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善惡難分

　　“什么意思？村長不是活得好好的？”李廣想起自己昨天還抓到對方偷閑釣魚，腿腳利索，就是那張嘴有些多余。

　　鈴木友紀聽聞兩人的交談聲有些詫異，不發(fā)出聲響，手指按在仙符上，靜聽著里面的變故奧秘。她記得昨天被李廣抓回來的鄰村村長。那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人……正常夏朝時期的人類能有多大概率活到50歲以后？

　　流放之民跟城中正統(tǒng)的大夏百姓不同，后者如果不發(fā)生意外傷亡，據(jù)說可以保持容貌一直活下去。異聞帶內(nèi)時間流逝了81年，也就是說很多異聞帶出現(xiàn)前30歲的人如今活到了110歲以上，而被流放帶冀國邊境的人在此過程中少說也換了4代人了。

　　“我……他……我不知道……他應該已經(jīng)過世了……但卻活著，無法理解?！蹦泻⒁嬖诶顝V的逼問下，情緒愈發(fā)激動，他試圖埋頭掙扎，但回憶起的恐怖記憶超出理解范疇。鈴木友紀對這種感受頗有體會。

　　但鈴木友紀目視男孩無法道明的恐慌，依舊靜靜觀察著之后的變故，她自己都覺得反轉(zhuǎn)后變得冷血了一些。

　　“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李廣少說也跟鄰村村長接觸30余次，一個人是活的還是僵尸，他堂堂Archer職介的從者哪可能分不清。他可以保證，那位上了年紀的村長，不只是活人，還不帶有任何死亡相關(guān)的氣息。

　　“老爺爺他……”，男孩益情緒穩(wěn)定下來后，艱難地向李廣告知他視角下的見聞?！拔乙舱f不清，也許是另外一個人?！?p>　　李廣聽著愈發(fā)感覺詫異，一會兒說自家老人死了，一會兒說自家老人變了，無論信哪種他都沒明白男孩究竟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鈴木友紀沒忍住好奇心，突然站起來，走到男孩面前，默念咒語指尖快速按在了男孩頭頂。身體控制加上催眠，都是最基礎(chǔ)的魔術(shù)，鈴木友紀使用這些魔術(shù)信手拈來。

　　“安靜，克制你的情緒，慢慢地將你當時所見告訴我們。不用恐慌，你現(xiàn)在非常安全。”鈴木友紀語氣冰冷的安撫通過催眠魔術(shù)起到了作用，強制止住了男孩益的身體反應。強制的安寧對人有害，但李廣不懂，以為能讓一個不懂事孩子安靜地陳述，比威嚇更實用。

　　“……”男孩益在魔術(shù)作用下，對未知與超出理解的恐懼也跟著消散，他的記憶得以完整浮現(xiàn)于自己腦海中?！笆震B(yǎng)我的老爺爺，大概半年前病重了。他一直靠山里某種仙草延續(xù)壽命，那種仙草也不是萬能，具體得了什么病我也不清楚。”

　　男孩的說明解除了鈴木友紀一個疑問，果然被流放的村民正?；畹巾毎l(fā)全白不可能。

　　“然后他怎么了？”李廣著急追問，他如今覺得真有可能在跟一個老僵尸做朋友，如果真相指向最糟糕的情形，傳出去就丟人丟大了。

　　“老爺爺病重兩天后就撐不住了，哪怕生啃藏著的仙草也緩解不了病癥。他當時不斷念叨著一些我聽不明白的咒語，然后……”益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他的身體重新出現(xiàn)掙扎跡象，似乎鈴木友紀的魔術(shù)失效。

　　鈴木友紀指尖依舊按著男孩頭頂上，魔術(shù)持續(xù)作用。她急忙增強了催眠魔術(shù)的威力，“然后怎么了？”

　　如果不出意外，按男孩的描述，一個靠服食特殊仙草延續(xù)壽命的老人，突發(fā)疾病熬了兩天喪命很合理，對應了男孩提到了“死亡”。但顯然死神沒正常帶走老村長的靈魂，后續(xù)過了數(shù)月時間殘存的從者抵達建起據(jù)點，尋求周邊村民協(xié)助。男孩益某些原因忍受不了變故出逃去了都城。老村長則在丟失益前后一直跟從者們保持聯(lián)絡(luò)，提供幫助，對自己丟了收養(yǎng)的孩子一事只字不提，仿佛什么事都沒發(fā)生。

　　如此說來男孩益下決心離開村子進都城，也有可能受了引導，為了剔除見過真相的人說錯話，就像現(xiàn)在他們得知了鄰村那位老村長有問題。

　　魔術(shù)增強后，男孩益仍保持沉默，他維持呆滯表情，在魔術(shù)影響下微微張嘴，卻什么也說不出口。到了這步，鈴木友紀也有些猶豫是否繼續(xù)對男孩使用魔術(shù)，畢竟男孩身體的無意識反抗越來越強烈，兩股力量持續(xù)對抗，對男孩身體與精神可能造成嚴重的傷害。9歲普通孩童的身體承受上限可想有多低。

　　“這東西是老爺爺做的。千真萬確！”男孩益突然掙脫鈴木友紀雙重魔術(shù)操控，一把奪來鈴木友紀的仙符，像是故意為之，大聲地對兩人說道，“對，就是這個，老爺爺做的?！?p>　　仙符脫手后，鈴木友紀沒聽懂男孩說的話，但一旁的李廣聽得清楚，一個儲存了諸多高階仙術(shù)的仙符竟然是一名居住在邊境，流放之民村落里的老人制作，還有比這更離譜的事情嗎？

　　“你現(xiàn)在是誰？”李廣感覺自己豁然開朗，他伸手抓住男孩的手臂，厲聲追問。

　　“……莫問，莫道，無想，無念。天地不知，善惡倒轉(zhuǎn)，生死有命，道法自然哉?！蹦泻⑼晦D(zhuǎn)詭異的笑容，一字一頓地說出超出年紀的玄學言語。真相與李廣猜想的接近，剩下的回去問鄰村的“村長”更合適。

　　“你莫非連一個孩子的身體都要奪舍？”李廣考慮了最壞情況，他見過異聞帶內(nèi)土生土長的仙人，與西方神秘界的魔術(shù)師，某些方面可謂一模一樣，人的本質(zhì)受到了異化，比起人的價值，他們更看重飛升仙界的可行性。

　　“沒有奪舍。只是個應激啟動的法術(shù)，都怪迦勒底的御主做事太直接了，她再問下去，可就要被天地知曉了?！憋@然不愿意讓鈴木友紀知道，男孩益說完捏著仙符失去了意識，詭異的笑容隨之閉合。

　　鈴木友紀奪回仙符，重現(xiàn)啟用便于溝通理解的法術(shù)，剛才男孩益奪走仙符時突然顯露的詭異笑容著實嚇到她了，以至她在男孩昏過去后才有反應動作。

　　“他剛才說了什么？”詢問一旁理應聽懂的Archer李廣，鈴木友紀較為警惕地用魔術(shù)對男孩全身檢查了一遍，以她的水平查不出任何異常。

　　“……暫時，等我們回去了直接抓來鄰村的村長，帶著益一同對質(zhì)吧。迦勒底的御主，你知道我們中國法術(shù)中‘奪舍’概念嗎？”

　　李廣猶豫了數(shù)秒鐘，他沒有完全掩蓋，但也換了較為婉轉(zhuǎn)的提醒方式。

　　“奪舍？”

　　鈴木友紀想到了傳聞中存在的老年魔術(shù)師擠占自家后輩年輕身體的情況，為了延續(xù)壽命，在魔術(shù)界總有各種步入邪道的個例。

　　“看來你大致懂一些。但到此為止，你要是餓了先吃烤肉。我跟項將軍要討論一下這次事件。請你放心，雖然暫時對你隱瞞，但事后我一定會讓犯下罪行的人付出對應的代價。”李廣說完將昏倒的男孩放在木墩上，自己靈體化向著項羽巡邏的位置移動。

　　男孩益醒后完全忘了發(fā)生的事情，只記得李廣說要打他屁股。

　　徹夜未曾再增添異常，但光是回顧今日發(fā)生的事情，鈴木友紀枕著自己的腰包難以入眠，閉眼后總覺得有人的視線從夜空投下，仿佛天上一閃一閃的星星都是活的眼睛。

　　終究疲憊感戰(zhàn)勝了警惕。今天的魔力消耗以她的魔力量，算不上多少，但身體上的疲憊跟魔力無關(guān)，16歲年紀的少年少女，仍是生長發(fā)育的年紀。

　　————

　　當清脆的鳥鳴聲響起，鈴木友紀猛然睜眼，天色已經(jīng)透亮，大致到了早上7時，她昨晚睡得很熟，9小時的睡眠時間反倒因為躺在野外的睡姿問題，起身后全身酸痛。

　　“你醒了，暫時也沒事情，等李清照和Berserker抵達這里，估計到太陽快落山了。”項羽看到鈴木友紀醒來活動身體，打了聲招呼。他沒想到隨手抱出來的男孩居然暗藏了如此驚人的秘密，等回到據(jù)點，他也不會輕易放過奪舍他人肉體的不明仙人。

　　至于那段李廣復述的玄妙說辭，項羽以鈴木友紀為目標，使用過多次“未來視界”能力，每次都沒用，某種意義上能說明其他人對鈴木友紀“觀測”也得不到痕跡。這種保護應對的敵人自然是那位創(chuàng)立異聞帶的至高神圣皇太一。

　　天地不知……反之還能證明他們這些僥幸沒被圣皇剿滅的分隊從者，舉動仍在圣皇的觀測中，只是對方?jīng)]閑暇或懶得搭理他們。

　　鈴木友紀不清楚其中更深層隱瞞的因果關(guān)系，她刻畫魔術(shù)陣，召喚蛇使魔，指派這些使魔在城外布置術(shù)式。

　　原本她想召喚兔子之類的使魔，但隨著召喚魔術(shù)啟動，自動轉(zhuǎn)向了蛇類使魔，像是被某種力量固定了結(jié)果。

　　真正以魔術(shù)師御主身份迎接一場未曾模擬過的異聞帶征伐，鈴木友紀感覺自己選擇多了，但各色魔術(shù)使用后能換來怎樣的成果？她自己也清楚收效預期起碼打個對折，這還是在當?shù)夭涣私馕鞣侥g(shù)的前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