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好巧
魏搖光越發(fā)覺得自從今年清明過后就一不小心觸發(fā)了什么劇情,如若不然穿越十三載年年平安無事,偏偏在第十四個年頭,走劇情走的如此頻繁還不講理。
她默默地趴在姜十七身邊,鼻子里呼吸到的全都是姜十七身上的味道,是什么不好說,但是很好聞,衣服上還有被子上都有這個?味道。
搖光的思緒又成功的歪掉了。
她在想這被子明明都是清霞門統(tǒng)一配置的,怎么他這被子上就有這個味道,還有這個人,自從在山下見過他,似乎就一直見啊見的,雖說當(dāng)初一直在試探,但是這見得時間久了,似乎總會有松懈的時候。
想著想著她又想起來最初送的那枚玉佩,那枚怎么送都沒有送回去的玉佩。
玉佩啊。
搖光在心里嘆口氣。
小幅度地挪了挪壓麻的胳膊,換個姿勢。
又開始感嘆屋頂上的人怎么還沒有走呢?
倒不是怕出去懟不過他,而是擔(dān)心自己的身份暴露了,會給清霞門帶來麻煩。
平躺在旁邊的姜十七同樣是思緒翻飛,他活了十七年,頭一次有人和他躺在一張床上,這種感覺很神奇,不同于他從前生活中的逢迎與暗算,沒有不舒服的想法,沒有令人厭惡的胭脂水粉的味道。
姜十七知道她涂著山下桃娘給的桃花潤膚膏,這種味道其實(shí)是很淡雅的,不說明一般不會有人可以聞出來的,但是此刻就像有了心理暗示一樣,他卻覺得這桃花的味道十分香甜,甜到了心口。
馥郁花香,帶著一絲不同于以往任何生命時刻中的顫動,飛入姜十七沾染上灰色的生命里,帶去不多并且不明顯的彩色。
屋頂上的人掀起一片瓦,小心地放視線進(jìn)去,看到一室安靜。
眼神掃到床榻之時,看到床榻的人翻了一個身,然后整間屋子里又恢復(fù)安靜。
他凝神看了一會兒,收回目光,合上了被揭開的瓦片,腳步輕點(diǎn),離開這片屋脊。
屋內(nèi),忽然被摟住的搖光一腦袋的感嘆號,雖有小幅度地掙扎,卻都被姜十七按下。
白色的寬衫特別柔軟,抓到手心里才會有具體的感知,秀著云紋的寬袖籠罩在腦袋上,整張臉都籠在姜十七身上那種清淡的味道里。
現(xiàn)在才能做出一些分辨,里面含有一點(diǎn)松香,還有一點(diǎn)木香,混合在一起剛好構(gòu)成搖光前世今生念念不忘的味道。
她陷入一片神游中,不愛花香,只愛木香,這是她從前用香水的選擇。
聞相識女人,味道是一種神秘的觸感,聞香識人不是沒有道理的,搖光十四年來雜學(xué)頗多,加上她前世二十多年的知識,足夠她形成一種獨(dú)特的堅(jiān)持。
有人說,一個正好符合自己某些選擇的人,會有可能成為你的朋友,或者更加親密的關(guān)系。
別的先不說,姜十七這個人的確值得結(jié)交成為朋友。
搖光還在為姜十七做一個重新的定位,她就已經(jīng)被掀開了被子,露出一張很是懵懂的臉。
姜十七低聲輕笑一聲,清澈的聲音響在耳邊,“你在想什么呢?”
這誰受得了!
搖光磕磕巴巴地從床榻上爬起來,揉揉臉,也不說話不點(diǎn)燈,更不猶豫,徑直走到窗邊,打開窗戶翻出去,沒后續(xù)了。
這一連串動作行云流水,看的姜十七啞然失笑,心道這小孩子臉皮還挺薄的。
他從床榻上起身,重新點(diǎn)燃燈火,顧命出現(xiàn)在房間里,隨之而來的還有畢若。
二人行禮,畢若先開口,“主子,剛剛那是魏小公子?”
整理好衣服坐在軟墊上的姜十七涼涼看了他一眼,“知道了還問,派你出去幾天過得還不錯?”
畢若張揚(yáng)的神色頓時一萎,忙正色道,“不好,過得特辛苦,屬下這幾天為了您的消息那可是殫精竭慮,風(fēng)餐露宿吶,我……”
“不要貧嘴。”姜十七打斷畢若的滔滔不絕,“說正事吧,顧命先說?!?p> “是?!币慌园察o的顧命走上前一步,用沒有起伏的聲音給姜十七匯報(bào)自己的消息,“此人來自岑寂大峽谷,擅長用的不僅僅是毒,還有巫蠱之術(shù)?!?p> “嗯,我知道了,畢若你說你那邊的情況?!?p> 畢若往前走一步,擠走前面的顧命,自己用很有感情的語氣匯報(bào)情況,“主子啊,您可知昨天晚上燕白去了哪里?您一定猜不到,他也去了清平坊,并且是半夜三更過去的,還遇見魏小公子了,那個混人居然把魏小公子當(dāng)成了女孩子,哈哈哈,笑死我了,雖然魏小公子年紀(jì)小長得挺好看的,但是人家是個男人啊,他燕白最后還無情地點(diǎn)了魏小公子的睡穴,這個時候蓮鏡又竄出來了,接住了魏小公子,有趣的是,這蓮鏡大師似乎與燕白是熟人。”
畢若一番話說的屋里安靜下來,姜十七敲著桌子沉默不語,顧命本來就沉默的很,畢若掃視一圈,決定也沉默吧。
良久之后,姜十七對畢若說,“在我身邊辛苦你了?!?p> 畢若:“??”
“天色已晚,你們都回去休息吧。”姜十七提著袖子站起來,走至窗前,向外面看去。
畢若與顧命一起離開,到了顧命的門口,畢若拉住顧命,疑惑地問他,“主子的話什么意思?”
顧命抬眼看了他一眼,這一眼里包含了太多東西,畢若一驚,催促道,“你快說!”
“每次外出回來時你給主子匯報(bào)時都是什么語氣?一直在身邊時匯報(bào)時又是什么語氣?”說完,顧命就推門進(jìn)去,木門“咣”地一聲關(guān)上,差點(diǎn)碰上畢若的鼻子。
“你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隊(duì)長?!”
從屋里傳來一聲平靜的“無”,畢若氣惱地帶著一腦袋的省略號回了自己的屋里。
而姜十七則是站在搖光翻出去的窗戶旁,心里想著畢若的話。
女孩子?
姜十七想起剛才兩人共處一個被窩時的感覺,手指不自覺的蜷縮了起來。
轉(zhuǎn)念又想起蓮鏡與燕白,手掌握了起來,半晌后他悠悠地嘆一口氣,回身熄滅燈火睡覺。
一夜有夢,并且凌亂不堪。
搖光睜開眼睛躺在床上兀自清醒,慢慢消化剛從噩夢中醒過來的驚嚇感,半晌后,她起床穿衣,推門而出。
時間尚早,太陽剛剛升起來,院里老桃花樹上還掛著露水。
搖光伸了一個懶腰,這時玄清逸走進(jìn)她的小院,帶著一身溫文爾雅。
“大師兄!”搖光喊道。
“嗯?!毙逡荽饝?yīng)一聲走近搖光,“我和你一起去審云臺?!?p> “好啊,不過大師兄你需要等我下,我還沒有洗臉?!睋u光揉著自己的臉,邊說邊往后面走去,“大師兄,你先自己坐啊,我很快的?!?p> 玄清逸嗯了一聲,看著搖光走遠(yuǎn),隨后他招招手,云椋帶著一個食盒從外面走進(jìn)來。
“師兄,我已經(jīng)把早飯帶過來了?!痹崎W哌^來。
“搖光去洗臉了,我們先把早飯擺好吧?!?p> 兩人一起將飯菜從食盒中取出放到院中的石桌上,待搖光整理完自己回來時就看到一桌精致的飯菜,兩位師兄都穿著深色的袍服坐在桌邊,她看了一眼,充滿了疑惑,一邊用手扒拉著自己的頭發(fā)一邊走過去,口中詢問他們。
“你們怎么都來我這小院子里來吃飯了?搞得我很害怕啊。”
“梳好頭發(fā)再過來?!毙逡蒡?qū)趕搖光,表情很平淡,似乎來這里一起吃個飯很正常。
搖光卻覺得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走的遠(yuǎn)了點(diǎn),站在那里也不用梳子,直接用手把頭發(fā)都梳上去然后用紅色的發(fā)帶綁好頭發(fā),然后快速走回去,坐在桌邊給她空出來的位置,看著玄清逸,等他回答自己。
玄清逸看了一眼搖光,又看了一眼云椋,之后才開口,“李華瑩死了。”
搖光差點(diǎn)被一口粥給噎死。
她拍著自己的小胸脯,驚訝極了,“你說什么?!”
玄清逸沒有為她再重復(fù)一遍,而是又說了一句話,“昨晚有人見到你從流云苑里出來,且神色驚慌?!?p> 這話說的就很明顯了。
搖光顧不上想昨天晚上自己因?yàn)橐痪湓捖浠亩拥木狡龋闹袧M是因?yàn)橐粋€猜測而來的憤怒,“有人懷疑李華瑩的死與我有關(guān)?”
玄清逸看向魏搖光的眼睛,他還是一貫的溫柔,語氣溫和帶著安慰,“搖光,我相信你。”
聽見這句話,搖光眼中氤氳出淚水,她清了一下嗓子,“大師兄,我只想知道這事有誰知道?”
“這事被我?guī)煾笁合氯チ?,但是從今日起你去哪里都要與我們兩個在一起?!毙逡葜噶艘幌伦约汉驮崎?。
“好,我知道了?!睋u光低頭默默吃飯,玄清逸看著她這樣,突然低嘆一聲,空出一只手去揉了揉她的頭頂。
他沒有說話,云椋也沒有說話,搖光埋頭吃飯,只是在剛才略有停頓,其他時間一概無言。
師兄弟三人用了一個格外沉重的早飯,然后收拾好東西,各自提著一把劍往審云臺走去。
走至審云臺時迎面遇見了姜十七,他今日還是一身寬衫,不變的月白色,只是上面的云紋換成了水紋,什么兵器都沒有帶,只在手中捏了一把扇子,沒有展開,僅是拿在手中,面帶笑容地走過來。
“搖光?!彼_口喊魏搖光。
搖光抬頭看向他,微笑著回他,“十七,早上好。”
偏了偏頭,看見身后的顧命,搖光也打了一個招呼,“顧命?!?p> 顧命聽見后,抬眼看了搖光一眼,點(diǎn)了一下頭,便不再言語。
搖光也不在乎,她與兩人說完有后就閉嘴不言,慢慢走向里面,玄清逸與云椋全程只是簡單地與姜十七打個招呼,注意力都在魏搖光身上。
姜十七自然是注意到了他們二人的異樣,想到早上接到的消息,他也把目光移到前面的搖光身上。
三個人懷著兩種不同的想法,看著走在前面平靜的搖光。
腦后紅色的發(fā)帶隨著行走飄搖,雖然看不到搖光的臉,但是不難想象她一定是安安靜靜的,黑色的眼睛眨動著,心中在思考著什么。
姜十七不認(rèn)為這件事能擊倒魏搖光,風(fēng)云剛起,以后會有更多難以預(yù)料的事情。
他捏著折扇的手指很白,不自覺地在扇骨上摸索著。
搖光的確不是在垂頭喪氣,她把這些天發(fā)生的事連在一起想了一遍,一一細(xì)數(shù),心中有了一個大概的猜想。
等到魏搖光順利抽簽并且找到組員后,不得不在心里感嘆一句:好巧。
一組十個人,只有一個人能贏,能參加明日的決賽。
搖光這十個人里面,就有一個熟人,昨夜的那位狠人先生。
李游光。
這是狠人先生的名字。
魏搖光嘀咕著這三個字,一路蹭過去,站在這位李游光的面前,認(rèn)認(rèn)真真地打量他。
李游光皺眉,眼神陰狠,不耐煩地看著面前的搖光。
搖光不在意,她看她的,他瞪他的。
仔細(xì)看的話,李游光依然不像是個好人。
瘦,像個紙片人,五官倒是挺清秀的,但是眼神實(shí)在是不好,透漏著陰險與兇狠,嘴唇永遠(yuǎn)緊緊抿著,面色蒼白,這些都將原有的幾分清秀沖淡了,讓人只留有眼神陰狠的印象。
再往下看,手指尖泛著紅色,指甲修的很短很整齊,手掌微蜷,穿著一成不變的玄色衣袍,袖口緊扣在手腕上,邊緣秀著一圈神秘的花紋。
整個人都透漏著不詳?shù)臍庀ⅰ?p> 搖光笑了一下,她看著李游光的眼睛,輕笑出聲,“你叫李游光,我叫魏搖光,好巧?!?p> “不巧?!?p> 聲音倒是如搖光所料的那樣,低沉嘶啞。
像一堆破銅爛鐵在共同震動。
搖光低嘆一聲,似是在惋惜。
“不巧就不巧,不過,李兄倒是害得我很慘,這事你認(rèn)嗎?”搖光問李游光。
“你就不怕我殺了你嗎?”李游光冷聲對搖光說話。
搖光聽了他的話,沒有驚慌,還在笑,甚至笑容在加大,她輕輕地說話,但是話語卻擲地有聲,“我不怕,如果你想,待會兒在比賽時可以憑本事殺了我,同樣,我也想殺了你!”
李游光看著搖光,她嘴角的笑容已經(jīng)凝結(jié)成濃重的殺意,眼神里的溫度漸漸褪去,面前的小少年正在暴露出他不常有的肅殺。
面對搖光不加掩飾的殺意,他也只是依舊冰冷地回了一句,“我會殺了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