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文回到家里，推開門，發(fā)現(xiàn)程木已經(jīng)一臉嚴(yán)肅的端坐在客廳的程發(fā)上了，她一陣哆嗦，用眼睛的余光尋找媽媽陳眉，希望能尋求到幫助。
陳眉聽到開門的聲音，從廚房出來，邊用圍裙擦手，邊給她遞眼色：”你爸爸剛到家不久呢，小蚊子也忙了一個上午了，大家都洗洗手準(zhǔn)備吃飯吧。那個，小蚊子，過來廚房幫媽媽端一下菜。”
程子文懂了媽媽的意思，趕緊溜進廚房。程木坐在程發(fā)上依然一言不發(fā)，看著這兩母女的”表演”。
“不準(zhǔn)和你和爸爸沖起來，好好說。你爸爸也是重感情的人，不會一竿子打死的?！眿寢屢贿吺堃槐榕ゎ^叮囑她。
“我知道啦！”程子文想到接下來要和爸爸進行長時間的斗爭，心里覺得還是有點恐懼的。
飯菜上桌，三個人坐齊，卻沒有一個人動筷子。
“你怎么想的？”最終還是程木打破了沉默
程子文還是保持沉默。
“都一點鐘了，要不然先吃完再說……”陳眉看她不知道說什么，趕緊叉開話題。
“我待會兒再問你，先讓她說?。 背棠菊Z氣有點路不可遏的趨勢。
“我很喜歡漠哥哥……不對，是很愛他。我從來沒有想到我的人生還會和別的男生在一起。從初中的時候，就這么想的。我覺得我遲早都會和他在一起的?，F(xiàn)在只是提前做了一些事情而已。我覺得他也會喜歡我的。我會好好替他照顧爺爺奶奶。我和他挺合適的。”程子文自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前言不搭后語的說了一通。
“所以，就在三天內(nèi)做了這個決策，所以，就完全不和我商量，所以……就試圖把自己的幸福押寶在這么一個情急之下的決定？！而且，你確定你和孔漠之間不是習(xí)慣和依賴，是相愛？”程木的一連串發(fā)文，讓人無從回答。整個屋子安靜的只能聽見旁邊街上來來往往的車輛的聲音。
“我知道你是這樣的反應(yīng)?！标惷即蚱屏顺聊?，”所以，是我決定不和你商量的。就算我再寵子文，僅憑寵她這一條，我也不會讓她做出這么沖動的決定?？墒?，我們欠他們家的太多了，當(dāng)小漠奶奶哭著說，希望臨死前看到小漠能夠和一個全心愛著他的人在一起，希望我們這個家庭，能夠成為小漠未來漫長人生的保護傘的時候。我腦子里……腦子里…..就浮現(xiàn)出安茜和銘子的臉。”說到這里，陳眉已經(jīng)泣不成聲。”所以，老太太一輩子都過的很苦，臨到最后，我想，有件事情能讓她開心，哪怕那么一下下，我都覺得值得去做了……”
又是長時間的沉默，程木盯著桌上的飯碗發(fā)呆，突然抬起頭，對母女兩說：”吃飯吧，晚上咋們都去醫(yī)院陪會兒奶奶，這件事情，我和小漠也討論討論吧。小蚊子，就算是再怎么喜歡小漠，畢竟這個婚是大家在情急之下做的決定，小漠不一定想清楚了，你也未必是清醒的。大家都冷靜下來?！?p> 程木抬手捏了捏陳眉的肩膀，讓她安心吃飯。
這頓飯，程子文不知道是怎么吃完的，只是腦子空白。
對啊，孔漠可從來沒有說過”我愛你”“我要娶你”類似的，男女之詞。他更多的時候，說的是“要好好讀書哦”“錢不夠花給我說”“小姑娘，不能隨便談戀愛哦”。
大學(xué)錄取通知書下來那天，全家人聚餐，程子文當(dāng)著全家人的面說，我的理想型就是漠哥哥這樣的，我超級喜歡漠哥哥，以后一定要嫁給他。全家人都大笑，孔漠只是淡淡的寵溺的笑著，他覺得這個小家伙還沒長大呢，以后等她上大學(xué)了，就知道有多少好男孩了。他不知道，那個時候程子文的心里，從來沒有裝進過另外的男孩。而于程子文而言，看到他帶女孩回家那一刻，她心里面酸酸的條件反射的反應(yīng)，讓她深知，她對他不是只有兄長的感情，還有男女感情的希冀。
程子文呈大字躺在床上發(fā)呆，屋內(nèi)空調(diào)發(fā)出嗡嗡的聲音，屋外客廳內(nèi)，爸爸媽媽在討論著些事情，或許是小漠奶奶的病情，或許是她這個上午做的這件蠢事。
手機發(fā)出的叮叮的聲音把她從發(fā)呆中拉了回來。是堂姐程子枚的信息：小漠奶奶病的糊涂了，你們也都跟著糊涂了么??！結(jié)婚這件事情怎么可以這么兒戲，就算你們馬上去離婚了，以后從法律意義上，你也是個結(jié)過婚的女人。男人們都會在意這個！
子文飛快的手機上打字：又不是事實婚姻。
打完這幾個字，又覺得不對勁，于是又全部刪掉，重新輸入：我們不會離婚。
可是，真的不會么，從一開始大家就沒有說好，這是一次深思熟慮，兩廂情愿，共度余生，相親相愛的婚姻。
于是，最后發(fā)出去的一句極其沒有內(nèi)涵和無聊，而且?guī)е煊驳脑挘何覀儠煤玫?，走著瞧?p> 晚上程子文和爸爸媽媽到達醫(yī)院病房的時候，孔漠和大伯已經(jīng)圍在了病床旁邊。爸爸又回到了平常那個風(fēng)趣幽默的樣子，各種段子讓整個病房里面充滿了歡笑。小漠奶奶好像也恢復(fù)了以前的活力，看著自己的親人們圍在床邊，好像真的沒有過不去的坎。
大家心照不宣，都沒有提子文和孔漠結(jié)婚的事情，直到程木說要回家，讓奶奶好好休息的時候，奶奶突然抓住他的手。
“木頭啊，看著小漠和小蚊子結(jié)婚，真的是我最開心的事情啊。我不知道這次能不能挺過去，還要麻煩你們繼續(xù)幫我好好照顧小漠了，他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也一定會好好待你們的?！蹦绢^是爸爸的小名，這么多年，除了老戰(zhàn)友孔漠的爸爸，以及孔漠的奶奶，基本也沒有人這么叫了。
奶奶好像是說臨終遺言一樣的話，讓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
“奶奶，說什么呢，就是一個小手術(shù)，明天做完就好了?！笨啄舆^奶奶的話。
“哎喲，奶奶，就是個小手術(shù)，下周就全好了。我到時候準(zhǔn)備滿漢全席迎接你出院。另外，反正不管你舍不舍得，小漠這娃我肯定是要定了。他讀初中的時候，我就說了，這一定是我的女婿。這么好的小伙怎么能便宜別人呢?！背棠拘χf，雙手握住奶奶的手，讓她安心。
“哈哈，你個木頭，我這腸胃也一直不好呢。還滿漢全席呢，我能吃得下么。就知道取笑我?！蹦棠瘫怀棠具@么一打趣，反而放松了。
大伯留在房間陪奶奶，孔漠把子文一家人送到了醫(yī)院門口?？啄畧猿忠卺t(yī)院守夜，等著明天手術(shù)。程木想了想，遞了一支煙給孔漠，對子文和媽媽說：”陳眉，我和小漠找個地兒聊聊。你帶小蚊子先開車回家吧?！?p> 程子文也大概猜到爸爸會和孔漠聊什么，一句話也沒有說，低頭跟著媽媽回家。
醫(yī)院旁邊的奶茶店，程木皺著眉頭看了那張花里胡哨的菜單半天，實在搞不懂年輕人都喝一些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最后把單子遞給孔漠，讓他幫忙一起點了。
“你怎么想的?。俊边@么多年，和兩個小孩談心，程木都是以這句話開頭。
“兩杯金桔檸檬茶，少冰少糖，店里喝?！笨啄衼矸?wù)員點單，岔開話題，其實也是給自己一個喘氣的時間?！笨赡苡行_動了，有點沒有考慮后果?！?p> “嗯，小蚊子怎么想的，我知道。不過她還是個小孩子心性，什么事情都是圖個腦子熱。你呢，你到底喜歡她嗎？有想好真的為她負(fù)責(zé)嗎？夫妻和兄妹和朋友都不一樣，這是一種更復(fù)雜的關(guān)系”。
“可能……可能，在我心中，小蚊子一直都還是個小孩子吧，她一直都是我妹妹，以后也是”。
程木長吁一口氣，他很喜歡小漠，這是一個聰明有上進心，又有責(zé)任心的男人，私心里，他也是希望這是他的女婿的，大概只有他能忍受子文的刁蠻、任性、不成熟。但是小漠給的答案，也是他能想到的?！蹦銈冎按蟾攀嵌加X得這是奶奶的臨終愿望吧，所以不假思索，就做了決定?？墒?，如果奶奶好起來呢。當(dāng)然，我肯定是希望奶奶能好起來的。你怎么給她解釋。你也年紀(jì)不小，說不定馬上就能遇到一個合適的姑娘，很快就要結(jié)婚了，到時候怎么辦?！?p> “之前的確沒有想好，這次奶奶病的嚴(yán)重，加上前幾次化療效果都不理想，所以，我心里其實是做好她離開的準(zhǔn)備的。想著這些年一直也沒有能好好盡孝，心里實在是愧疚。奶奶從來不給我提什么要求，所以當(dāng)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我就真的只是把它當(dāng)成給奶奶的一個盡孝。心想，后面去離婚就好了。而完全沒有考慮另外一種情況?！?p> 聽到孔漠的這個回答，程木有些生氣：“你盡孝沒有問題，所以，奶奶如果離開，你就和程子文離婚？！你完全沒有考慮過她的感受么？！她就是你盡孝這件事情上一個道具？！”
說完這句話，程木也覺得說的有些過分了，但是他的確是沒有想到，成熟周全的孔漠會完全沒有站在子文的立場考慮問題。
孔漠也被程木問的有點蒙：”啊……我……我看子文和陳阿姨沒有反對，就……”
程木也覺得這個話題完全進行不下去，最后只能退步說，等后面看奶奶的情況再考慮后續(xù)怎么辦。兩個大男人面對面默默的喝完了兩杯茶。
回家的路上，透過車窗看到外面的人來人往，程木想，大概人和人之間，都有一個畫著單向箭頭的情感指數(shù)，所以，在面對選擇的時候，我們的選擇優(yōu)先級難免會出現(xiàn)偏差，每個人在情感上的付出與收獲也永難平衡。
程子文對于程木來說，是最重要的。而奶奶對于孔漠來說，是最重要的。這個當(dāng)下，孔漠對于程子文來說，是最重要的。所以，他們無法達成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