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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刀唱

【94.磐石流水】

洗刀唱 迦梨陀沙 2545 2019-08-07 15:47:22

  “楚仙子?!”崔始陽頓時大驚失色,甚至在輪椅上歪了一下,急忙喚隨舟弄浪將他推過去。然而林夔止卻比他的動作快上幾步,他一把抓起楚羽仙的右手,緊緊掐住她的指根止血,可那血依然浸透了她半截衣袖。

  “羽仙,你在做什么傻事!”林夔止抓起青膽送上的傷藥,咬開瓶蓋便往她的傷口上倒。藥粉直接接觸傷口,楚羽仙疼得發(fā)抖,臉上卻是一片決然。

  “吧嗒”一聲,她從口中吐出個東西,血糊糊地落在案面。眾人定睛一看,居然是小半個指尖!

  “安王爺,羽仙傷了手,以后再也無法彈琴了。”

  “……”崔始陽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剛剛因為激動而染紅的臉龐逐漸褪成蒼白。他將脊背靠在輪椅的靠背上,頹然笑道“若是連一曲琴也不愿意為我彈,楚仙……楚姑娘說一聲便是。就算是砸了那玉琴也無不可,又何苦傷害自己?”

  “羽仙不過一介琴伎,安王爺又是何苦。”楚羽仙垂目淡聲,再沒有去看那玉琴一眼。

  “如此說來,倒是本王著相了?!贝奘缄栭L嘆了一口氣,對楚羽仙點了點頭“楚姑娘有大義,不虧是前朝太子太傅府中的嫡女,王太傅教養(yǎng)地好?!贝嗽捯怀觯瑓s是用長輩的口吻了。

  楚羽仙雖然猜到了安王定是調(diào)查過自己,此時在人前暴露出來,一時有些不太自在,“安王爺謬贊?!?p>  “既然你已經(jīng)不愿彈琴,那玉琴本王便收回去了。”崔始陽說著便揮手示意秦留月將東西收拾起來。他調(diào)整好了心態(tài),又看向林夔止“林大人,本王此次尋訪涼州,還想再了解一番前段時間的白災(zāi)和瘟疫情況。”

  既然開始談?wù)?,那么女眷也不好再留了。林夔止吩咐防葵照顧楚羽仙,又叫下仆重新上了一道熱茶,這才開始詳細(xì)談起兩個多月前的那場大雪。

  “生生咬下自己的手指頭,這該多疼??!羽仙姑娘你怎么這么傻!”防葵幫著楚羽仙換了衣服,看著她手指上血肉模糊的傷口便心中難受。用浸了藥的繃帶包纏時,都能感知到她因為疼痛而微微顫抖。

  俗話說十指連心,這疼也是真的扯得五臟六腑哪個都在疼。楚羽仙疼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好不容易爆炸好,才發(fā)覺把自己的嘴唇都咬破了。

  “羽仙姑娘,來,涂點藥膏,明天便不會疼了……”防葵含著兩泡眼淚,拿清涼的藥膏涂在她的嘴唇上。防葵和楚羽仙在風(fēng)華院時就互相交好,把她當(dāng)做姐姐看待,又聽說過她是名動安京都的琴伎——這樣的琴伎手都廢了,此生在也無法彈琴,怎是一句傷心難過便可以概括的心情?

  防葵癟著嘴嗚嗚地哭,楚羽仙無奈地?fù)崃藫嵝⊙绢^的背脊“別哭了,你哭得如此憋屈,讓別人聽起來好像我在欺負(fù)你似的?!?p>  “?。俊狈揽牬笱劬?,眼淚珠子還粘在長長的睫毛上,只好擦了兩把臉,止住了哭聲??墒茄蹨I是憋住了,內(nèi)心的委屈卻無處安放,她收拾完畢后坐在楚羽仙旁邊陪著,難受地說道,“羽仙姑娘寧愿廢了手指也不愿和安王去,這般情誼,為何我家大人就是看不到?!?p>  “我又不是為了讓他看到才這樣做?!睆U了手指固然是疼,如此決絕地放棄了琴技也是遺憾的,但是此時楚羽仙的內(nèi)心卻一片平靜,有了一種大石落地的踏實感,“我本來就不愿再做琴伎,這是我自己的選擇。至于你家大人,他啊……就是塊石頭?!?p>  “林大人可不就是塊石頭!”防葵跟著恨聲暗罵??墒窃拕傄怀隹?,她馬上便反悔了,捂著自己的小嘴巴眼淚汪汪地看向門口的來人。

  銅蕓一身淺紫色的勁裝打扮,束著頭發(fā),手臂腿上都纏著皮革的護(hù)具,風(fēng)塵仆仆,看起來正是從涼州關(guān)外回來。她氣喘吁吁地將一個翡翠描金的瓶子放在桌上,對屋內(nèi)兩人道“我回府路過會客花廳時,青膽叫我把這玉心丹轉(zhuǎn)交給楚姑娘。是安王爺賜的,聽說貴重地很,趕緊好生收著。”銅蕓是見過這玉心丹的。當(dāng)初號枝在舉荷院養(yǎng)傷,用的就是玉心丹,想來也是安王賜下的傷藥??墒且姵鹣扇撕煤玫模贿^是右手小指上有一點血跡,這種拿普通傷藥隨意涂涂就是了的小傷也用得著珍貴的大內(nèi)密藥?

  察覺到銅蕓目光中深藏的不屑,楚羽仙拿起玉心丹,遞了回去“羽仙不過小傷,萬萬用不得這么貴重的傷藥。還請銅蕓姑娘幫忙轉(zhuǎn)還安王爺?!?p>  “那不行,若我去還,到時還要被家里那石頭似的主子指罵辦事不利呢?!?p>  防葵嚇得眼淚亂轉(zhuǎn),可憐巴巴地抓住銅蕓的衣擺“銅蕓姐姐你最好了,都是婢子嘴巴賤,亂說話,你可千萬別告訴大人呀?!?p>  “哼,你這小丫頭!”銅蕓的心情總算好了些,露出點笑意來。她自然不會和這才剛剛成人的小婢女過不去,轉(zhuǎn)而向楚羽仙道“既然楚姑娘說用不上,那我便先替您收著,也免得再去駁安王爺?shù)拿孀??!币妼Ψ近c頭應(yīng)下了,她又道,“剛才聽青膽說了那花廳中發(fā)生的事情,銅蕓有個不情之請:還望楚姑娘再做事情,多為我家主子考慮些。你咬指罷琴是爽快了,可為主子的臺面想過?”

  青膽銅蕓兩人是林夔止的心腹侍衛(wèi),凡事處處為自家主子考慮也是沒錯的。

  “我家主子已經(jīng)夠煩的了,后院里的事情就莫要再折騰他了罷?!便~蕓皺著眉,話說得不太客氣,“也就安王爺性情隨和,若今日來的不是他,州牧府怕是得有一場劫難?!?p>  “難道我不愿與安王爺去也是錯的嗎?”楚羽仙難忍銅蕓話中句句帶刺,忍不住回了一嘴。

  這下銅蕓如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炸了起來,憤憤道“楚姑娘,你惹出梁子還不夠多?如今清閩進(jìn)關(guān),還有半日那雪原上的右谷蠡王便要到了,到那時候還得煩請您盡量往后院里躲躲!”她跺了跺腳,生氣地轉(zhuǎn)身離去,出門前還嘲諷地笑了一句“就算青膽是看好你,我可是看好號枝前輩!”

  此話一出,楚羽仙便感覺身體如墜冰窟,從腳底心一直涼到了天靈蓋。她往門外追了兩步,想要和銅蕓解釋,卻被兩三下甩在了身后,只能扶住門框呆站,愴然若失。

  “羽仙姑娘,銅蕓姐姐她就是個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性子,她不是故意要訓(xùn)斥你的,她也就是想為了大人好?!狈揽ㄎㄖZ諾地靠過來寬慰,“她和號枝姑娘一起去過鵲城的,關(guān)系自然親近些,但要說什么看好不看好的……”

  “沒事,我不在意的。”楚羽仙深深吸了口微涼的空氣,吩咐道,“聽銅蕓說清閩雪原上的右谷蠡王還有半日就要到了,我們避一避吧,正好養(yǎng)傷。”清閩蠻人不知禮節(jié),她身份尷尬,本來也就不想露面。但是如今安王尚在府內(nèi),為何又突然冒出個右谷蠡王?這其中到底有何內(nèi)幕呢?

  她一邊想著一邊往內(nèi)院走,防葵見她臉色陰晴不定,有些著急,低聲道“羽仙姑娘,你相信婢子!那號枝姑娘的臉毀了,滿臉是疤,丑陋得很,我家大人看不上她的?!?p>  楚羽仙的步子一頓?!啊氵@小丫頭,再敢亂嚼舌根!”她拿手指捅防葵的腦門,卻不知為何內(nèi)心稍微輕松了些。

  沒關(guān)系,若他是磐石,她便是流水吧。一日復(fù)一日,一夜復(fù)一夜,總有一日水流會把最粗糲的磐石沖刷光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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