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決定留在克拉爾霍揚的第二天，埃里克和艾爾莎一大早就來找墨蒂斯辭行。當然，不是離開，只是格蕾莎那邊還急需草藥。
在春季，去年庫存的草藥在魔之月中消耗殆盡，新采摘的主要是預防蟲豸的原料，解毒藥劑也會往蟲害這個方向靠攏，其他方面的一段時間內(nèi)只會面臨更加短缺的局面。
以上克勞德根據(jù)市場調(diào)查得出來的結(jié)論。拉克還補充到，這個短缺是相對于處于供應不足的狀態(tài)來說的，而另一方面，魔法藥劑這種東西，優(yōu)質(zhì)的一般人根本買不起，劣質(zhì)的就是個心理安慰，只有真的無藥可救的家伙才會去買，當?shù)厝酥尾≈饕€是依靠調(diào)制草藥藥劑。
這些草藥只依靠天然含有的魔力對生命力進行補充，草藥本身的品質(zhì)本就可遇不可求，加上不同的藥劑師在不同時候傾注的精力都是不一樣的，這些草藥藥劑的療效只能按某一較低的標準進行期待。另一方面，天然魔力對人體等影響有好有壞，不像調(diào)制過的魔力藥水那樣具有很強的專一性，起效漫長，像赤紅草那樣效果劇烈只是少數(shù)，而且無一例外都歸屬于毒物。
綜上所述，克勞德和墨蒂斯判斷，在短時間內(nèi)，能維持住格蕾莎的病情就是最樂觀的預期了。
他們說完這些，結(jié)果就是艾爾莎一晚上沒有睡好，大半夜拖著半夢半醒的埃里克收拾行李。
墨蒂斯并沒有為難他們，反而關心地問了一句：“你們現(xiàn)在回去有什么用呢？”
經(jīng)墨蒂斯提醒，艾爾莎才反應過來，扛著還在打瞌睡的埃里克跑到了拉克的房間。由于拉克暫時還不能下床走動，拉克的房間就是昨天晚上開會的房間，艾爾莎三兩下就找到了，然后敲開了木門，嗯真正意義上的敲開的，拉克有一段時間不用擔心關門的問題了。
先不管門了。
拉克正躺在床上，凝望著天花板，努力回憶著剛才擦著自己鼻梁飛過的是個什么東西，哪怕那半截木板正插在墻上他也不去看一眼。
“你們還是給我一個痛快的吧。”
艾爾莎氣勢洶洶地走到拉克的床頭，先是將埃里克扔上去，當做墊子，埃里克已經(jīng)可以完美適應艾爾莎的拋投，無論身體怎樣飛舞，心靈已經(jīng)感覺不到恐懼了。
然后艾爾莎自己騎坐在兩人身上雙手按在拉克雙肩，一夜失眠但依然明亮有神的雙眼直直地看著拉克。
拉克從來這種傳說中的勇者專屬的橋段會在自己身上上演，如果可以忽略壓在身上的另一個人，以及……
“嘣！”這是插入墻上的那塊疑似門板的物體從中間斷裂，進而落地的聲音。
“你們還是給我一個痛快的吧。”經(jīng)歷了連續(xù)幾天的厄運，被亡靈追殺、被人反揍、被水沖走、現(xiàn)在還有和三個死敵一起生活，不，就在剛才增加到了四個，而且是比前三個加起來還要麻煩的第四人。拉克忽然有種人生美滿只想死一死的感覺。
“拜托。請告訴我們赤紅草的位置，真的，拜托了?！卑瑺柹X得語言可能太空洞了，于是祭出了拜托人的最強姿勢。
埃里克稍微偏了一下腦袋，正準備縮頭的拉克畢竟不是烏龜，額頭上結(jié)結(jié)實實地挨了一記頭槌。
輝耀歷5835年春，某不知名傭兵拉克于克拉爾霍揚陣亡，愿他的靈魂不再顫抖，愿天堂沒有腦震蕩……
當然，這只是埃里克個人的腦內(nèi)小劇場。如果拉克就這樣醒不過來，艾爾莎一定會把這個倒霉的家伙給搖回來，或者把想要問的事情從他腦袋里搖出來，以前埃里克在拉諾村裝睡的時候就遭受了如此酷刑，任誰被以一秒三次的利率前后振動，都會連話都說不出來。
為了防止拉克被破壞，為了守護拉克的安眠，埃里克趕緊拉開了做好死亡振動的怪力的少女。也就是這個時候，墨蒂斯也因為聽見聲響趕到了命案現(xiàn)場。
“哎呀，看來吾輩不小心打擾到你們了?！蹦偎挂皇直吃诤竺?，一手掩面竊笑，沒有任何關上門回避的意思。
某些方面異常遲鈍的艾爾莎可能永遠無法理解墨蒂斯的意思。拉克是明白的，但光是為了生存掙扎都已經(jīng)傾盡全力，也沒有心思去覺得尷尬。至于夾在中間、位置最為尷尬的埃里克，他或許已經(jīng)睡著了，反正就是一動不動的。
跟著墨蒂斯一起過來的還有克勞德，連拉潔愛爾都被吵醒了。除了白天不方便活動的斯塔萊特以為，克拉爾霍揚的居民全員到場。
“你也不要鬧了，墨蒂斯?！笨藙诘绿嵝训剑拔覀儾皇沁€有正事要說么?！?p> “你不說，吾輩差點忘了。”墨蒂斯將手中的紙張遞給了埃里克，“吾輩也算略懂醫(yī)術(shù)，在拉潔愛爾的方案上做了一些修改，克勞德也確認了一下，大體上都是容易入手的。只是做出了這么多的妥協(xié)，效果就不會好上太多?！?p> “沒關系，好一點也是好，你已經(jīng)盡力了?！卑＠锟伺呐哪偎沟念^。
“不要輕易對不熟悉的人溫柔，那會讓善良變得廉價?！蹦偎股晕⒑笸艘徊?，離開了埃里克的攻擊范圍。
“那多讓我了解你不就行了嗎。”埃里克轉(zhuǎn)手去接藥單。
“你的回答還真讓吾輩意外。這也算是個辦法?！蹦偎乖偻艘徊?，讓埃里克抓了個空，“那么第一課就是吾輩不會白送任何東西?！?p> “那有什么需要我們來做嗎？”
“唔姆，這一課吾輩可以給你個及格?！蹦偎箤巫盈B好后遞給埃里克。后者趕緊打開，上面除了藥材的名稱和用量用法以外，還記有藥材的產(chǎn)地，大多都是常備的草藥，極少數(shù)少見的也是附近可以采到的，旁邊還附有圖畫，上面除了草藥的樣子，還畫了一些野獸。
“讓你所見，這里的食物有些不夠，在夏天到來之前，需要一些肉類。吾輩挑選的都是一些可以在魔之月中活動的小家伙，它們比剛睡醒的家伙肥美很多。”
“這些家伙真的很好吃唉。”艾爾莎的第一反應果然是這個。
“那是當然的了，這可是吾輩挑選的晚飯?！?p> 埃里克的目光則落在草藥單的最后，寫著赤紅草的那一欄后面沒有任何標注。
“關于赤紅草的事情，吾輩晚上已經(jīng)問過拉克了，他是在逃亡路上偶然發(fā)現(xiàn)的，但具體位置無法表達，只能他帶著你們?nèi)フ伊?。”墨蒂斯一眼便看出了埃里克想要問的事情，“還有什么問題嗎？”
“沒有了，這些都包在我們身上了?！卑瑺柹呀?jīng)急不可待了，她一手拉著準備回去補覺的拉潔愛爾，另一邊扛著準備裝睡的埃里克，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還有，趁著這幾天好好準備一下，拉克先生說，過幾天傷好的差不多的時候就可以出發(fā)了?！蹦偎瓜螂x開的三個人喊到。
墨蒂斯會擴音魔法，但艾爾莎不會，她只能揮揮手表示收到了，只是，那只手上還掛著一個人罷了。
拉克很想表示自己沒有說過，但可惜，他也不會魔法。
“好了，拉克先生，你還有幾天去思考，該怎么帶他們?nèi)フ伊?，你應該沒問題吧?！?p> ……
傍晚時分，在絕境山東側(cè)也就是五六點的時間，埃里克他們回到了幾近無人的小鎮(zhèn)。雖然兩手空空，但他們這次的收獲頗豐，只因為有拉潔愛爾在幫忙搬運。
克勞德對拉潔愛爾的能力大加贊嘆，甚至到了明目張膽地當場挖墻腳的地步。可能只是半開玩笑地說的吧，在被拉潔愛爾躲開并拒絕后，克勞德沒有表露出遺憾的神情，轉(zhuǎn)而將剛才的熱情投入到烹制食物中去。
剛進入克拉爾霍揚的時候，埃里克還覺得這里只是近期從沒有人居住，但翻出前人遺留下來的食物，很大一部分已經(jīng)腐爛變質(zhì)，或者遭到昆蟲蛀食，剩下的部分大多散發(fā)著奇怪的味道，埃里克忍著腥臭味才分出一些勉強能食用的。
好消息是，許多調(diào)味品由于自帶防腐驅(qū)蟲的效用，被保存了下來，托這些香料的福，墨蒂斯得以料理出令人垂涎的美味。一天都沒有動過的拉克也被這香味吸引，眾人將做好的食物擺到了拉克的房間。斯塔萊特也過來了，雖然無法進食，但他很喜歡品嘗美食的氛圍，墨蒂斯是這樣翻譯的，一頓飯中，斯塔萊特主要幫忙給所有人遞東西，艾爾莎和拉克是主攻選手，剩余幾乎都淪為了觀眾?？赡苤挥邪＠锟丝吹搅?，拉潔愛爾不動聲色地往身后的影子中塞了一整只烤乳豬。
飯后，拉克直接躺著床上睡著了，艾爾莎也表示要好好消化一下，便和要散步的克勞德一起出去了。
斯塔萊特是真的累散架了，埃里克只好把魔力枯竭的斯塔萊特運回房間去。考慮到亡靈懼怕陽光的特性，埃里克把斯塔萊特放到了床板下面，今天白天的時候斯塔萊特就是呆在那里。但斯塔萊特非要躺在床上，說是要靠星月光芒來補充魔力，等快天亮的時候自己會躲到下面的。
……
拉潔愛爾也要回去休息。在她進入房間后，墨蒂斯也跟了進來。墨蒂斯關上門，然后不有分說拉來了拉潔愛爾的衣服。本該是光潔的肌膚表明布滿了黑色的鱗片，由左胸處向外擴散，埃里克和艾爾莎看到的四肢上的黑磷不過是鳳毛麟角的存在。
“又出現(xiàn)了嗎？那種情況?！?p> “咱……”
“吾輩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之前的封印是吾輩加上去的，這不是你能選擇的事，自然沒有過錯。只是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你將會在異化的道路是越走越遠，而吾輩已經(jīng)無能為力了。”
“姐姐……”
“好了，其實沒什么大不了的，異化并不是死亡，只是不再容于世間而已。但，拉潔愛爾，你要記住，要在那一天到來之前做好準備，面對更為殘酷世界的準備?！?p> ……
“艾爾莎小姐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做生意呢？等完成這邊的事情之后?！?p> “我啊，我無所謂的了，埃里克他們?nèi)ツ睦镂揖蜁ツ抢?。我是不是意外地沒主見啊。”
“嗯，確實。不過，您有著常人所不能企及的勇氣，在災難面前，主見、智慧、謀劃、權(quán)力、金錢，都比不過勇氣。如果跟著某個人是你的本心的話，那么無視其他一切可能去追尋，何嘗不是主見呢？”
“也算是吧?！?p> “您能明白就好?！?p> 至此，克勞德也算是明白了魔王親自來到這里的目的了?，F(xiàn)在的勇者還太不成熟，不管是鏟除還是收為己用都是很好的時機。對魔王來如此，對克勞德來說也是個機會。
自從跟著魔王之后，通訊魔法一直被干擾著，沒有被阻斷，但很有可能會發(fā)出錯誤訊息，克勞德向左右看去，鎮(zhèn)子里總能感覺到若有若無的魔法氣息，不能排除是不是在監(jiān)視自己，看來以后不能那么自由地向王通報情況了。這也是機會，商人就是善于抓住機會的人，能獨自完成任務，就能得到王的贊賞，這世上還有比這更加只要的事嗎？沒有，絕對不會再有，自從決定將余生獻給那位大人之日起，那就是此生的唯一。
維克多跟著艾爾莎，盤算著之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