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快的刀,施主的功力卻不像是青鼎門尋常弟子,倒是令小僧大吃一驚?!?p> 普恒身上的金芒漸漸斂去,便是周身的氣勢也愈發(fā)微弱了,仿佛全身氣脈都被剛剛那一刀所斬。
一桿混鐵大棒杵在地上,似是在支撐著那高大偉岸的身軀,又好似是要維持著這份極難養(yǎng)育的體面。
“大師好武藝,在下……自愧弗如。”
顫抖著的手似是要去觸動那柄早已歸鞘的刀,只可惜這柄刀也許永遠也不會在這世間展露鋒芒了,因為它的主人失去了作為一位刀客最終的東西,不只是身為刀客——甚至是作為一個活人最為重要的東西。
那人緩緩張開唇齒,大股大股的鮮血自他口中涌出,殘敗的血肉伴隨著一聲聲嘶啞的尖咳跌落在地,那是他早已被震碎的心肝脾肺。身旁一位弟子強忍著剛剛被勁風(fēng)轟擊的痛楚來到他的身側(cè),寬大的手握在那人的手腕上,臉上登時沒了光彩。
“長……長老”
這位弟子煞白的臉上再瞧不見絲毫血色,支支吾吾地哭頌道:“張……張師兄他,死了?!?p> “什么!”
那位長老面容驚色,似是不愿相信這樣殘酷的事實。剛剛瞬息間的招數(shù)拼搏哪怕是他也多少有些難以看清,他所能只曉得也只有這大和尚挨了自家弟子如此凌冽的一刀,但也回敬于一記劈掌,之后便是錯位易形。
“這位張施主的功力著實駭人,年紀(jì)輕輕便已修有四重天的內(nèi)力,基本功的底子打得也是極為夯實,實在是一位難得的青年才俊吶?!?p> 普恒默默側(cè)身,似是在打量著那位生機漸消的青鼎門張姓弟子,又仿佛是在提防著那位青鼎門長老的鋒芒,自從那位張姓弟子殞命之后,原本還算是有些顧慮和收斂的青鼎門長老徹底喪失了耐性,那股如淵似獄的殺氣自始至終都環(huán)繞在他的周身,令他感到一陣頭皮發(fā)麻。
他手中的刀,前所未有的鋒利!
“其實,老夫也是張氏族人,當(dāng)年若不是這個孩子,也不會輕易放棄閑云野鶴的好日子來這青鼎門里當(dāng)一個供奉長老……”
那位青鼎門的長老默默將那柄青銅長錐重新插回到腰間,手中的刀微微顫動著,但那并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他心中難以掩飾的憤怒。
怒火可以燃盡一個人的理智,但也可以讓一個人擁有遠超尋常時候的勇氣和力量。
而殺子之仇的薪火足以將一個人全部的心神都徹底燃盡,令任何人化作令人恐懼的邪魔,也足以令這世上再多出幾樁無法掩飾的悲劇。
一聲沉悶的轟鳴聲驟然響起,那聲音就仿佛是一只厚實的銅鐘正在被木槌輕輕敲擊著一樣,但這里既沒有銅鐘,也不會有木槌。
這聲音,是從那位張氏長老的丹田處傳來的!
長老的身形快似閃電,手法也遠比那些青鼎門弟子來得老道,當(dāng)普恒初一警覺之時,那好似一汪秋水的長刀卻早已近在眼前。
“那位張施主的刀勢著實駭人,反倒是小僧一時未能收著力道,犯下如此殺戒,還望施主能夠省得?!?p> 普恒幽幽一嘆,手底下的功夫卻是半點也沒閑著,混鐵大棒不知何時起已然立在了自己的面前,棍棒上附著的那股洋溢著金色華光的佛門內(nèi)力牢牢護住了他的面門,任何攻勢都會被第一時間攔截在此。
“老夫唯有這一個兒子,今日竟然便葬身于此,你還有臉自稱慈悲為懷的佛門弟子么!”
見到攻勢被阻,那位青鼎門長老怒喝一聲,手中的刀劍宛如清風(fēng)拂面般輕柔,卻又好似寒冬臘月般凌冽,這兩種迥然不同的風(fēng)格卻在此刻融合得淋漓盡致,每一刀都是截然不同的風(fēng)骨,卻又是如出一轍的刀法。
刀分四季,漫天灼紅。
劍分陰陽,氣達天穹。
普恒只覺著一瞬間的功夫,那剛剛還是那般平和舒適的風(fēng)忽然間也變得凌冽凄厲了起來,就仿佛是有人強行撕裂了那陣風(fēng),將他對于刀的理解也都化入風(fēng)中。
他從來沒有感受過這樣的招數(shù),縱然是一直以來都能夠在頃刻間將敵手鎮(zhèn)壓的他也在這股清風(fēng)之中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
那不是說這股力量到底有多么的危險或是強大,只是他在風(fēng)中嗅到了死亡的氣息,那是一種決然的死志,一種愿意為了某種事物而拋棄一切希望的意志!
哀兵必勝!
沒有人可以戰(zhàn)勝一個不怕死的人,尤其是這個不怕死的人恰恰是一位功力早已臻至六重天的刀客,盡快他的刀遠沒有之前他見過的那些絕世高手那樣的風(fēng)華絕代,也遠不及他師父告訴他的那些曠世刀法,但當(dāng)一個人徹底拋棄性命的希望時,絕望就可以幫他將這一切差距的全數(shù)消除。
“小和尚,你好慢吶,還要讓老頭子等你到幾時哇?!?p> 孫賚拾起自己一直未曾動過的竹筷,先是夾了一?;ㄉ讎L嘗味道,似乎是想要靠著這碟花生米瞧出這家鋪子的水平,然后一張老臉上見不到半點變化得放過了這碟齁咸齁咸的花生米,轉(zhuǎn)而百無聊賴地拿著竹筷去插那碗素面。
一面插著,一面還要念叨著:“老頭兒這會兒可是真餓了,便在此嘗一嘗這家的素面,倘若老頭兒的這碗面吃完了的時候,你小子還拿不下這么個二流貨色,那你干脆打包袱回你的羅相寺,別整天出來丟人現(xiàn)眼了?!?p> 普恒長棍突刺,驚得那青鼎門長老不得不選擇暫避鋒芒,然后恭恭敬敬朝著孫賚老頭行了個合十禮,便算是知曉了這糟老頭子的吩咐。
但這話同樣說得毫無遮攔,就仿佛擊潰一位六重天的武林高手本就應(yīng)當(dāng)是極為容易的事情一樣,甚至不會比打法一直煩人的蒼蠅困難多少。
如此無禮,自然是讓那位長老心中的怒火更甚三分,全身的筋骨都仿佛是在呼吁他要親手殺掉這個和尚,滿口的白牙死死咬住,發(fā)出磨砂的動靜。
“不知天高地厚的和尚!”
他這樣暗罵一句,身形卻毫不猶豫地突襲掠前,同樣伴隨著高亢的聲音炸響,手中的刀柄好似翻身跳一樣在手掌心上完成一次轉(zhuǎn)身,銀線般的刀芒便在此刻綻放!
而在普恒的眼中,他所能看到的無非就是一道絢麗的白芒在他的瞳孔間迅速放大!
他的刀實在是太快了,快到以往死在這刀下之人大都只能看到這么一道耀眼奪目的刀芒,便被神不知鬼不覺的奪走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