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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刀唱

【81.黃雀在后】

洗刀唱 迦梨陀沙 2587 2019-07-01 14:35:17

  “咚——!咚——!咚——!”

  明德門外的鳴冤鼓上有著幾塊青色霉斑,顯然是很久沒有人修繕了。廷尉正白赫身著正式的紫紅色三品官服,腰際插著象牙笏板,正咬著牙用鼓槌不斷擊打厚重的鼓面。那鼓槌足有一臂多長,粗如杯口,又是硬木所致,相當沉重,敲起鼓來非常費勁。但是也正是因為這鳴冤鼓極為難敲,所以能憑著一腔沖天怨憤敲響這面鼓的人,定是有天大的冤枉。

  白赫當日被人從火場中搶救出來時,已經(jīng)被火燒重傷,疼得昏死過去。他的身上還裹著重重繃帶,此時因為過于用力地擊鼓,傷口裂開,有紅黃色的血膿從繃帶下浸透出來,慘不忍睹。

  “咚——!咚——!咚——!”

  “我乃殿上三品廷尉正白赫!為天牢火災一案而來!”白赫喘著粗氣,撕裂了嗓音盡力大吼著,“圣上!我等廷尉內(nèi)官盡忠盡責,絕無玩忽職守!火災當日酉時二刻,有一蠻平國人要求探視死囚!先送黃金十兩,小吏未收,又送美酒數(shù)壇,小吏亦未收……咳咳——噗——!”說著說著,他便一口鮮血噴在了鳴冤鼓邊,在漢白玉鋪就的地面上顯得無比惹眼。

  “白大人,現(xiàn)在正值朝會期間,您有什么冤屈之事待到朝會后再稟明圣上也不遲呀!”鶴雛衛(wèi)的軍官苦苦相勸,他在這皇城底下兢兢業(yè)業(yè),好容易混了個小軍官,萬一今日這廷尉正噴血死在明德門前,豈非他的過錯嗎!這樣想著,他對下屬幾個鶴雛衛(wèi)使了個眼色,便有人上前去阻攔白赫。

  可白赫那身官袍幾乎都被血污浸透了,誰去碰他便要沾上一手的血,叫人不敢用力去拉扯。他搖搖晃晃地勉力支撐著身體,又舉起鳴冤鼓的大錘不斷擊鼓,在那“咚咚”的鼓聲中裂聲大哭“我等廷尉內(nèi)官絕無玩忽職守!小吏打發(fā)走那蠻平人后,便在天牢內(nèi)整理文書,我?guī)е鴥扇诉M牢房巡視,后來不知何時便燒起了大火!廷尉丞上下勉力施救,舍生忘死,也無力回天!可我聞到過那天牢里有硫磺味!還有藥物的異香!定是那蠻平國人送賄不成,故意報復啊圣上??!”

  “圣上!我因重傷昏迷,未來得及上報異樣,此事乃我之過,只求圣上能從輕發(fā)落眾廷尉內(nèi)官!都說忠臣烈血三年化碧,若圣上不信,便待三年之后,再看我今日之血能否化為碧色——”說話之間白赫便跪在了地上,只待用盡全力將頭磕下,生生撞死在這明德門前,就在這時,一個身著紫衣的內(nèi)殿宦官急匆匆地從大門內(nèi)奔出,氣喘如牛地尖利喊道“廷尉白大人莫要尋死!圣上宣見!”

  待白赫趴伏在金殿內(nèi)冰涼的黑紋石地板上時,眾臣皆因為那濃厚的血腥味道而忍不住面露異色。

  “咳咳,圣上,求圣上聽我一言……”白赫又吐出一口鮮血,血液從他嘴角邊滴落于地的嘀嗒聲清晰可聞。崔始宸微微皺眉,問道“白卿重傷在身,為何不在家修養(yǎng),反而跑到明德門外敲鳴冤鼓?”

  “圣上,天牢火災一案,萬不可就此蓋棺定論!”黑紋石鋪就的地板太過冰涼了,白赫因為身體的大量失血頭昏目眩,只能趴在地上不斷顫抖。他將所有力氣都用來說話,那嘔血的嗓子中吐出的詞語讓人不得不認真一聽,“天牢內(nèi)部常年陰暗潮濕,所用木料也都是極為結實的硬木,絕非火險易發(fā)之地!若是要燃起那樣的大火,非硫磺白磷等物助燃不能!當天夜里,有烏青水龍隊多次試圖沖進火場救災,也都被烈火逼了回來。硫磺的氣味極其刺鼻,當夜那么多人在場,圣上一問便知!”

  “硫磺?”這種礦物并不常見,只在鏡炴國內(nèi)有做火藥的用途。另外三國因為沒得到技術,又忌憚這種物質(zhì)有毒,就算是在互通有無的集市上也很少見到?!半拗宦犝f鏡炴國內(nèi)出產(chǎn)硫磺,什么時候蠻平人也橫插了一腳?”崔始宸淡淡發(fā)問?!鞍状笕耍憧梢肭宄?。若是為了避責而胡亂扯謊,我等可不能再為你說話了。”錢建葉也道。

  “咳咳,圣上,諸位同僚……俗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白赫如今拖著此重傷瀕死之身來到殿上,只為給廷尉同僚討一個公道……”

  “此言倒是不差?!贝奘煎穱@息了一句,用修剪整齊的指甲在龍椅扶手上輕輕敲打著,淡然道“可惜白大人來的晚了一步。御史臺因為此案上諫不少,為安人心,朕已經(jīng)下旨將廷尉諸多內(nèi)官‘調(diào)任’了。”

  調(diào)任——這兩個字如一把重錘擊打在白赫的心口,他猛地抬起頭來,驚恐萬分地看著龍椅上那位年輕的皇帝。崔始宸也正以一副遺憾的表情看向他,手指在悠閑地敲打著節(jié)奏,嘴角邊甚至帶著點難以捉摸的笑意。

  白赫全身顫抖不已,絕望地轉過頭去,看向申屠庸。后者卻半闔著眼睛,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他終于懂了,自己終究還是黃雀還未下口的那只螳螂,這就是他的命,逃不脫的……

  “噗?。 卑缀諒目谥袊姵鲆淮罂邗r血,就此昏死在了金殿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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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喲,這不是醉仙樓的王大人么?今日親自來鄙店,是有何貴干呀?”留著半拉稀疏小胡子的胖子搓著手,露出一副討好的笑意來。

  王煥從鼻子里哼了一聲,示意兩個隨行小廝把店門關上了,又隨手抓起一把店內(nèi)柜臺中散放的香料,在鼻子底下聞了聞“老何,你膽子見長啊?!?p>  姓何的胖子一聽這人陰陽怪氣,便知來者不善,悄悄地伸手往背后打了個手勢,隨即有機靈的小廝急忙從店鋪后門離開,朝著主家的方向飛奔而去。他定了定神,繼續(xù)腆著一副笑臉打哈哈“哎喲,王大人,小的實在不知您這話是什么意思……還請王大人明示?!?p>  “我說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連我醉仙樓的買賣都敢動手腳?!”王煥將手中金扇“啪”地一合,直接將掌心里那把香料往何胖子臉上扔去。何胖子急忙避讓,卻也讓扔了一身,頓時沉下臉色來“王大人,我何氏香料坊是哪位大人家的產(chǎn)業(yè)您該不會不知道吧?多少年來我家大人一向恪守中正,從不曾得罪過誰。我何某人更是勤勤懇懇,從未做過缺斤短兩之事。王大人今日突然鬧上門來說我壞了醉仙樓的買賣,可有證據(jù)?”

  “哈哈哈!”王煥像是聽到了天大笑話般笑起來,那副春風和煦的笑臉上,眼瞳里卻雪藏著千年寒冰,“我有證據(jù)又如何?沒有證據(jù)又如何?”

  “王煥!你吃錯藥了你?!”何胖子終于怒了,指著王煥的鼻子便罵。此時店鋪的后門傳來匆匆的腳步聲,主家到場,他的底氣便更足了,“今日你醉仙樓莫名其妙鬧上門來,若給不出個說法,便不要想完完整整走出去!”

  就在此時,后門的光線一暗,有人撩開門簾踏進了這香料坊的大堂內(nèi)。王煥一看那人便嘿嘿笑了起來,何胖子卻嚇得呆在了原地。

  錢建葉已過花甲之年,至今膝下無子,只有兩個女兒。便把心愛的門生當做兒子看待,府中內(nèi)外皆以“少主人”相稱。“少……少主人,不是說受了刀傷,正在家中休養(yǎng)嗎?”何胖子急忙將來人上下掃視了一便,見他沒有任何受傷的痕跡,越發(fā)疑惑了。

  陸凌霜輕嘆了一口氣,揮手示意王煥進內(nèi)院談話。在何胖子目瞪口呆的注視下,王煥笑瞇瞇地對他擠了擠眼“竟然是少主人親自來見,看來我這‘鷺嘴’官兒在錢大人面前尚且還是有幾分薄面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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