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敬言原本是秦家?guī)讉€姊妹中所嫁最好的,夫家乃是清平有名的書香門第陳家。
按理說,一般士族是看不起商戶的,可陳家大公子小時曾無意偶遇秦敬言,愛慕許久,成年后方才登門提親。
陳家老爺同夫人也是疼陳大公子,勸說無望后便只好將秦敬言風光娶回家中。
從前那一世,陳大公子年紀輕輕便中了舉,后在外縣任了一官半職,是清廉一方的父母官。
可也正是太過清廉,得罪了蘭陵何氏,被何家那兩個無惡不作的偽君子害死,秦敬言亦是在下葬當日撞館而死。
那時秦妙言被趕出傅家有一年了,一直在東昌府附近徘徊不知何處去,不曾想再回清平見到的,卻是姐姐的尸骨。
也正是秦敬言的死,使她下定決心南下尋找黃陵,弄清楚父母昔年的真正死因。
“妙言,還記得姐姐嗎?”秦敬言上前走了兩步,離得愈近,心中愈是難受。
她每月都會往廣濟道觀送體己,為何妙言還是如此病弱?
看來那媳婦子所言不虛。
一雙柔軟溫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秦妙言感受著這真實的溫度,一時怔怔。
“好孩子,這是真的不認識姐姐?”秦敬言紅了眼圈兒,卻笑著打趣秦妙言。
“妙言怎么會,怎么會忘了大姐姐……”秦妙言喃喃自語。
多少年她都忘不了。
忘不了小時候,敬言姐姐未出閣,領著她在東院玩耍的時光。
那時候,外祖也還在呢。
卻不想,經(jīng)年彈指一揮間,風流云散無蹤跡。
“敬言可是好容易回來一次……”秦老太太不滿的橫了秦妙言一眼。
秦敬言飛快的捉住了秦老太太眼中的神色,按了按眼角,笑吟吟的向秦老太太施禮:“祖母,您是不是怪敬言多日不曾來看你?”
話語中多少有些撒嬌的意味,在這個家里,敢向老太太撒嬌的,恐怕也只有秦敬言,連文哥兒都攝于老太太威嚴不怎么敢說話。
秦老太太“哎呦”了一聲,指著秦敬言呵呵笑:“你這丫頭,還好意思說,回來一趟也不曾把琪哥兒帶回來,我還沒問罪你,琪哥兒的疹子好了沒?”
“祖母,早就好了!這小兒急疹嘛,來得快去的也快了嘛!”秦敬言語氣歡快,適才降至冰點的氣氛也活絡了起來。
幾人紛紛落座,秦老太太皺眉斜著秦妙言,還是對她十分不滿。
要說昨日琪哥兒還病著,按敬言的性子是絕對不會第二日一早扔下琪哥兒就跑回娘家來的,況且就算是她許,婆婆怕是也不愿。
可如今,敬言這般急匆匆的趕回來,不是為了秦妙言,還是為誰?
因此這廂和秦敬言寒暄著開場白,那廂便不斷的往秦妙言身上甩刀子。
秦妙言能感覺到秦敬言的手握得很緊,回她一個安撫的眼神,示意自己無事。
秦敬言心里有好多話想問秦妙言,可惜這幾日被兒子的病搞的頭昏腦脹,好在琪哥兒發(fā)疹子之后便好多了,在加上夫君向婆婆說項,今日便放她回來了。
好容易等老太太說完了,她才示意身旁的丫頭遞上一物來。
是三四層油紙包團成一個四方的方塊,外以五色細繩結著,油紙包依稀可見拓有“蘇記”二字。
“蘇記糕點!”秦蕙言率先認出,喜滋滋的盯著秦敬言手里的糕點,大眼炯炯有神,嘿嘿笑:“大姐姐回來一趟,客氣什么呀……”
秦敬言輕拍了秦蕙言欲挪過來的賊手,嗔道:“你這小丫頭,平日里自己偷著買的也不少,還饞我捎回來的這一點?”
說著,將這包糕點遞到了秦妙言的面前。
秦蕙言指著秦妙言,鼓起腮幫子叫屈,“大姐姐不給我買也就算了,怎的也不給阿韻買,只給她?”
秦韻言柔聲道:“二姐姐剛回家,大姐姐給二姐姐買也是應該的,三姐姐別生氣,莫要因為一份小小的糕點,壞了姐妹的情分?!?p> “蕙言自來愛吃些小玩意兒,姐妹之間爭爭也無傷大雅,怎的也壞不了姐妹情分的?!鼻鼐囱孕绷饲仨嵮砸谎郏?。
本來也沒什么的事,好像只要一經(jīng)三妹的嘴巴就變了味,秦敬言面上不急不慢,心里卻很是不悅了。
秦韻言楚楚可憐的看著秦敬言,欲言又止,“妹妹……妹妹不會說話,惹姐姐生氣了……”一邊可憐兮兮的躲閃著目光。
“小事,小事,秀禾你多拿著糕餅過來?!贝筇Φ?,雖說她不喜錢氏,可是韻丫頭平時嘴甜,也挺討人喜歡的。
秦老太太兩手交叉在紫藤拐杖上,“篤篤”的在地上用力敲了兩下,沉聲說道:“之為幾塊糕點,又哭又叫的!你們大姐姐回來一趟容易嗎,可著勁兒的爭來爭去!”
秦老太太的話殺傷力太大,大家瞬間都閉上了嘴巴。
秦敬言抿唇一笑,“祖母莫氣,我告訴您件喜事,孫先生前些日子已經(jīng)答應給夫君做老師了。”
這話說的平平穩(wěn)穩(wěn),秦老太太面上卻炸出一喜,“孫先生,真的請到了?”
要說孫先生,可是蘭陵有名大儒趙相公的弟子,趙相公曾作過帝師,三年前致仕回鄉(xiāng),他教過不少弟子,鼎鼎有名的也不少,孫先生就是其中之一。
不僅如此,孫先生還是趙相公的嫡系弟子。
在清平,陳家雖說算不上大族,可書香傳承多年不曾沒落,陳大公子又為人謙遜有禮、博學好問,也許正是這一點,贏得了向來清高的孫先生的青睞。
秦敬言笑著頷首,一邊說了和孫先生定下的日期,約莫十幾日孫先生便要從蘭陵過來了,秦老太太喜不自勝,連著說了好多話,仿佛孫先生教的不是重孫,而是她兒子。
“祖母,還有一則喜事呢?!鼻鼐囱孕σ饕鞯卣f道。
“還有甚喜事?”秦老太太自來注重儀容,此時卻笑的露出她一口漏風又稀疏的幾顆牙。
秦敬言將面前桌上的糕點推到秦妙言面前,“妙言,這其實是有人托我給你的謝禮?!?p> 秦妙言笑了笑,已猜到何事。
“那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蘇記的糕點太貴了,她大可不必如此。”她輕聲道。
“都說救命之恩涌泉相報,這也不過是一錢銀子的事罷了,畢竟千金難買你我命是吧?”秦敬言沖著秦妙言眨眨眼睛。
“你們在說什么呀?”秦蕙言憋不住,當先出聲道:“什么救命糕點的,我怎么聽不懂?”
大太太則面露疑惑,“敬言,你說的喜事是?”
秦老太太雖是同樣的疑問,不過再大的喜事也沒適才的喜事大,故而只撇嘴在一邊冷眼瞧著。
秦敬言笑著往門口一招手,“讓她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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