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離開縣城,上呦呦山
氣氛凝重的縣府外,停著一輛馬車,田七坐在車轅上閉眼假寐,忽然聽到說話聲,睜眼一瞧,果然是他家公子和趙縣尉,兩人正從府門外的石階上下來,他立即跳下馬車,候在一旁等沈一行。
沈一行與趙縣尉說了幾句場面話,拱手拜別,朝馬車的方向走過來。
“公子,快上車?!?p> “拿著令牌,出城?!?p> 沈一行將從縣尉手里求來的令牌交給田七,踩著凳子上了馬車。
車簾掀開,唯有杜三毛閉著眼半靠在車壁上,他鳳眸一緊,沉聲問道,“那位姑娘去哪兒了?”
田七聞言大驚,腦袋湊過去瞧,果然車內(nèi)不見黎久蔚蹤影,一臉懵,“公子,我不知道??!你下車時我還看見她在,她……她是不是偷溜出去了?可我竟然絲毫沒發(fā)現(xiàn)?她能去哪兒?”
沈一行臉色沉得厲害,突然,他鳳眸掃過自己的包袱,發(fā)現(xiàn)塌下去一角,伸手拿過打開,果然,裝呦呦蠱的紫盒不見了。
他回頭望了一眼縣府,他記得她爹和娘是死在柴房大火中,她是去……
“田七,將馬車趕到附近沒人的地方。”
……
黎久蔚沒讓沈一行等太久,在他默念三百六十個數(shù)的時候就回來了。
隔著杜三毛,她坐在沈一行旁邊,手里拿著一個紫盒,里面的骨灰是她親手裝進(jìn)去的,將紫盒塞到杜三毛手中:留個念想。
馬車緩緩離開縣府,直奔城門而去。
沈一行看了黎久蔚一眼,正想說什么,就見她側(cè)過頭,靠著車壁閉上了眼。
黎久蔚偏頭躲避的動作,就是故意的,若換做一般人,少不了尷尬,或是惱怒,沈一行卻仿若未覺,還從車內(nèi)取出一條毯子蓋在她身上。
……
黎久蔚本是假寐,心中盤算著等馬車出了城門,一定要和沈一行‘好好’說一說呦呦蠱的事,卻不想不知是毯子太暖和,又或者是她太累,等馬車駛出了東陽縣許久,太陽落山,她才悠悠醒來。
一睜眼,就看到杜三毛腫成核桃的大眼,他抱著骨灰盒,臉色蒼白,精神不濟(jì),實在惹人心疼。
黎久蔚一貫是個心腸硬的,即便面對失去雙親、可憐無比的杜三毛,她也難有幾分憐惜之意,但安慰的話她還是會說,畢竟她已把他當(dāng)?shù)艿芸?,決定照顧他長大。
“害死爹娘的人已經(jīng)有了報應(yīng),他們死也瞑目了,以后我們相依為命,我會照顧你,你平安長大,是爹娘最想看到的……別讓他們失望?!?p> 杜三毛憋住淚水,哽咽地點點頭,肩頭無聲聳動著。
黎久蔚輕嘆一口氣,撐過去就好了,他未來的路還很長。
她撩開簾子,看了一眼暗下來的天色,回頭看向充當(dāng)背景板的沈一行,“呦呦山多久才會到?”
沈一行在車內(nèi)點上一盞燈,光線明亮了些許,雅致的嗓音響起,“連夜趕路,第二日卯時到?!?p> 黎久蔚對連夜趕路沒有任何意見,離東陽縣越遠(yuǎn),越安全。
……
第二日卯時,馬車果然到了呦呦山的山腳下,黎久蔚毫不客氣地指使沈一行背睡著的杜三毛上山,沈一行沒覺得有什么,田七已經(jīng)氣炸了!
他憤恨地瞪了一眼兩手空空,就連自己的包袱都不拿的黎久蔚,搶先將杜三毛放在背上,氣沖沖地上山。
黎久蔚跟在他后面,沈一行自覺將馬車?yán)锏陌つ贸鰜?,拎著跟在黎久蔚后面?p> 等四人上了山,天已經(jīng)變白,來到沈一行住的院子后,走在中間的黎久蔚快速上前一步,朝最好的住處走去,開門,關(guān)門,一氣呵成!
田七忍黎久蔚許久了,也顧不上背上還趴著熟睡的杜三毛,失態(tài)地控訴起她,“公子,你看這個野丫頭!你對她有大恩大德,她一點不知感激!沒臉沒皮,還住你的屋子!我去將她扔出來?!?p> 沈一行喝止他,“辛苦一路,先休息再說,山下的馬車你不必急著趕上來,睡醒后再去也不遲。”
田七咬牙忍了又忍,才不甘愿地開口,“我聽公子的……我去收拾一下別的屋子。”
田七說罷,去干活了。
沈一行站在原地,鳳眸深邃,清明若琉璃,望著自己的屋子,念及黎久蔚此刻正躺在他床上睡覺,無奈一笑。
到底還只是個小丫頭,沒有顧忌。
……
太陽在天上的位置移了又移,終于,在晌午的時候,黎久蔚醒了。
衣裳皺巴巴地貼在身上,讓她很不適,最讓她不適的是,肚子里空空的,餓得發(fā)疼。
她一臉平靜地起身,找到屋中的鏡子,想整理一下頭發(fā),卻在看見鏡中人的臉時,愕然愣在原地。
細(xì)細(xì)得意的聲音冒出來:很懷念吧?這是你的臉,跟你前世十一歲時的臉一模一樣,老子特意給你找的這副軀體,是不是很感動?
黎久蔚不語,暗沉的眼底飄過復(fù)雜的情緒。
細(xì)細(xì)也只好沉默,同時默認(rèn)黎久蔚是感動的,只是不好意思說而已。
黎久蔚抬手將兩側(cè)綁發(fā)的束帶取下來,拿起木梳,梳著自己的長發(fā)。
梳理好后,她將烏發(fā)盡數(shù)撩到背后,在發(fā)根處攏在一起,只用一根紅色的束帶系了一下。
她推開門走出去,一眼看到院中桃樹底下的石桌旁,坐著沈一行。
黎久蔚走過去,坐在他對面,“我餓了?!?p> 沈一行的視線落在她的烏發(fā)上,“姑娘不會梳頭發(fā)?”
黎久蔚揚(yáng)笑反問,“怎么,你會梳女子的發(fā)?”
沈一行依舊一副溫潤輕淡的表情,正要張口,黎久蔚紅唇掀動,“你會,我也不會讓你為我梳。”
田七端著午膳走進(jìn)來,就聽見了黎久蔚的這話,臉色變得很臭,臭丫頭,我家公子還沒嫌棄你頭發(fā)糙,你倒先嫌棄我家公子的手了?
將托盤擱在石桌上,田七一邊將午膳拿出來擺上,一邊冷冷地諷刺黎久蔚,“我家公子不會,你少自作多情?!?p> 黎久蔚不跟他一般見識,“我弟弟呢?”
“他早已經(jīng)吃過了,眼下在沐浴?!?p> 黎久蔚一聽,一臉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胤愿浪?,“吃完我也要沐浴,再給我找一身衣裳來?!?p> 田七臉色一黑,她要沐浴也就罷了,還要衣裳?
“你自己不是有衣裳?”
黎久蔚拿起木筷,夾起一片輕淡的筍,嘗了嘗味道,“我的衣裳都不好看?!?p> 田七聞言想暴走,一臉委屈地看向沈一行,“公子,你聽,她竟如此厚顏無恥!什么都跟你要,拿你當(dāng)冤大頭嗎?”
沈一行看了一眼他,淡聲道,“我有我的理由……你聽她的吩咐做,下去吧?!?p> 田七張了張嘴,還是沒說什么,臨走前,瞪了眼埋頭吃飯的黎久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