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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若安年

16 服軟

錦若安年 酌顏 2157 2019-01-31 20:00:00

  這口氣堪堪松了,便聽得一道帶著顯而易見嘲弄的嗓音響起,而后,本來就都望著她的那些目光,便愈發(fā)肆無忌憚起來。

  裴錦箬一哂,抬起頭來,望向前方那兩人。

  那兩人,一人著水紅色,另一人著水藍色,一熱烈,一清雅。

  這兩人,裴錦箬還都認識。畢竟,鳳京城的權(quán)貴圈也就那么大,前世,她不管怎么說,也是名正言順的靖安侯夫人,各種雅集、詩會、宴席之上,倒也常常打照面,雖說不上多么熟識交好,倒是都認識。

  那穿水紅色的,是徐國公府的徐蓁蓁,勛貴嫡女,又是自來護短的徐家,這姑娘自出生起,便掉在了蜜罐兒里,自來率真,且嫉惡如仇,自然是見不慣從前裴錦箬的行事作風(fēng),因而便是結(jié)了梁子。

  相比徐蓁蓁,另外那穿水藍色衣裙的,早料到會再見,裴錦箬還為此做了不少心理建設(shè),再見了,才知道,完全沒必要。

  許是生生死死走了一遭,很多事,都看淡了,如今,再見盧月齡,她的心緒居然這般的平靜。

  前世,她求而不得,即便與盧月齡沒有交集,卻也對她又妒又恨,總覺得她是命好,生在太師府,這才能得以嫁給蕭綦,成了她拼命也夠不著的穆王妃。

  卻刻意忽略了她本身也就極為出色的緣由。

  說起來……這般美好的女子,嫁給蕭綦,也未必就是幸運了。

  見裴錦箬在聽了自己的那句話之后,非但沒有如從前那般暴起,反倒用那雙眸色淺淡的貓兒眼,望著身邊的盧月齡,那目光,有些奇怪。盧月齡都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了,而徐蓁蓁就皺起眉來,有些不悅,這個裴錦箬是怎樣?

  剛想開口,裴錦箬卻已笑了起來,“徐姑娘說得對,我還真是不得不臉皮厚,否則,只怕就真沒臉出門,遑論再來博文館了??晌也槐刃旃媚锬銈?,我能上博文館,得來不易,我自然得珍惜?!?p>  裴錦箬的嗓音本就好聽,輕軟婉轉(zhuǎn),只是平日里,她多是尖利嘲諷的口吻,再好聽的嗓音也白搭了。今日這一出口,倒是讓聽見的人都不由愣怔了。

  卻不是因著她的嗓音的緣故。

  裴錦箬之所以在博文館中“大名鼎鼎”,不只因為她穿著打扮艷俗,實在有礙觀瞻,更要緊的是她的性子實在是不討喜。

  要知道,從前,裴錦箬可是最最害怕旁人覺得她不如這博文館的其他人的??墒?,今日,她卻這么坦然地便承認了,她與博文館大多數(shù)人是不同的。

  這怎能不讓人覺得詫異呢?

  盧月齡就罷了,她自幼的教養(yǎng)在那里,即便心中詫異,可還懂得含蓄。

  徐蓁蓁就不一樣了,望著裴錦箬,一雙眼珠子都要瞪凸了,“你該不會是吃錯藥了?”

  這話說得......盧月齡抬手便扯了扯徐蓁蓁的袖子,她雖然也不喜歡裴錦箬,可實在做不來為難人的事兒。

  裴錦箬倒是半點兒沒有生氣,輕扯嘴角笑道,“應(yīng)該是醍醐灌頂,清醒了吧!之前,若有什么得罪的地方,還請諸位看在一場同窗的面兒上,原諒一二。往后......我定當謹守分寸,也請諸位高抬貴手,讓我能繼續(xù)在博文館學(xué)習(xí),感激不盡?!迸徨\箬說著,已是站起身來,朝著眾人彎下腰去,深深一鞠。

  徐蓁蓁被嚇了一跳,就是盧月齡面上也顯出兩分詫異來。滿屋子的人,一時間,都愣怔住了。

  換作從前,裴錦箬只會死要面子活受罪,可絕不會這般示弱服軟的。

  旁人雖然也有些看不起她家的家世,但博文館中,如他們這般的關(guān)系戶,也不是沒有。但卻沒有一個如同裴錦箬這般討人厭。

  本來嘛,你的家世擺在那兒,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你坦坦白白承認了,又有什么不好?你卻非要在別人面前繃著,做出一副了不起的樣子,看在他們這些真正的天之驕子眼中,自然就可厭得很了。

  倒是她如今這般,弄得大家都有些不知所措。

  若是再揪著不放,倒好似她們仗勢欺人了。

  徐蓁蓁咳咳了兩聲,有些不自在地眼神閃爍了一下,“那.....那也得先看看你的表現(xiàn)了......”

  外邊兒隱約傳來一聲口哨,屋內(nèi)眾人皆是一凜,連忙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綠枝眼里閃爍著幾許淚花,很是心疼地望著裴錦箬。她家姑娘,在家里,那也是嬌生慣養(yǎng)的,雖說,如今這樣的情形,正該做小伏低沒錯,尤其是在姑娘從前做了那么多蠢事兒,將事情弄得一團糟之后,忍氣吞聲,自然才是最好的出路??墒牵娴焦媚镞@般做了,綠枝看著又只覺得難受。

  裴錦箬卻是朝著她笑著搖了搖頭,示意她不礙事。

  是真正不礙。在她看來,如今這一屋子的,都是些小姑娘,她哪里會跟她們置氣?

  她來博文館,真正只是想好好學(xué)東西,好好過日子,為此,忍一時氣,沒什么了不得的。

  思慮間,一個低低了咳嗽聲從屋外而來,一身青灰色直裰,文士打扮、花白須發(fā)的老者搖著一柄折扇,緩緩走了進來。

  這一堂課,是術(shù)數(shù)。

  教授的先生,是與馮老夫子同科,卻只中了同進士的陳老夫子。

  陳、馮二位夫子最是不對盤,即便是在學(xué)生面前,也經(jīng)常對嘴。

  自是因著這兩人的脾氣一般無二,都如那茅廁里的石頭一般,又臭又硬,嚴肅古板。

  因而,他的術(shù)數(shù)課,這一屋子的貴胄子弟們哪怕多只是應(yīng)景學(xué)學(xué),卻都是個個都挺得腰背筆直,鴉雀無聲。即便是聽不懂,上下眼皮直打架,那也是都強撐著。

  只裴錦箬卻頭一回這般精神的,專心致志聽著課,反而還聽出了幾分趣味。

  這些從來聽來艱澀無比的東西,許是因著后來幫燕崇管過幾年的私產(chǎn),??促~簿的緣故,竟是變得簡單易懂起來。

  不過想想她剛開始接管時那手忙腳亂的無措樣兒,興許,這輩子,是再不會有那樣的時候了。

  如今想來,那個時候,被燕崇冷著臉,沒日沒夜地壓著,跟著賬房先生學(xué)記賬、看賬、算賬,那些苦,倒也不算白挨。

  回首去看,前世給她留下的底色,卻也不獨獨只有晦暗與悲痛。

  正在這時,肩膀上,卻被人輕輕戳了戳。

  裴錦箬先是沒理,只挪了挪肩膀,當作不知。誰知,后面那人卻是鍥而不舍,又戳了戳,比方才用力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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