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面子的枷鎖

　　　　苗惜薇聽得出來，她這不是嘲笑亦不是調(diào)侃，而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高興的笑。

　　“怎么了？”苗惜薇一愣一愣的，不明白笑點在哪里。

　　“你太可愛了?！饼R素似乎笑得止不住了，卻并不顯得夸張，她掩掩口，收住笑，說：“看來我是真找對人了，你一定會幫我的，對吧？”

　　“??？嘿嘿……”苗惜薇只能用傻笑代替回答。

　　齊素接著說：“原先我還擔心你會我家人一樣勸我不要意氣用事呢?！?p>　　苗惜薇不好意思的搓搓臉，“你是客戶嘛，我當然要按照客戶的意思辦事。”想起她剛才問的兩個問題，苗惜薇疑惑的問：“可是這和我有沒有男朋友結沒結婚有什么關系？”

　　齊素說：“這只是我個人的看法，你沒有男朋友沒有結婚，所以你看事情的眼光會比較單純，更容易從中立的立場來看待這件事。如果你已經(jīng)結婚或是有男朋友的話，那么看待別人的婚戀關系就會糅雜進自己的情感和對感情的體會?！?p>　　“嘿嘿，是嗎？可是不是好多單身的人明明自己沒有對象，卻對別人的婚戀評頭論足說得頭頭是道的嘛，也許我也會用自己對婚戀的想象和期待來看待別人的婚戀啊。”

　　“不，你不會?！饼R素肯定的說，“你在公眾號上發(fā)的每一條動態(tài)以及網(wǎng)友的每一條評論我都看過?？吹贸鰜?，你是個有些女權主義的人，所以你可能會對別人勸和，卻不會勸和我這場發(fā)生了家暴的婚姻。而且——”她還有補充說明，“據(jù)我了解，你沒有一次勸說過客戶?！?p>　　這讓苗惜薇又有點尷尬了，說得像自己好像跟滅絕師太似的。

　　“對，我從不勸分也不勸和，一切只按客戶的意愿來辦。這是我拆線工作室的服務宗旨?！焙冒?，調(diào)侃到此結束，下面還是進入正題吧，“你剛剛說你家人勸你不要意氣用事，意思是他們不同意你離婚嗎？”

　　齊素的眸光一下子暗淡下去，“他們說，雖然我沒有孩子，但我畢竟是快40的女人了，真要離了的話不僅會被人笑話，怕是以后也只能孤身一人了?！?p>　　苗惜薇沉默，對，這確實是一個很現(xiàn)實的問題。

　　“難道他們不知道潘偉家暴你的事嗎？”

　　齊素平靜道：“知道，他第一次對我動手的時候我就跑回娘家訴過苦，一方面是想尋個安慰，一方面……因為報復心理吧，我就想讓他們看看，當初你們死活要我非嫁不可的到底是個什么樣的男人?！?p>　　“那，他們是什么態(tài)度呢？”苗惜薇著急想知道。

　　齊素苦笑，“他們很生氣，帶著我找到潘偉討說法。潘偉當即就認了錯，還當著雙方父母的面給我下跪，說他以后再也不喝酒再也不敢對我動手了。我父母看他態(tài)度誠懇，也就消了氣，反來勸我。”

　　“所以你就原諒他了？”

　　齊素埋下頭，“嗯，他那時候壓力確實很大，我又幫不上什么忙，他心里肯定對我也有怨言。而且他之前對我確實挺好的，我想，人都有犯錯的時候，他那么要面子的人都當著眾人的面給我下跪了，我就原諒他這次吧?！?p>　　“但他后來并沒有悔過，對吧？”

　　這種事情苗惜薇也接觸過幾次，總結的經(jīng)驗就是，在家暴和出軌這兩件事上，男人永遠不會真的意識到自己錯了，并且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齊素仿佛終于隱忍不住，掩面輕聲啜泣起來。

　　苗惜薇只能默默地給她準備好紙巾。

　　“我真的沒想到，他會對我動手，真的沒想到，沒想到他是這樣的人?！?p>　　接下來的事情不用說，苗惜薇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應該跟她之前接觸的情況大致相同。

　　“他整天酗酒，工人來要工錢他也不理，還找人把要錢的工人打進了醫(yī)院，我不想把事情鬧大，就拿自己的存款給工人發(fā)了工資，又對被打的工人進行補償，花了好大功夫才讓工人同意私了這件事。潘偉的行為越來越惡劣，喝醉了酒只要碰到我在家就會對我動手，我被逼得沒有辦法，只好躲回娘家，心想家里人看見我這個樣子總會為我出頭。”

　　真要有人替她出了頭，她也不至于找上自己了。

　　苗惜薇心想。

　　后面的故事，齊素省去了一大截，只告訴她目前的情況，“我已經(jīng)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跟他離婚了！就算他們不同意也好，拿要把我趕出家門做威脅也罷，這個婚我是離定了！”

　　此刻的齊素仿佛一名戰(zhàn)士，一名為自己的人生勇于反抗的女戰(zhàn)士。

　　“那，你需要我為你做什么呢？”

　　“潘偉一直不同意離婚，我想讓你幫我說服他?！?p>　　苗惜薇眨巴眨巴眼睛，“他不同意離婚你可以起訴離婚啊，他家暴在先，法院一定會判決你們離婚的?！边@是很容易的事。

　　齊素抿抿唇，幾分惆悵爬上她的眉心，苗惜薇意識到她是有什么難言之隱，不然不會想不到起訴離婚這個人盡皆知的辦法。

　　“能幫我再倒杯水嗎？”齊素忽然說。

　　“好。”

　　苗惜薇更加確信自己的想法。

　　齊素把水杯捧在掌心卻久久沒有動作，也沒有說話，像是要把熱水的溫度都過度到自己身上一般，把水杯緊緊的捧著。

　　“我不想把事情鬧大，畢竟做了五年夫妻，我不想最后分開的時候是以這種撕破臉的方式?！?p>　　苗惜薇又有點激動了，“他這個做老公的都做到這個份兒上了，你還顧及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

　　“不！不可以！”齊素也激動起來，“我不能讓別人看我的笑話?！?p>　　苗惜薇這才明白，原來齊素真正想顧及的是面子。

　　也對，她作為一名電臺主播，也算是個小有名氣的人物。人人都愛面子，名人尤甚，被家暴到要離婚這種事要是被同事們知道了，免不了是要受議論的，對她的工作也肯定會有影響。

　　苗惜薇思忖，她說她之前用自己的存款幫潘偉安撫了要工錢的工人，估計也是為了避免工人把事情鬧大，以免對自己產(chǎn)生負面影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