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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言江湖曲

第三十九章:荊鳥眷燭嵐

戲言江湖曲 天不渡 3204 2019-05-06 11:34:00

  細碎的言語被山巔的涼風(fēng)吹散,卻吹不散他們心中的陰霾,短短的一句既不押韻也不甚風(fēng)雅的打油詩,卻偏偏帶起他們細瑣的思緒與憂慮,有些時候,最鋒利的武器往往不是明晃晃的刀劍,而是更為虛無也更為隱匿的東西。

  黑鴉生鐵羽,曲玉映人心。

  一枚黝黑曲玉之下映著的卻是好大的一只烏鴉,這只烏鴉從京師那黃澄澄的宮殿里飛出,在天地間隨意打了個彎兒,誰曾想竟然會落在這富庶的潭州。

  陳立武的眉頭鎖緊,他的心里其實清楚得很,這只烏鴉無論在哪州哪道落了腳,都不是多么令人討喜的一件事,若是像這一回這般在哪邊做了窩,那對于任何一方州道郡縣都仿佛是天災(zāi)般的禍患。

  再干癟的果子,也能讓這烏鴉啄出幾個窟窿;再干巴的沙土,也能讓這烏鴉攥出幾滴油水;它既然敢在此地作窩,想必也不單單是為了潭州那筆令人垂涎三尺的賦稅,天底下的烏鴉海了去,可終歸不會落到獵人的屋子里。

  “你當(dāng)真曉得這曲玉,無假?”

  趙建隆深吸一口氣,心中卻終究還是懷有幾分僥幸。

  “你知曉我的出身,這玩意兒擺在殿堂二十載,分毫未變?!?p>  陳立武將那枚曲玉攥在手心,粗糲的皮膚細細摩挲著曲玉上的刻紋,這種獨特的觸感時隔二十余年再度出現(xiàn)在掌心,也打消了他最后的一絲疑慮。

  鐵烏鴉!

  不會有錯的!

  陳立武心中清楚,這個組織到底有著怎樣的威懾力。

  偌大的天下,有權(quán)有勢的大人物們早已習(xí)慣了豢養(yǎng)一幫子門客替自己做事,卻不知從哪一天起,這些門客逐漸演變成為殺手、刺客、諜偵,那些個愛惜羽毛的大人物也擺出一副順其自然的模樣,各自搞出一幫子辦黑活、下黑手的‘影子’來。

  京州天都,皇室貴胄滿地都是,人一多了,這影子也就多了。

  但有本事組建成建制的‘影子’本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縱然那京都之內(nèi)、殿堂之上亦不過寥寥幾人才真正做得到,而其中名聲最下作的便是鐵烏鴉。

  鐵烏鴉的主子名聲也差得很,被那些文人墨客批判作了‘屠子’,到底是屠子的名聲壞了烏鴉的名聲,還是他鐵烏鴉敗壞了那屠夫主子的名聲,現(xiàn)在已經(jīng)極難考究,唯獨只能知道一個滿身罵名的屠子肩膀上總是站著一只烏鴉,這個屠子便靠著一只烏鴉和一柄刀,替京師扛下了近三十載的風(fēng)雨。

  “鐵烏鴉、何屠子、何家莊……”

  趙建隆微微頷首,不知在思索些什么。這些線索毫不掩飾地聯(lián)系在一起,便是瞎子也能看出其中的端疑,可這明白白散在面兒上的東西,越是顯眼的往往越是有毒,他雖然在江湖上算是個人物,卻也不敢隨意探想那些人的想法。

  屠子看起來是個沖動脾氣直性子,可若是他當(dāng)真那般簡單,又如何能在京都之上屹立數(shù)十載,還一步步爬到那樣一個駭人的位子上。

  天邊云端似乎變了幾分顏色,月明星稀,兩人屹立在這山巔云峰,一陣涼風(fēng)刮起陣陣山嵐,竟將這兩人的身形漸漸隱去,待到云消霧散,再不見半分人跡,只余下寥寥裂隙,似有幾番言語。

  陳趙兩人不知去向,想要在群山之中尋得何其困難,且拋開二人,再瞧一瞧那位鐵烏鴉的動向。

  群山空寂寥,忽聞人來到。

  卻看山間嵐霧少,一襲玄衫萬仞邀。

  那一方山峰雖高,但相距于那座山城卻不算遠,黑衫男子在山間猿躍,仿佛當(dāng)真是山中多出一頭黝黑猿王,每一個動作都極為順暢,往往只要一次縱躍,便能往下數(shù)十尺,亦能往前數(shù)十尺。

  不過數(shù)次縱躍,這人的身形便掠過數(shù)座山峰,看這方位,距離那何家莊已經(jīng)極為接近,照著速度在過不到十?dāng)?shù)個呼吸,想來便能跨越山澗,步入那隱匿于群山之間的山城。

  恰逢此時,這人卻又在半空之中驟然折身,斑斑點點的雪亮光點在山間時隱時現(xiàn),若是能有目力過人者在此細細望去,想來也可瞧見這山間的端疑,那漫山遍野的寒芒正是皎月光芒之下,一枚枚精鐵箭頭上那光滑的側(cè)棱。

  繃直的弓弦輕輕泄去幾分氣力,幾個身影隨即出現(xiàn)在山巖峭壁之上,看那模樣打扮都是清一色的女兒身。

  “荊先生,莊子里待著客人,現(xiàn)在不方便招待您,還請隨我等去往后院?!?p>  這幾位姑娘生得遠算不上俊俏,打扮更算不上喜人,但那一雙雙亮麗的眸子都仿佛是在闡述著她們的不凡,事實上也的確如此,無論她們生得什么模樣,這一身老練的輕功便足以擔(dān)得上一個‘奇女子’的冠號。

  這位荊姓男子卻是個平穩(wěn)的性子,做起事來永遠擺著一副恭恭敬敬的謙卑模樣,竟也朝著這些個女殺手擺了禮數(shù),安安穩(wěn)穩(wěn)拱手作揖,也虧得他一身干練的輕身功夫,靠著黃楓一枝亦能穩(wěn)固身形,否則跌落下去,免不得落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殺手本不是多么善談的行當(dāng)買賣,那些身著夜行衣的女子慢慢收起刀兵,轉(zhuǎn)身朝著山脈的另一側(cè)躍去,漫山遍野的寒芒漸漸收斂,荊先生狹目微瞥,身形卻好似雨燕般掠至那些女子的身后。他當(dāng)然曉得前往后院的路途,但他從來都不會對自己人失了禮數(shù),縱然自己的輕功遠在這些女子之上,卻也甘于落下半個肩頭,全了自己的禮制。

  偌大的燭嵐山,無論是何家莊還是癸風(fēng)寨都不過是其中滄海一粟,山脈之中陡峭著十之七八,但便是天人絕路又如何能攔阻這些武林高手的腳步。

  短短數(shù)息間,一座座宅院便已然近在眼前,不待那位荊先生再說什么,卻見那些身影陡然間消失不見,卻不知是藏匿于那處陰影之下。

  荊先生應(yīng)當(dāng)是極為熟知這何家莊的布局,不過七扭八拐地走著,便見一處花池之中隱匿著一方落滿灰塵的鐵門,這里本是個極為幽靜的小園,林木森森、雅素點綴,這里的屋舍與圍墻都建筑得特別高,上面同樣落滿了灰塵,似乎已經(jīng)許久未曾被人動過,因為就算是江湖上一等一的輕功高手,也很難在這樣的地方踏塵無痕、隨意出入。

  這里顯然出的荒蕪氣概很難與常人言明,只是見得周遭四面墻上都爬滿了半枯的黃藤,所以那一方鐵門倒是有一大半被淹沒在藤蔓中,若是未細心留意,想必也很難發(fā)覺。

  荊先生踱步上前,卻見這門上鐵栓都已經(jīng)生了銹,倒不像是近些年動過分毫,若是仔細打探,卻似乎能看出幾分些許新鮮的痕跡,這般一環(huán)環(huán)聯(lián)系在一起的線索,自然就能引得那些別有用心之人在上面花些心思了。

  但荊先生不是外人,也犯不著去管這糊弄人的玩意兒,他輕輕側(cè)身,卻是在一顆古樹面前停下了腳步,這棵樹至少也得是百年開外的年歲,枝葉離地少說也有五丈多,再抬抬頭,枝葉盡是稀落落的,可供藏身的地方也著實不多。

  若是有經(jīng)驗的諜探見到了,是絕不會放棄這樣古怪的擺設(shè)的。

  只可惜,這也是糊弄人的。

  貼著這顆古樹從里側(cè)蹭過去,這是他十年來改不掉的習(xí)慣,因為這往往會使得他蹭掉墻壁上灰塵,他的衣衫本就算不得精貴,就算刮臟刮爛了也不會心疼,倒是這些新鮮的痕跡總是會平白讓許多諜探作了白活。

  其實,他的目的本就是擺明了的。

  因為這小園的一側(cè),一處被人精心打理著的閣樓悄然矗立,一柱灼光赫然在目。

  身形閃動,下一刻,這位荊先生就好似施展了神怪志話之中‘咫尺天涯’那般的神通,不見他如何動作,只見那身影驟然間已然站在第二層樓閣之上,一只手卻已輕輕叩動木門。

  “何必見外,進來說話吧?!?p>  一聲慵懶的女音,足以讓任何男人的心似是貓撓般瘙癢,這位荊先生的臉色卻全然不該半分,這當(dāng)然不算是男兒的鐵石心腸,只是這十年來這樣的聲音聽了不知道多少回,慢慢得也就不覺得撓人了。

  推開房門,這卻是一間臥房,亦是一位佳人的閨房。且不說這里到底住著哪家的姑娘,這屋子的格局卻是同其他屋子完全一式一樣,其實整個何家莊的所有臥房本就是一模一樣的格局,除了朝向略有差異,也就只有屋中擺放或多或少會有些變化了。

  應(yīng)門屋子的角落放著一張很大的梳妝臺,上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東西,而且十樣里頭少說也有九樣是只有女人才有、才用的東西。

  一位俏麗至極的美婦正坐在這梳妝臺前,面朝著一面極為精致的銅鏡擺弄著頭上的簪花,那是一支極美的簪花,雪亮的珍珠襯著雪白的銀飾,正是以素襯媚的手法,更顯得這位美婦人生得艷麗無比。

  這副樣貌仿佛可以吸引所有的目光,就如這身條兒似是能夠勾住天底下所有男人的魂魄一樣,縱然見了十年,這位荊先生依舊不敢多看哪怕一眼,只得恭恭敬敬身行禮,口中說道:“夫人,荊鳥已驅(qū)外患,看那武功路數(shù),來的應(yīng)當(dāng)是‘先天侯’陳立武、‘鐵拐杖’趙建隆,都是梁州境內(nèi)極有門臉的人物?!?p>  原來他的名號喚作‘荊鳥’,其實鐵烏鴉里除了最不起眼的那些個烏鴉仔,但凡是能獨當(dāng)一面的高手都以禽鳥代稱,這名號倒也不算是失了水準(zhǔn)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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