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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刀唱

【153.此心安處】

洗刀唱 迦梨陀沙 3109 2020-05-27 15:10:14

  安京城內(nèi)的氣氛很是緊張,無數(shù)穿著漆黑鱗甲的軍官在陰暗的甬道四處搜捕。麗慧頭戴帷帽步履地匆匆轉(zhuǎn)過一個街角,在避過一隊黑甲軍之后四下張望了一番,避著人目快速閃進安王府的側(cè)開小門。

  此時風云詭蜮,水軍混亂,正是逃跑的好時機。就算無法直接從策麗港出發(fā),也可以通過安京密密麻麻的水網(wǎng)先逃亡南方諸州,再尋時機找條大船回到南夷。

  可夕夜姬搖了搖頭,一陣緊似一陣的風吹著她柔軟如綢緞般的長發(fā)。俞國華麗的簪子嵌珠帶玉,她一向都不喜歡用那么重的東西把腦袋插得像個花瓶。在她的面前有一個被割去了舌頭的船奴正在哭泣,他是昨天夜里趁著天黑偷偷從陰溝里潛進來的,身上掛滿了黑泥。從他“啊啊”的比劃當中可以了解到安王府之外亂成一團,南夷國使節(jié)留駐的典客署已經(jīng)被黑甲軍沖破,人都像一群雞一樣地蹲在籠子里伸著頭可憐地祈禱著那些冰冷的刀刃不會刺進自己的身體里來。

  “把他洗刷干凈,給點吃的。你們都散了,不要跟著我。”雷鳴稚些吩咐了一句,便朝安王的院落走過去。她的身邊已經(jīng)不再有天干十衛(wèi)了,那些樁子都立在安王的輪椅旁邊,就像蹲守在獵物旁邊的細犬。

  安王還是那身白衣,坐在紙堆里觀雨。忠心的暗衛(wèi)就站在他右手側(cè),而左手側(cè)則是隸屬天干十衛(wèi)的那幾個侍女。她們面無表情地看著安王持筆在紙上畫畫,一張又一張,雷鳴稚些撿起來看了看,全都是貍貓圖。

  “你想走水路的話,要不要糧食?我記得南夷使節(jié)團一共才不到六百人,我有夠六百人吃二十年的糧食。”安王笑著看向她,“糧食在俞國終于不值錢了。”

  “下去?!崩坐Q稚些冷冷地盯著天干十衛(wèi)。見她們沒動,她反手就把匕首擱在自己細嫩的脖子上,“下去,不然你們就是殺死南夷國使節(jié)的兇手,上禪琉璃王不會就此罷休的。”殷紅的血液比她涂在嘴唇上的口脂還要耀眼,天干十衛(wèi)面面相覷一番,最終一步一步退到了七丈之外。

  雷鳴稚些迫不及待地沖到安王的懷抱里去,抱著他的脖子在他耳邊低聲道“麗慧偷偷出門看過,崔始宸已幾乎將整個申屠氏連根拔起。博州、徽州、錫州、江南道……都有黑甲軍過去了。你若有后路就不必再遮掩了,看在你救過我一命的份上我不會出賣你的,快逃?!?p>  安王失笑,撫摸著懷中人單薄的肩背“你真的不要糧食?”

  “沒用的,使節(jié)團走不掉的?!崩坐Q稚些紅了眼圈,“我只希望你不要休棄我,讓我在這個世上能留有一塊牌位?!?p>  “留你一塊牌位,讓天下所有人都知道我的王妃死了,然后你準備自個兒逃去哪里?”安王笑得不行了,他把軟綿綿趴在自己身上的幼女下巴捏起來,啄她臉上的淚水,“回你義父身邊嗎?”

  雷鳴稚些淚流滿面“父親那里回不去了……”上禪琉璃王和崔始宸聯(lián)手,而她身上有惑香,失去了義父的庇護,再回南夷的下場只有繼續(xù)作為棋子被送往權(quán)貴身邊,到那時候她不會再這樣好運,很可能會被活活折磨死。

  “不要哭了,好好的一張臉弄成這樣很難看?!卑餐跷亲∷G紅的嘴唇,本來想一觸即離,可那種甜美的味道使人欲罷不能。他不由自主地便扣住雷鳴稚些的后腦勺加深了這個吻,直到她像只離巢的雛鳥一樣瑟瑟發(fā)抖才松開鉗制。

  看著她被吻得有些發(fā)腫的嘴唇,安王悶笑“我沒有后路,你怕不怕?”

  “……什么意思?”雷鳴稚些有一瞬間的呆滯。

  安王看向鉛灰色的天空,隱隱約約的有些馬嘶人吼的聲音傳過來。那個聲音代表著崔始宸正在大開殺戒,今天便是結(jié)局了吧。他不會殺人,或者說在壺中老人的一手金針下他連殺死一只雞的力氣都沒有,肯定是做不到割開自己的喉嚨這種事情的。這樣想來,年幼的雷鳴女又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氣?他笑著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把夕夜姬換了個更舒適的位置抱在懷里,然后繼續(xù)在紙上畫貍貓。軟綿綿毛茸茸的貓耳朵,肉乎乎的軟墊,貓鼻子是粉紅色還是黑色的?不記得了,那就隨便畫吧。

  當一只有著綠色鼻子的貍貓活靈活現(xiàn)地出現(xiàn)在紙上時,安王似是終于累了。把雷鳴稚些松開之后在她背后拍了一下,示意她遠離。安王府外已經(jīng)有刀槍相擊的聲音傳來,站在他右手邊的青衣女婢瞇了瞇眼,也不知是怎么動作的,手中便出現(xiàn)了一把寒光閃閃的短刀。

  漆黑的龍旗出現(xiàn)在前院的房頂上,無數(shù)弓弦絞緊的聲音如同嗡嗡蜂鳴,空氣中火油古怪的味道代表著這里很快就要化為人間地獄了。

  “安王陽,此有毒酒一杯,請飲?!彪`屬天干十衛(wèi)的侍女從懷里拿出一只巴掌大的小葫蘆,看來是早就準備好了的。

  安王接過來拿在手里把玩,很是喜愛黃玉色的小葫蘆,“這是什么毒?”

  “牽機。”侍女冷聲回答。這個答案讓他很不滿意,便把葫蘆扔了回去“牽機太痛了。本王見過兄弟喝下牽機毒的樣子,整個人痛得抽搐成了一團,到了最后都控制不住屎尿,滿身污穢,本王不愿那樣子死去。”

  可這種事情是由得他愿不愿的嗎?在最后一個字說出口后,那幾個天干十衛(wèi)的侍女便如同獵鷹般撲了過來!青衣女婢手持短刀身形詭異地在多人夾擊中游刃有余地游走,可是還沒過上兩招,火便著起來了,先是一團不大的火光猛地從房頂上躍出,緊接著無數(shù)的火光映紅了屋脊,烈焰夾雜著黑煙,無論多么猛烈的風雨都澆不滅火油引燃的大火!

  “火起?。 卑餐醺庥兴堦牭娜舜蠛粜〗?,可整個巷子都已經(jīng)被黑甲軍團團圍住,水龍進不去,也沒有人來給出一句話的解釋。黑甲軍像一堵墻似的站在那里,冷漠地看著安王府內(nèi)的火越來越大。

  短短的時間里,整座安王府都已經(jīng)被大火籠罩,恐怖的火焰甚至飛起數(shù)十米高,將天空映得一片通紅,鉛灰色的陰云仿佛染上鮮血。聞訊而來的京城令看著安王府大門上發(fā)紅的銅釘,一下子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他見過天牢大火后的慘狀。整整燒了四個時辰啊,整座天牢都被燒成了赤地,連鐵質(zhì)的刑具都被燒化了,地面燙腳,仵作們不得不踩著高蹺收拾尸體。內(nèi)部除了拖出來像碳似的人形,還有個死囚是活生生挖斷了手指,把牢房地面挖了個洞鉆進去的。他是想躲避吃人的火焰吧,可是那個狹窄的洞無法保護他,潮濕的泥土像烤叫花雞一般把他包裹起來,留下了一張尚可辨認的臉。仵作把這具珍貴的有臉的尸體包裹在白布里,可過了一晚那白布就被油浸透,人們這才知道,這個死囚已經(jīng)幾乎被烤熟了。

  黑甲軍在這里,安王一定出不來的。他會像那些死囚一樣被關(guān)在王府這座大監(jiān)牢里被活活烤熟……安王啊,俞國最后一位王爺,人人稱贊的安王?。【┏橇钤诎簿┎贿^是個小官,他不敢哭喊俞皇的趕盡殺絕,只敢吼叫著自己沒有盡到職責,在熊熊燃燒的安王府前磕頭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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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你猜崔始宸為啥不動醉仙樓?因為朝廷太窮了!”王煥手里抓著個水晶杯,大口大口地往嘴里面灌酒漿,“鏡炴國的故土到現(xiàn)在還是一片焦黑,鵲城地陷的大洞沒有人去補。你知道崔始宸需要多少錢去補這些窟窿?”他搖晃著手,自問自答“至少得買十八個蒙州那么多的錢!呵呵,他沒錢,他真的沒錢,錢都在申屠庸那兒呢!有了天魔果,你知道醉仙樓一日能有多少流水嗎?”

  桌子前面,隨舟正在為雙生姐姐弄浪包扎傷口,帶著一個不會丁點武功的幼女沖出火場,饒是弄浪也是遍體鱗傷。她覺得王煥很吵,便隨手抓起一個用完的藥瓶子砸他。

  鷺嘴官挨了一下,光潔的額頭上肉眼可見地鼓起一個血包來,“燒吧,殺吧。他已經(jīng)快瘋了,他恨不得把所有妨礙他當皇帝的人統(tǒng)統(tǒng)殺光??墒悄憧矗缃癯蒙?,林家銷聲匿跡,除了戴流生還有個兒子在靈州死撐,其余武將如石家、曹家、柳家的虎門子弟,皆已經(jīng)被申屠庸圈養(yǎng)成了肥豬!俞泱泱大國,沒有一個拿得出手的武將!多可笑啊,皇位他有了,可他準備拿什么保??!”

  雷鳴稚些趴在地上,對王煥激情的演講視若罔聞。她的心遺留在熊熊燃燒的安王府里,和坐輪椅的白衣公子一起燒成灰。他呀,親吻自己時,那一雙石子般的眼睛里終于盛滿柔光了……

  大火燒過來的時候,他說“讓弄浪帶你走,她是比隨舟還好的暗衛(wèi)?!?p>  手里還留了一塊拉扯下來的衣角,那是他唯一留給她的東西了??拗蛩臅r候他說了什么呢?

  “我不是安王陽,只是個替身,一個必須要死的替身。”

  “稚些,如果你能叫一聲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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