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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zhàn)國大梟

第十九章 紅顏偏見·此圖甚怪

戰(zhàn)國大梟 柴門犬 3078 2019-03-06 12:00:00

  “老朽才沒那個閑工夫去攪和公子的貴事,工坊里一攤子活兒呢,尚有八百支殺矢過得幾日就要驗收。

  “等過了霜降,下個月入冬,工匠們在完成考校后都準備回家窩冬了,也就你們貴族有心情在大冷天的來什么冬狩。

  “砂輪卻又壞了兩個,昨天剛報上去,買砂料的錢且沒下來,若是過得明日還不來錢,老朽怕是要自己先墊了。

  “所以啊,老朽已經(jīng)忘記公子剛才說的是何事了……”

  將離不做聲地笑了一下,心想這老頭兒還真是別扭,愿意保密就直說,干嘛還繞來繞去說那么些忙忙叨叨的事?

  他挪挪身換了一下姿勢,無疑碰到身后的酒囊,本想拿來給李恒嘗嘗,卻被他七扯八扯地給聊忘了。

  “先生,我?guī)Я藗€好東西來與先生一嘗。”

  然后熟手熟腳地從案下摸出兩只陶碗,放碗的地方是他第一次來時就注意到的,接著打開酒囊封口,倒了滿滿兩碗酪酒。

  李恒皺起一張臉:“公子啊,我這是茶碗,你倒這摻了酪漿的酒,我以后還怎么喝茶?”

  “堂堂一個工師,還能差了這兩個碗?嘗嘗我這上好的酪酒,別老成天喝那臆里八怪的枯草茶,喝得人形同枯槁,口舌渾麻,連說個話都混了酸氣,這酒里帶甜,給你換個口味兒,咱們也輕松一下?!?p>  “嗯……”

  李恒接過被他端到面前的白白的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看來公子還是凡人吶。”

  “這說的什么話?難道你不是?”將離莫名其妙,端碗到嘴邊便喝了一口。

  “老朽連凡人都不是,只是個半截身子入黃土的朽木罷了,只是……那鄭姬可不是凡人?!?p>  “噗!”

  將離一口奶從鼻腔中嗆了出來,噴到李恒案前的竹簡上,上面是剛剛謄抄好的這個月工坊里工匠俸祿的發(fā)放記錄。

  此時被噴上了斑斑點點的酪酒,好端端的九原君也咳得滿臉漲紅接不上氣來。

  李恒一臉嫌棄,用茶巾細細抹著,兀自咂嘴抱怨:“老朽才剛寫好,墨都還沒干,這字又糊了……

  “怎么是個公的就對鄭家那寡婦有意思呢?個個兒的腦子看來都長在襠里了,唉……紅顏禍水,美色誤國啊……”

  將離稍稍平緩過來,用袖口擦擦嘴:“先、咳、先生此言差矣,美色誤國?找借口唄,還不都是亡國之人給女人扣上的帽子?

  “說她們妖言惑主,那主肯定也不是個有主見的東西,沉淪美色,國君無能,才終招國破,出了事便想起來往女人身上推,你說說,男人把政治搞壞了,卻讓女人去負責(zé),這算哪門子的邏輯?”

  李恒聽罷此言,微微晃著身子,表情奧妙,似是贊同卻又不表態(tài),半天才幽幽道:“公子可知那鄭姬是何許人也?”

  “……云中居的女東家啊。”將離有些奇怪。

  “那又可知……她是何等角色?”

  將離看看碗里的酪酒,又皺了下眉頭,“角色”這兩個字,可就有些意味了,他搖搖頭,示意李恒繼續(xù)說下去。

  接下來,李恒就把原趙國鄭氏如何發(fā)的家、如何遷至九原、又是如何購置酒坊酒肆的來龍去脈細細道出,再到后來鄭氏東家喪妻、患病、續(xù)弦再到病逝。

  云娘穿著喪服把已經(jīng)立了契的幾筆官、私訂單全部監(jiān)督收尾,戰(zhàn)馬沒欠一匹,羊羔沒少一只。

  直到最后出了夫喪,又把鄭氏百年的家業(yè)一并賣給天秦官府,只留下制酒賣酒的營生。

  說是為了親養(yǎng)鄭氏幼子,自己無力操持牧場,只求一些錢財拉扯全家上下囫圇度日。

  言語其間,李恒搖頭頻頻,滿臉的唉聲嘆氣。

  將離則是肯定地點點頭:“這挺好的呀,在我們那兒這就叫女強人,還蠻多見的,女人一旦發(fā)起勁兒來,男人怕是要遜色好幾分?!?p>  “公子不是咸陽人么?莫非咸陽已興起女子經(jīng)商了?”

  “呃……這倒不是,嘖,不說這個,聽先生之見,似乎是不認同女子經(jīng)商?或是輕視商人?”

  “非也?!?p>  李恒搖搖頭,“求富如向下流淌的水勢,乃人之情性,況千金之家有如素封。

  “范少伯富好行其德,子貢與諸國君分庭抗禮,白圭、猗頓名顯天下,便是連公子這等身份之人,也未必能及他們一二,老朽又豈會輕視?

  “唉……說來便都只是些微私心罷了,老朽與那鄭氏祖爺有些交情,對他家事也多些關(guān)注。

  “眼睜睜看著那狐媚婦人鳩占鵲巢,只圖自己清閑,而將鄭氏幾代心血白白斷送,實在是看不過眼,只不過旁人家事,老朽如何說得?全然庸人自擾……”

  “呵呵。”

  將離低頭笑笑:“畢竟是一個女子嘛,還要養(yǎng)一大家的仆人,換作是我,估計也會賣掉產(chǎn)業(yè)享清福吧……哦對了,今日過來,實有一事相請。”

  李恒剛剛提起筆,又被將離喊停,皺起一對短小的灰眉看向他:“老朽很忙,還請公子快說?!?p>  將離把眼前案上雜七雜八的竹簡筆墨、茶巾陶碗一一拿開,清出一塊寬敞的區(qū)域,又從衣襟里抽出兩疊被折得四四方方的白帛。

  邊展開邊說:“這幾日萌生出一些想法,便畫了下來,畫得不好,有兩張,還請先生過目,看看能否實現(xiàn)?”

  看見將離平鋪到案上的帛畫,李恒向前俯身,仔細打量起來:“此圖甚是怪異,公子畫的這是……一只手臂?”

  “誒?看不出來嗎?”將離也伏了過來,“這是一只手臂沒錯,你再看看手臂上的東西,能瞧出來是什么嗎?”

  “嗯……像是套筒,又有短劍,公子是想將短劍安于手臂?”

  將離點點頭,沒想到自己畫的圖能被人看懂,他伸出手臂來比劃著:

  “我想做的這個東西,其實叫袖劍,一個就夠了,太復(fù)雜的結(jié)構(gòu)以現(xiàn)在的水平應(yīng)該做不了,彈簧和伸縮式的基本是不指望的,但慣性式說不定可以嘗試一下……”

  “像這樣?!睂㈦x猛地向下甩去手臂,接著說:“利用慣性來伸出和回收劍刃,工坊里都是鑄劍師傅,劍本身當(dāng)然是沒有問題的,只要鑄得小巧輕薄就行。

  “不過還要做一個帶滑軌的鞘,就像這邊畫的這個東西,是個兩邊有滑槽的長鐵片。劍刃平常就藏在這鞘中,甩臂時沿著滑軌伸出。

  “滑槽是個難點,不宜過寬,既要能穩(wěn)定住劍身,又要讓劍刃能夠順利滑出,所以是稍稍寬于劍身厚度一到兩毫米的樣子,同樣也是要輕薄。

  “只要滑軌能搞定,其他就都是小菜,固定到皮臂甲上就行,或是用皮帶捆綁也可以。

  “我最近會出一份詳細的結(jié)構(gòu)圖,包括滑軌的三視圖和斷面,到時再來研究一下看是使用金錫鑄造還是用鐵鍛造……呃……我說成這樣,先生能聽明白么?”

  李恒沒有回答,不發(fā)聲響地看著帛圖,一直沒說話,只是向來松散的目光在這時變得無比集中,看看將離再看看圖,然后又默默掀到下一張。

  圖中是一細長竹筒模樣的東西,筒口有箭鏃。

  “呃,這個也叫袖箭,不過是箭矢的‘箭’,這就真是隨便畫畫的,很有難度,太過精密,我都不知道里面是個什么結(jié)構(gòu)的,不打算實現(xiàn)了。

  “通過什么樣的方式來發(fā)射也還沒有頭緒,這個袖箭據(jù)說有些厲害的,但以目前的水平,即使能做出來,殺傷力估計有也限,還不如直接扔劍呢,暫先不考慮,先生你看這袖劍能做么?秦劍的‘劍’?!?p>  這兩張圖是將離晚上無聊的時候,根據(jù)以前玩過的游戲回憶出來的。

  先是在幾片木方上打了些草稿,等有了比較完整的構(gòu)思后,再畫到帛布上,這還只是初稿,等跟李恒確認了細節(jié),還要完整地畫到羊皮卷上。

  其實自己以前也琢磨過,也曾在網(wǎng)上看過些詳細的制作教程,有人真能做出還原度很高的袖劍,包括皮革部分和金屬飾面,好看是好看,但誰又知道真正用起來靠不靠譜呢。

  將離承認自己練劍是來不及了,練了也打不過那些職業(yè)劍客,若只是和平地比劍,那輸了也沒什么,但刺客是來取命的,自己不擅的劍術(shù),卻是他人所長,哪有以己之短攻彼之長的道理?

  只能另辟蹊徑,以自己熟悉的近身格斗來取巧,袖劍也只是輔助,畢竟他人有兵刃,自己若赤手空拳,那不就是任宰么。

  其實最開始決定要做袖劍的時候,將離并沒有想到防身的成分,只是單純地想做。這里有個現(xiàn)成的武器坊,鑄造工藝登峰造極,還有打鐵的地方,總能做出個雛形來吧。

  不過眼下一切都是基于工坊的水平能夠達到的條件之上,若是天秦的兵工坊都不能制出,那這個地球上就再沒有別的地方能做出袖劍的了。

  李恒在看完兩張圖后,閉上眼靜思起來,一動不動。

  將離不敢打擾他,覺得這突然專注起來的老頭兒,好像有點厲害的樣子,此時也只是默默地看著李恒。

  許久過后,老頭兒緩緩睜開眼睛,目光中多了幾分鎮(zhèn)定,慢慢吐出兩個字:“能做。”

柴門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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