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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以瑾年

第一百六十七章 針鋒

時以瑾年 叔于 2454 2019-09-28 23:06:41

  “娘娘,東西都清點(diǎn)好了?!毕闱矍妩c(diǎn)完箱子,抬起頭來。

  “那便走吧。”孟長瑾收回投向窗外的目光,神情毫無波瀾。

  安達(dá)靜默在一旁,那日之后,孟長瑾也從來沒有問過有關(guān)孩子的任何事情,所有人也不敢提起,那個早殤的孩子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一般,就這么消失了。

  雖然孟長瑾只字未提,可安達(dá)知道孩子的事情她早已知曉,否則怎么會整日整日坐在窗邊一言不發(fā)。今天是回宮的日子,可每個人臉上半點(diǎn)喜悅都沒有,迎接入宮的內(nèi)侍現(xiàn)在還沒見著人影。

  正在這時,外面走進(jìn)一個宮人,她臉上帶著驚濤圓許久不曾見到的笑容:“回稟娘娘,陛下親自來迎接娘娘了,現(xiàn)在正在院里等娘娘呢?!?p>  碧溪和香芹視線相撞,都從彼此眼里讀到了欣慰,碧溪已紅了眼眶,上前去扶孟長瑾。

  孟長瑾回身在看了一眼這個住了四個多月的地方,竟覺得很是不舍,對于離開有些時日的皇宮,她心里更是迷茫對于期待。

  剛走到門邊,就瞧見院子正中央那抹明黃色身影,王裕歡喜地走上前來向孟長瑾道喜:“奴才參見宓妃娘娘,恭賀娘娘晉升之喜!”

  一早宮里就來人宣讀圣旨,晉孟長瑾為宓妃,從此宮里便是三妃為首,那傳旨內(nèi)侍更是笑容諂媚,各種好話一點(diǎn)都不吝嗇??擅祥L瑾卻沒有半點(diǎn)喜悅,如今她位份離他越來越近,心卻越來越遠(yuǎn)。

  孟長瑾一襲絳紫色宮服,頭上步搖環(huán)佩叮當(dāng),貴氣逼人。她走到李洵時面前,看見了他眼里笑意明顯,那一圈一圈泛著波紋的眼眸里都是她的身影。

  他朝她伸出了手,細(xì)長的手指骨節(jié)分明,孟長瑾很是恭謹(jǐn)?shù)匦辛艘粋€莊正大禮:“陛下厚愛,臣妾感念不盡,唯愿陛下福壽綿長,得償所愿。”

  那伸出的手指一僵,很快便被攏于袖中,他盯著她低垂的臉,但從她臉上看不到半點(diǎn)情緒的波動,就好像站在她面前的只是一尊石像。

  他沒發(fā)話,她便維持行禮的姿勢一定也不動,良久才聽的頭頂一聲輕嘆:“愛妃免禮,隨朕回……宮。”

  “回宮”這兩個字之間的停頓在外人看來有些奇怪,可孟長瑾卻瞬間了然于胸,他話里停頓的,原本是想說“回家”這兩個字吧。

  回家……

  回家?

  可她已經(jīng)沒有家了,原本可能會有的那個小家,也被他親手毀掉了。

  進(jìn)了皇宮的西大門,看著這一棟棟森嚴(yán)的樓宇,孟長瑾覺得一輩子都要被困在這里,就像那四四方方的天空,一眼就看得到頭。

  從西大門便換了軟轎,孟長瑾和李洵時共乘一頂,外人看來是帝妃恩愛,可二人一言不發(fā),保持著若即若離的距離。

  軟轎在垂拱殿前停下,孟長瑾抬眼看去,檐下立著一排姹紫嫣紅的妃嬪,此時眾妃嬪正齊齊看向她,過了一會兒才有人反應(yīng)過來,眾人便幽幽向著軟轎走來。

  “朕知你不喜興師動眾,但朕想讓她們看看,能和朕并肩而立的只有你?!崩钿瓡r微微側(cè)過臉。

  這句話仿佛一塊小錘,鑿擊著孟長瑾心里那塊堅(jiān)硬的石壁,雖能擊起一片塵埃,卻無法擊碎,孟長瑾微笑中保持著淡淡的疏離:“此乃陛下所想,卻已非臣妾所愿。臣妾累了,想回玥覃苑?!?p>  李洵時默然片刻,他看著她的眼睛,大手一揮。眾妃嬪剛從臺階緩步走下來,卻眼瞧著明黃寶蓋緩緩升起,那里面坐著的兩人都沒有再看她們那邊一眼。

  眾妃嬪或憤怒、或不解、或嫉妒,最終還是紛紛拂袖而去。

  玥覃苑昨日就已經(jīng)清掃干凈,孟長瑾踏進(jìn)院子時,院子里早已候著幾個宮人,碧溪和香芹相視一笑,那幾個都是一直侍奉的老人,如今再見分外可親。

  孟長瑾與她們一一問候了一番,又在院子里轉(zhuǎn)悠,走到墻角,朝身后揮了揮手:“碧溪你快來看,你出宮前種的月季已經(jīng)開了。”

  稍遠(yuǎn)處的碧溪一聽,大喜,正準(zhǔn)備提著裙子走上前,可看著站在孟長瑾身后三步距離的李洵時,她又縮著脖子退了回去。

  孟長瑾好像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后還站著一個人,自顧地在院子里環(huán)顧,走到院子正中那棵已經(jīng)落光了葉子的柳樹下,她仰著頭靜靜看著,身后眾人大眼對小眼,不知如何是好。

  王??戳丝疵祥L瑾,又看了看李洵時,哀嘆一聲,轉(zhuǎn)過身對著眾人揮了揮廣袖,眾人頓時領(lǐng)悟,便齊齊退了出去。偌大的院子里,現(xiàn)在只有柳樹下的兩人。

  柳枝光禿禿的紙條上還掛著一盞青鳥式的花燈,花燈顏色已經(jīng)褪去,有一半翅膀已經(jīng)掉落,即便如此,仍可看出往日那般靈氣的模樣。

  身后傳來窸窣的腳步聲,孟長瑾沒有回頭:“這是去年朕同你一道掛上的花燈,沒想到還掛著這里。”

  孟長瑾垂首:“只是物事已人非。”

  李洵時一把將孟長瑾身子轉(zhuǎn)過來,正視著那一潭死水般的眼眸:“你還在怪朕!你父親之死實(shí)屬朕意料之外,下毒之人朕也將他正法,幕后指使袁執(zhí)京仍在潛逃,你信朕,朕……”

  “陛下,你的目的不就達(dá)到了嗎?”孟長瑾從他的掌中掙脫,“所有與你作對的人一一鏟除殆盡,你坐擁天下還有什么不能滿足?”

  說到這里,她早已紅了眼眶,廣袖下的雙手緊握,指甲嵌入肉里,痛的整個筋脈都在打顫,可這仍不及心口疼痛的那萬分之一。

  她看著眼前這人,那眼眉,那鼻梁,那輪廓,都是她在熟悉不過的,只是此時看著卻覺得無比陌生。

  墻角有風(fēng)吹來,可李洵時此時只覺得怒火中燒,燒的心都要炸開了:“朕當(dāng)然不滿足,你知道朕最想要的,也只想要的是什么!”

  孟長瑾輕笑一聲:“如果你只想要這副軀殼,你不是已經(jīng)將我圈禁了嗎,在這紅墻綠瓦的牢籠里。”

  在朝堂上力搏眾大臣的君王,此刻卻沒了氣勢,就像斷了尾的老虎,只剩哀鳴。他近乎于哀求道:“阿瑾,我們?yōu)楹螘兂蛇@副模樣,朕以為即便所有人和朕背離,朕的身邊也仍會有你?!?p>  聽到他這番話,孟長瑾再也忍不住了,她右手緊抓住胸口的衣襟,整個身子弓了起來,就像炸了毛的貓:“是陛下自己親手放棄我的,陛下難道以為沒人提起我就不知道嗎?我那如今已歸于塵土的孩子,既然陛下容不下我們母子,當(dāng)初又何必做出鶼鰈情深的模樣!”

  “轟”的一聲,李洵時耳邊就像被一道悶雷炸過,眼前一片眩暈,他晃了晃頭,忽然笑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孟長瑾沒有見過這般模樣的李洵時,他的眼角落下一滴淚,嘴唇也是慘白到近乎透明,那緊鎖的眉頭在昭示著他的不滿與憤怒。

  “你認(rèn)為,是朕毒殺的你父親,所以朕不能容許他的孫子降臨,否則日后若被有心人挑撥,便會父子相殘?!彼L嘆一口氣,忽然大笑起來,“孟長瑾,不是你看不透朕,是朕看不透你……你從未信過朕?!?p>  這一句句仿佛一把刀,字字扎進(jìn)她的心口,她大口大口呼吸,可胸口仍是火辣辣的疼,淚眼朦朧間,看見他漸漸遠(yuǎn)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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