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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朝

第六章:重誓

不二朝 平舒道 2212 2019-01-19 20:00:00

  秦韶回到房中,才覺一身冷汗褪去,身上黏膩得難受。

  “去打水來,我要沐浴?!彼愿馈?p>  這一次,她破天荒地沒有讓陳氏進來服侍,而是自己把自己浸在木桶中,憋到滿臉通紅才鉆水面大口喘氣。

  “嘭嘭嘭!”秦韶用力砸了水面三下,水花飛濺,整個浴室濛濛一片,頭發(fā)濕漉漉地貼在臉上也看不出是水還是什么。

  “廢物!你真是個廢物!”她紅著眼,懊惱罵道。

  見到容宿,就跟小雞仔似得連話都說不順,不是廢物是什么?

  秦韶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經(jīng)歷一番生死后,對容宿的畏懼還是如影隨形,倒好像深深寫入骨髓里一樣!

  即便重新活了一回,她一時間也擺脫不了過去的夢魘,能有今天的表現(xiàn),已屬不易。

  但秦韶不滿足啊。

  她重活一回,難道就是為了再怕容宿十一年嗎?!

  “該死的狗賊,我饒不了你!”秦韶在濛濛水汽間,紅著眼詛咒發(fā)誓。

  門外,奶娘陳氏從回廊那頭遠遠走來。

  她身后跟著一個芙蓉春衫,頭戴珍珠釵的少女,看這打扮雖不似丫鬟,但卻捧著一盤衣物緊跟在陳氏身后。

  “爺您好了嗎?奶娘進去伺候您更衣?”陳氏在門前問道。

  里面?zhèn)鱽砬厣匾宦曕拧?p>  陳氏回身接過少女手中的衣物,女孩頓了一下,開口:“娘,我進去幫您伺候爺吧?!?p>  “胡鬧,男女授受不親,你豈能進去?!标愂虾浅?。

  “我是擔心爺今天心情不好,您一個人忙不過……”

  陳氏已經(jīng)從她手中拿走衣服,推門進去,不多時便聽里面?zhèn)魍馍训穆曇簟?p>  三個小丫鬟分別端著衣裳頭冠和烏云靴從她身旁路過,屈膝喚了聲:“舒涵姑娘好,”便進了門。

  舒涵臉色微微發(fā)白,但很快又恢復紅潤,微笑得當。

  爺出來了。

  秦韶身穿朱紅錦袍,頭頂白玉冠,足踏金邊黑緞靴,真真是俊賽潘安,讓舒涵一眼望去便雙頰酡紅。

  “舒涵?你怎么等在這兒?”秦韶問。

  沒等舒涵開口,陳氏便道:“爺您抬舉,這丫頭也不能忘了身份不是?!?p>  舒涵低聲應是,朝秦韶屈膝行禮。

  “不必計較這些,”秦韶擺擺手,又道:“對了,父王送我一只奶貓,我喚它瑞雪,你若喜歡可以來找它玩?!?p>  舒涵一臉欣喜:“多謝世子爺?!?p>  秦韶大步出了院子,舒涵低著頭緊隨其后。

  陳氏卻擋了她一下,對同樣試圖跟隨的燕妙說了句:“你們都回去吧,我跟著世子爺就行。”

  丫鬟們微怔。

  這么晚了,爺不就寢,難道還要去哪兒不成?

  秦韶親自接過小廝手里的提燈,在奶娘陪同下來到王府西邊一處僻靜小院。

  院門前兩盞寫著奠字的白燈籠隨風輕搖,影影綽綽映出檀香居三個字。

  “爺,這么晚了,大夫人和騁爺應該已經(jīng)就寢,咱們還是明兒個再來吧?”陳氏試圖阻攔。

  秦韶固執(zhí)搖頭,示意她叩門,陳氏只得上前。

  小丫鬟揉著眼睛拉開木門,待看見朱袍玉冠的秦韶頓時驚醒:“見、見過世子爺,奴婢……這就進去稟報!”

  秦韶在門前等候。

  不多時,便有數(shù)個小丫鬟出來大開院門迎秦韶進去。

  顧氏一身素白站在堂屋門前,朝秦韶頷首:“二弟深夜造訪,可是有何要事?”

  “見過嫂嫂,”秦韶回禮,略掃了院內(nèi)眾婢一眼:“可否請嫂嫂移步?”

  “這……”顧氏略帶遲疑。

  她亡夫喪期未滿,稚子不過半歲,若深夜密會小叔,恐于禮不合。

  “嫂嫂莫怪,我只是想給大哥敬一炷香?!?p>  顧氏眼眶一紅,頷首讓開,一邊命人去取香火。

  秦韶進了正堂,秦綏的靈位就擺在中央。

  大秦極重嫡庶,所以秦綏雖是裕王長子,甚至是唯一的兒子但因為庶出的身份,王府只能為他掛七日的白,此后靈位便要擺在他生前的院子里,由未亡人守孝。

  所以時隔一年多的今日,整個王府唯有檀香居還掛著素。

  秦韶行大禮,叩首敬香。

  她對秦綏的記憶不算多,只記得大哥因嫡庶身份待她極是恭敬,又為人溫和,王府中無不說大爺寬厚。

  “我秦韶對大哥靈位起誓,今生今世必護騁兒周全,如有違背天打雷劈!”她驟然豎指立誓,字字鏗鏘。

  顧氏頓時落淚,腿一彎便跪了下去。

  “得小叔此言,妾身的心算是落地了,這廂替騁兒,叩謝您的大恩大德?!鳖櫴习菔?。

  自秦綏去后,她日夜都在擔憂自己孤兒寡母今后日子難熬。

  如今裕王尚在倒還好些,若哪天裕王不在了,秦韶便是這裕王府的主人。

  到那時,若秦韶有良心,或許能還能供她母子二人衣食無憂,若沒良心,她一弱質(zhì)女流真不知要如何是好。

  “嫂嫂快些請起,”礙于身份,秦韶沒有親自去扶,而是身邊的陳氏上前扶顧氏起身。

  “騁兒既喚我一聲小叔,這便是我應該做的,只盼嫂嫂來日能不疑我此后言行,莫令裕王府骨肉生隙。”秦韶道。

  顧氏微怔,不解秦韶話中深意,只吶吶點頭應道:“豈敢,豈敢?!?p>  秦韶微微嘆息。

  此刻不敢,若得知她阻止騁兒入長安參與儲君之選時,敢否?

  今日她剛一開口提及不讓騁兒進長安,父王便已翻臉,來日顧氏得知,又能否給她好臉色?

  顧氏尚不知她是女兒身,是否會認為,她是自己想當皇帝,才不讓騁兒入長安參與奪儲之爭的?

  秦韶心有憂慮,探望了一眼熟睡的秦騁便道告辭。

  一步跨出門檻,秦韶忽又回頭,盯住了顧氏院子里站第一位的那個小丫鬟。

  她目不轉(zhuǎn)睛的樣子叫顧氏心里咯噔一聲。

  顧氏自己要為亡夫守孝三年,但秦韶系裕王嫡子身份貴不可言,當然不需為亡兄守什么孝。

  再看那小丫鬟,發(fā)現(xiàn)世子爺朝她走來,臉紅心跳,低頭攥手絹的掌心全是汗珠兒。

  秦韶向她伸手,小丫頭雙目緊閉,只覺得人生輝煌一瞬就要降臨,卻忽感頸上一痛,原來是領口間半遮半掩的那顆珍珠掛墜被秦韶一把扯掉。

  小丫頭慌亂地看向顧氏,噗通跪倒:“奴婢,奴婢……”

  秦韶將珍珠掛墜捏在二指中間,對著月光端詳:“成色上佳的東珠,價值百兩,便是嫂嫂你,從前也未曾用過這么好的珠子吧?”

  顧氏臉色一沉:“喜兒,你這珠子哪兒來的?”

  “是……是奴婢娘親從前留下的陪嫁?!?p>  “你娘親,是從燕京容家嫁到渝州城的嗎?”秦韶忽然變臉,一腳踹翻喜兒:“還不給我從實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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