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迷迷糊糊睜開眼時,撞到了一道清秀冷清的目光。
原來陸上之人的眼睛是這樣清冽的呀。她不禁打了一個寒顫,繼而又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實在,實在不好意思,我許是受了些風寒?!毙∮襁B忙坐起身,掩著嘴說道。這時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穿著一襲杏黃色衣裳,正坐在一張寬大的床上。
房間里冷冷清清,連一點花草裝飾都沒有,就和身旁這個人一樣冷清。實在有必要弄清楚自己究竟身在何處?眼前的人是誰。
莫非,他就是那個先前在皇宮里和自己的說話的人?
想到這,她倏然跳了起來,站到地上。
“誰?誰給我換的衣服?”
“我。”
“你?”
“是我?!?p> 小玉頓覺面頰發(fā)熱,心中說不上的滋味。
“是我讓夜凌給你換的?!?p> 夜凌......想來是個女人的名字。這個人雖然話不多,可好像也不是壞人。景師傅們常說陸上之人心懷叵測,說出來的話不可全信,可怎么區(qū)分什么時候該相信,什么時候不該相信呢。
至少先問問對方是誰,是不是先前說帶她賞雪的人呢。
“我叫小玉,你是誰?”
“小玉?”葉小樓心頭一怔,心中重復著這個名字,只覺這名字好生熟悉?心想也許這這姑娘只是隨意捏造,根本不是本姓。
心下有疑,便問道,“不知小玉是姑娘的?”
師傅們說了陸上之人心懷叵測,凡事還是小心點為好,這番思量縈縈不絕。
小玉又猜想自己這個名字嘛,可能在陸上叫小玉的成千上萬,他這般疑問也實屬正常。但自己是萬萬不會將名字全盤說出的。
靈機一動,索性裝作沒聽見,問道,“不知公子如何稱呼?還有公子您說的賞雪呢?”
“在下葉小樓,適才在宮中見姑娘身形渙散,因而將您帶了回來,稍稍調(diào)養(yǎng)了一下,現(xiàn)在身形已復原得差不多,若想要離開,隨時可以?!?p> 話音剛落,葉小樓已經(jīng)走到門外。
調(diào)養(yǎng)身形?難道像捏海藻一樣把我捏成人形嗎?想到這,小玉忍不住一陣哆嗦。心想定要問個清楚。
“你......公子剛才說幫我調(diào)養(yǎng)身形,是怎么調(diào)養(yǎng)的?”
葉小樓心頭一笑,想這水下之人怎生得如此愚笨?隨即伸手比劃了一番,小玉的眉頭卻是越簇越緊。
“公子比劃的是什么?真的是把我捏來捏去捏出來的嗎?”
這下,我的身體豈不是被他整個......
這陸上之人果然個個不懷好心。
但這事恐怕也要怪自己,路遙亭里到底出了什么事?為什么到達陸地后我會身形不全?剛才皇宮里的人都看不見我,可為什么他卻能看得見?
最奇怪的是,這人可說得上是冰肌玉骨,神情自若,可為何如孤松獨立,冷冰冰的。
難怪會說去看雪,恐怕這人身上本就帶著寒意。
“你說帶我去賞雪,可有此事?”
“有?!?p> “這外面也不像下雪的樣子啊。”小玉推開窗戶,靠在窗臺,指著外面說道。
“姑娘好像對看雪很是在意?!?p> “當然啦,我從來沒看過雪啊。”
葉小樓忍不住笑了一聲,真話著實比百般思量后說出來的話有意思得多。
“姑娘莫非生長在南方潮熱地帶?”
南方潮熱地帶?他說的是暖流水域嗎?哎,即使是北冥一帶聽說也只是萬年冰凍,也沒有雪花可見啊。
“嗯,南方,我是生活在南方潮熱地帶,所以沒看過雪花,公子可愿意帶我賞雪呢?”
“姑娘,您還未報答我的救命之恩,倒是一心想著你的雪,是不是有失禮教呢?”
“救命之恩?”小玉忍不住重復,“何來救命之恩,若不是你以賞雪為借口將我?guī)泶颂??我又怎會在這里?”
“姑娘言下之意還是我做了錯事?不該將你從一灘腥臭難聞的水變成人形?”
腥臭難聞......現(xiàn)在想來好像真有此事,莫非是前幾日月圓我沒有完成換息?若是這樣的話......
小玉連忙背過身去,抬手嗅了嗅,實在沒發(fā)現(xiàn)有何不妥之處,心想這陸上之人果真是是謊話連篇。
“哪有什么臭味?你們的嗅覺是不是都有問題???”
葉小樓見她臉紅得似要開出花瓣來,也不好意思再作糾纏,輕嘆一口氣,“罷了,這兩日你還需好好修養(yǎng),就在此地暫且住下,等過了幾日身體養(yǎng)好了,才去得了天池?!?p> “天池?”小玉只聽落彥提起過天池,天池常年冰雪覆蓋,氣溫極低,想來一定是白茫茫一片,海下少有的景致。
“那我就聽公子的,在這休養(yǎng)幾日,免得又被數(shù)落什么一身臭味?!?p> “有什么需要告訴夜凌即可。我先告辭了?!?p> “等一等?!?p> 小玉其實也沒什么事想要說的,只是見眼前這人就要離去,心中一陣不安,于是便脫口而出。
葉小樓倒是停下腳步,耐心問道,“姑娘還有何事?”
“沒,沒什么事,我會安心休養(yǎng)的,一旦修養(yǎng)好了,我們立刻啟程。多謝公子?!?p> 小玉低頭作揖,待葉小樓離去后,坐在窗前,想起了圜城。
爹爹,也不知道水下現(xiàn)在如何了?使者有沒有選出來,我是不是該回去看看?
小玉越想越覺得悲傷難忍,從來沒有離開過圜城,甚至沒有一日不見到父親,水下人人友好和善,而這陸上......僅一日時間,遇到的人不是嫌棄她臭,就是根本看不見她的存在。
越是思念圜城,越是覺得有太多必須回家的理由,要告訴爹爹路遙亭的事,還要去找澤竽姐姐,這些事都很重要。
可是能到陸上來一次也實屬不易,陸上有各種各樣的味道,還有各種各樣的聲音,各種各樣的人。也不知道這里的人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吃些什么?還有雪......夜師傅說過,無論是朝陽初升的漫山白雪,還是天暮之時,半梅飄絮半山雪,都是只有陸上才有的景色,即使上界也沒有陸上這般光景。如此美妙僅人間才有。
夜師傅還說,雪亦有聲,如碎玉、如花開。這花開的聲音在水下倒是清楚,在陸上會是怎樣的聲音呢?
想著想著一襲杏色云裳的小玉趴在窗臺睡著了。
夜凌經(jīng)過時,扶她躺到床上,又為她關(guān)了窗。這鏡往樓的第一位客人,身輕如羽翼,扶著她竟仿佛扶著一朵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