樹木之間消失不見。

  “你還是挺放心這后生的,”秦正元毫無顧忌朝著佛前一靠,慵懶地問道:“這玩意兒說不得真能要了你那徒弟的小命,若是你這開山大弟子都死在外面嘍,你真就不心疼?”

  “為天下蒼生計,死又何苦?”

  洪信反問一句:“再者說,你不還剛剛賜下一丸能保命殺敵的‘真陽衍功丹’么,這般大的名頭擺著,貧僧還有甚么放心不下的?!?p>  秦正元失聲笑道:“那玩意兒到底是什么,旁人不懂,你還不知道么?”

  “無量壽佛,”洪信轉(zhuǎn)頭掃他一眼,言說道:“對于旁人自然要知曉其藥理,可對于普恒而言,那一枚便就是所謂的‘真陽衍功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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