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石南以為事情平息下來的時候,縣里發(fā)生了一件駭人聽聞之事。
石南遇刺了!
雖然眾人皆認(rèn)定石南此次絕不會繼續(xù)待在縣尉的位子上,但郡里的問罪文書并未下達(dá),如今的石南依然是弋陽縣縣尉。
那日,就在石南巡查縣內(nèi)各處治安時,有五人持刀突然殺出,殺了石南一行人一個措手不及,石南慌亂之中小腹被劃傷,衙差反應(yīng)過來把石南圍在中間,那五人見事不可為,果斷遁走。
此次刺殺,官軍死傷六人,而刺客只留下了一具尸體。
石南回去后勃然大怒,傳喚手下各屬,抓捕刺客,幾日來弋陽縣許近不許出,縣內(nèi)因為抓捕刺客鬧的雞飛狗跳。
宋佐通過刺客的尸體,查出了這人的來歷,戶籍所在一清二楚,其并非奸惡之人,聽手下人回稟,此人急公好義,常與輕俠為伍。
石南一直以為是泉山派來的刺客,卻不想竟是治下的所謂“輕俠”,石南盛怒之下,派人前去緝捕刺客的家眷,卻不想人已被接走,眾衙差撲了個空。
但石南自不會如此輕易了結(jié)此事,石南將刺客的尸體脫光了,懸于城門,同時加大了對治下輕俠的限制,不少人都被關(guān)進(jìn)牢房,一時間石南與弋陽縣眾多輕俠勢如水火。
而石南的手下也越發(fā)不滿,他們是弋陽縣本地人,如此得罪本地百姓,以后如何立足,慢慢的對石南的吩咐也變得陽奉陰違。
縣衙內(nèi)的管邱,老神在在的喝著茶,曬著太陽,對石南的所作所為不管不問,任他折騰,在他看來,石南如今就像一條受了驚的惡犬,但凡有人惹他不快,他就會不計后果的撕咬,管邱可不打算惹火燒身。
【鬧吧,鬧吧,鬧的越大,你越不能在弋陽縣立足了。】
五日后,就在石南與弋陽縣矛盾激化之時,石南的住宅迎來了數(shù)十人,此后石南就仿佛變了個人,所做的一切都讓人感覺不可思議。
石南派人把示眾的尸體取下,幫其下葬,宣布此事既往不咎,并且將關(guān)押的縣中輕俠釋放,同時給予補(bǔ)償,不過,這群輕俠無論是出于本意或是礙于面子都沒有收下。
之后,石南更是親自前往眾多遺孤的住所,好言安撫,與之前的模樣判若兩人,更是以私人的名義給予每戶500文的補(bǔ)貼,更是親自前往被打的婦人家中,當(dāng)著眾人的面賠禮道歉,盡管石南并不情愿,但姿態(tài)擺的很足。
這一套下來,石南的處境總算比較之前好了不少,甚至坊間出現(xiàn)不少有關(guān)石南的正面言論。
幾天來待在家中暫避鋒芒的王傅聽到手下家奴的回報,眼睛不由瞇起
【石家來人了!】
就在石南補(bǔ)救自己闖下的禍時,郡里的文書終于到了。
主要是對石南的處置,對于管邱,主要是斥責(zé),念其年歲已大,不予重罰,但如若有下次,必削了他的官身。
這讓管邱松了口氣,自己送到郡里的萬民書和銀子總算沒有白費(fèi)。
石南就沒這么簡單了,之前郡里就顧及他的身份未曾重罰,如今又是大敗,無論如何也保不住他。
石南被削了縣尉的職位,同時上繳一百貫抵罪,對于這個判決,石南沒有任何異議,平靜的接受了。
管邱雖然厭惡石南,但想到石南馬上就要離開,又是身世顯赫之人,一改之前漠然的態(tài)度,對石南表示惋惜,結(jié)果一出口就后悔了,以他對石南的了解,石南一定不會接受自己的示好,反而會覺得自己在諷刺他,說不好還會當(dāng)面落了自己的面子。
不過這次他猜錯了,石南沒有說任何話,只是朝著管邱一拱手,就自己回去了,管邱看著石南離去的背影,嘆了口氣。
既然被削了官職,石南也無意久留,派人收拾屋子,準(zhǔn)備啟程,在離開之前,石南派人去找宋佐,希望他和自己一同離開。
宋佐在石南眼中是個可造之才,跟著自己遠(yuǎn)比縮在這個小縣城里有前途,更何況是自己把他從一個衙役提拔到縣吏,算是他的恩主,想來宋佐不會拒絕。
可惜,他想岔了,他的邀請被宋佐以“父母在,不遠(yuǎn)游”婉拒了,石南深深的看了宋佐一眼,沒有多言,任由宋佐離去了。
在石南看來,宋佐無非是見他如今勢微,故而背叛了自己,對于這種忘恩之人,沒有任何拉攏的必要。
石南很自負(fù),自負(fù)之人很難會在自己身上找問題,幾日來,石南的表現(xiàn)讓宋佐越發(fā)失望,也讓宋佐認(rèn)定他不是明主。
郡里的文書傳到弋陽縣第二天,石南就已經(jīng)收拾好準(zhǔn)備離去了,石南騎著駿馬,身后跟著三十余騎,皆是石氏家兵,而隊伍里竟然還有一輛馬車,連石南都是騎著馬,馬車?yán)镉质鞘裁慈宋铮?p> 當(dāng)一行人來到縣門口時,只見縣門口圍聚了數(shù)百百姓,管邱,王傅居中,宋佐也在人群之內(nèi)。
石南騎著馬來到管邱面前,朝著管邱一拱手
“有勞縣君,縣丞相送?!?p> 見石南騎在馬上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管邱有些不快,但這些年他早就被石南搞得沒脾氣,這點(diǎn)小事算什么。
管邱和王傅皆是朝著石南拱手道:
”路上保重?!?p> ”多謝!“
石南回禮,就帶著人馬在眾人的目光中離開了弋陽縣,他看見了人群中的宋佐,但并無任何與之交談的意思。
宋佐有些失落,盡管他不愿和石南一起,但石南對他有知遇之恩,念此,宋佐朝著石南作揖下拜,只是不知石南能否看見。
王傅看著從面前經(jīng)過的馬車,和管邱對視一眼,皆是凝重。
而周圍聚集的數(shù)百百姓見石南一行人離去,也一個個離開了,畢竟他們只是收了錢才來演這場戲的。
遠(yuǎn)離弋陽縣后,石南放緩馬步,慢慢靠近馬車,有些擔(dān)憂的說道:
”元叔,身體好些了嗎?“
”咳!“
馬車?yán)飩鱽硪宦暅啙岬目人月?,接著有些虛弱的說道:
”公子無需擔(dān)心,只是水土不服罷了?!?p> 說話這人便是石元,年過四旬,乃是石南父親石信手下難得的智囊,被賜予“石”姓,對石南父子忠心耿耿。
得知石南闖了禍后,被石信派來相助,石信了解自己的兒子,一般人治不住,只是他原本是北方人,突然來了南方,又是冬季,無意間染了風(fēng)寒,身體有些虛弱。
感受到石南言語間有些擔(dān)憂,石元問道:
“公子可是還有憂慮?”
石南嘆了口氣
“此次給家族抹了黑,大伯他們怕是不會輕易饒了我。”
“公子,咳咳!你必須明白此次家族的責(zé)罰是不可避免的,我們能做的只有想辦法把事情做的好看點(diǎn),如今雖然剿匪失敗,但幾日來我等補(bǔ)償戰(zhàn)死官軍的遺孤,算是在黔首間散播恩義,我已派人把此事四處宣揚(yáng),想來家主也不會責(zé)罰過重??龋∵€有“
石元緩了口氣,語重心長的說道:
”公子,你以后萬不可如此沖動,否則必有大患??!“
當(dāng)石元在弋陽縣聽說石南竟然當(dāng)著眾人的面杖責(zé)遺孤時,整個人都懵逼了,頗有種恨鐵不成鋼之感!
縣衙面前,百姓圍觀,這是多好的機(jī)會啊,只要演出自己悲痛的心情,解釋清楚,再給這群遺孤一些銅錢,完全可以洗白了,流言就會不攻自散,可自家公子倒好,在相反的道路上一去不回了,若是自己不來,石南回到家族更是罪加一等了。
”我明白了?!笆宵c(diǎn)了點(diǎn)頭。
只是這多年的性格又豈是如此輕易能改的。
”此次歸家,想來族中公子之中會有人出言不遜,公子不可與之爭辯,更不可拳腳相向,若是鬧到家主那兒.......“
想起自家大伯的性格,石南有些畏懼,對石元的囑咐不敢不聽。
石南看著有些蕭索的風(fēng)景,捏緊了雙拳,咬牙道:
”這該死的賊盜,只恨無法親手宰了他們以雪今日之恥。“
石元感受到石南言語中的怨念,寬慰道:
”公子,咳!你乃是石家子弟,日后前途不可限量,豈可執(zhí)念于一群賊子,一旦日后手握權(quán)柄,區(qū)區(qū)賊人,揮手可滅?!?p> 此話猶如醍醐灌頂,一下子激起石南的斗志,
”那元叔,你覺得此事過后,我會被派到何處呢?“
馬車內(nèi)沉默了一會兒,十?dāng)?shù)息后,石元虛弱的聲音悠悠傳來:
”北邊........“
石南望向北方,嘴里喃喃
”北邊?“
這時,石南感受到臉上傳來一絲冰涼,用手摸了摸臉頰,只見手指上有一抹淡淡的水漬,抬頭望去,晶瑩剔透的雪花在空中肆意飛舞,宛如一個個靈動的精靈。
”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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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
站在鄉(xiāng)亭前,劉治看著飄散下的雪花,把手伸出,看著一片片晶瑩的雪花落在手上化開。
思緒飄回前世,若是以前,下雪的時候,大家一定非常開心吧。
弋陽縣地處南方,冬天也不常下雪
”大雪兆豐年“
只是,這群穿著柳絮填充的衣服,蜷縮在干草堆里的黔首,又有多少人能挨過這場雪,不被凍死呢
劉治看著眼前蕭瑟的景象,不由嘆息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