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一進(jìn)入殿中,頓時(shí)好似穿透了某種無形的薄膜一般,眼前就是一片混混茫茫的玄氣。
此氣遮天蔽日,沖出千丈之高,緩緩運(yùn)行,其中有著陰晴明晦,云雨變化。
赫然正是真君法相。
所謂上三殿,并不僅僅只是外在的殿堂,更是自成一方洞天小界。
每一殿都?xì)v經(jīng)前后數(shù)十代殿主經(jīng)營,傳聞早在道法大興之前就已然存在,是傳承百萬載以上的真正仙府。
此乃廣元派立派之基,底蘊(yùn)所在。
這長老僅僅是多看了一眼,頓時(shí)眼花繚亂,心神萎靡,真人無垢之軀更是陣陣暈眩之感襲來,頓時(shí)心中大凜,不敢再看。
收攝心神,只關(guān)注腳下。
“殿主道行似乎又有進(jìn)益了?!?p> 心中敬畏之感大勝。
這長老暗自揣測道:
“傳聞殿主在千年前就摸到了攀升太乙的門檻,其后道行法力節(jié)節(jié)攀升,如今門中單論道行怕已經(jīng)是第一人了?!?p> 謹(jǐn)慎地踩在鵝卵石鋪成的小道上,周圍都是渾蒙的玄氣,充斥四野。
然而他一路行來,身前數(shù)丈內(nèi)的玄氣,卻自行分開,讓開道路。
這長老知道,這是真君特意散開此處氣機(jī),不然他置身其間,必然迷失道路。
此方洞天小界,雖說有限,但卻無界,其中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禁制,而之前數(shù)十位殿主又留下了多少布置。
要真是在此間迷途,誤闖某處,縱然他有殿主所賜通行信物,性命無憂,但也少不得要吃上不少苦頭。
殿中自有禁制,除卻上元殿殿主之外,旁人不能飛遁,只能緩步而行。
再者,這天地法相充斥天地之間,到處都是虛不受力的玄氣,哪家的飛行法器也都得被攔下。
行了沒有多久,周圍玄氣漸漸散去。
天地之間生出水霧,漸漸有牛毛細(xì)雨緩緩飄落。
周圍的景物清晰起來,映入眼簾。
到處都是一片混芒灰暗之色。
四下里都是黑土,草木不生。
前方有一條蜿蜒的大河,向著左右不知延伸多遠(yuǎn),看不著邊際。
河面波光粼粼,上面隱隱有一方烏蓬小船。
再遠(yuǎn)處,天際隱隱可見一道連天接地的黑色龍卷,倒扣的漏斗狀氣旋緩緩遠(yuǎn)去,攪動著天上濃郁的烏云。
不時(shí)還能看到幾道電光,好似龍蛇一般,照徹龍卷內(nèi)外。
那好似要覆壓天地的巨大氣旋,就是上元殿主的元神所化,每每運(yùn)行在這方小界之中,調(diào)和雨水,演化陰晴。
行至岸邊,早有斗篷老翁等候在此,見到這長老,抬手就是一個(gè)道禮。
這長老不敢怠慢,當(dāng)即回了一禮。
這擺渡人貌不驚人,但卻是此界法禁陣靈所化,前后侍奉了不知多少位殿主,就算是掌門親至,按輩分也是晚輩,須得禮敬三分。
所謂法禁陣靈,又是一種奇妙所在。
其本身存在,也是“萬物有靈論”的側(cè)面佐證。
尋常陣法,哪怕是陽神真人也能點(diǎn)化出陣靈,但這方小界之中法禁之多,陣法之廣,簡直難以想象,其靈性卻是非要天大的道行才能匯聚至一處,更別提演化出陣靈。
所說不能出這方小界,但身在其中,卻自能運(yùn)化陣法禁制,近乎天意。
他卻是萬萬得罪不起的。
“殿主讓我來迎你?!?p> “小葛,怎么又是你?!”
斗篷老翁讓他上了船,解開系在河岸上的繩索,竹篙一撐,小船蕩開水波,緩緩前行。
閑極無聊,這老翁笑著問:
“莫非你想借機(jī)蹭一蹭這洞天的靈氣?我可以讓你多逗留幾個(gè)時(shí)辰,鏡湖里的鯉魚,你喜歡的話,我做主送你幾條,你下次給我?guī)c(diǎn)人間的酒水就行?!?p> “唉,交友不慎,遇人不淑啊·········”
說到這個(gè),這葛道人就是面色發(fā)苦,連連拱手。
“人間的酒水,實(shí)在是寡淡得很,不過勝在新奇,既然您老喜歡,那我改日捎信給山下的那些不肖子孫,著人送上幾百壇宮廷陳釀,至于鏡湖的鯉魚······就敬謝不敏了!”
“那鏡湖的魚仙,晚輩可惹不起,惹不起啊!”
那鏡湖之中,不知是那一任的殿主,放養(yǎng)了許多鯉魚。
繁衍至今,也不知到底有幾千萬只。
其中一尾,早在多年前就修煉成妖,渡過幾次雷劫,化形成人。
數(shù)千載道行,元神已然大成,近乎實(shí)質(zhì)。
若非這方小界并無雷火天劫,幾乎就要渡劫成仙,成就仙身。
這位魚仙,最寶貴的就是自家那些后裔。
若是尋常鯉魚也就罷了,幾千萬條他自是顧不過來,也不目為同類,捕殺幾條下酒都不算什么。
奈何眼前這位陣靈,每次吃魚,總是要挑揀那些通靈已久,近乎成精的金須黑背鯉魚。
他又是此間陣靈,時(shí)刻監(jiān)察著洞天內(nèi)外法禁,真要是要抓幾條魚,那魚仙也不可能每次都能察覺。
每每專門趁著魚仙無暇分身之際,抓走幾條,隨意送人。
等到那魚仙察覺過來,遭殃的肯定是進(jìn)來的外人········
別看這老翁和藹可親,心里頭蔫壞著呢!
不知多少前輩就在這里倒了大霉。
葛道人也不是頭次來了,怎么敢冒著觸怒那位魚仙的風(fēng)險(xiǎn),就為了一飽口腹之欲?
不可能的。
······
半晌,烏篷船上,兩人對坐。
一方小桌上,擺著搪瓷小鍋,鍋內(nèi)魚香四溢。
就著一盞小酒,葛道人面色紅潤,下筷不停。
鮮美的魚肉,放在口中咀嚼幾下,唇齒留香。
“真是美味啊!”
更難得的是,一股盤踞在魚肉之間的清氣,在胸腹之間緩緩化開。
禁不住地留下了一行老淚,葛道人滿足之余,也是心有戚戚。
不知為何,每次上了這老饕的船,總是免不了要演變成這樣。
今次,又吃了一條龍魚·······是了,必是那魚仙不在,不然這會兒就該找過來了。
我怎么就管不住這張嘴呢·······
每次說起來都是一定要拒絕這口腹之欲,但是每每總是會變成這樣,這老饕總是有著這種神奇的力量。
怕不是某種引誘人心的法禁·····
無奈地想著,葛道人欲哭無淚,并且下定決心,下次絕對不從鏡湖這條路走。
寧可,繞遠(yuǎn)一點(diǎn),也要避開那位魚仙。
“到岸嘍!”
陣靈一聲吆喝,船上桌案酒席頓時(shí)撤去,小船靠岸。
送著葛道人下了船,這陣靈擺擺手:
“殿主剛剛正在收功,你快去快去,不要誤了事!”
原來剛才是殿主收功的時(shí)候·······難怪這老饕有閑暇邀我入席,方才就算過來想必也還是得等。
葛道人下意識抬頭望遠(yuǎn)。
遠(yuǎn)方天際烏云散去,天光垂下,有云霞生出。
那道接連天地的玄氣法相已然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