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的這場戰(zhàn)役,打得異常的艱苦卓絕,不過終究還是以宋軍的勝利而告終。方遨也在這次戰(zhàn)役中,歸他阿爺方大將軍麾下。大軍進了城,開始行使各種職能。方盛武第一件事,就是尋找鎮(zhèn)北王。他重金懸賞,并派出大量的軍士四處查訪尋找。又責(zé)令各州各縣,積極配合搜尋。
方遨的任務(wù),就是負責(zé)這幽州城的治安。他把兵士分成若干小隊,四處流動巡查。他也親自帶了一隊人,在各個區(qū)域檢查。這剛剛拿下的城池,存在相當(dāng)多的安全隱患,什么樣的牛鬼蛇神都有。
遠遠地,傳來女人的尖叫聲,是在一個小巷子里。方遨小跑著過去,聽聲音是從一扇門里傳出來的。他推了推,門卻從里面拴住了。門里隱隱約約傳來女人的哭喊:“求求你,放過我吧,快來人啊······”
方遨再無遲疑,一腳把門踹開,順著聲音找了過去。只見一個女人披頭散發(fā),衣衫凌亂,正被一個男子壓在身下,她一邊掙扎,一邊哭喊。方遨一把抓起那男子,喝問道:“你是什么人?怎么大白天的奸淫婦女?”那男的支支吾吾,只說是她鄰居。方遨一皺眉,吩咐兵士,“把他綁了,先送去衙門里。”
他問道:“這位大娘子,你家還有人嗎?可需要什么幫助?”那女子哆哆嗦嗦抬起頭,望了他一眼,吃驚地說:“是你?!”然后捂著臉,嚎啕大哭起來。方遨也呆了,這女子竟然是逃婚的二娘傅婉如,他的前未婚妻。她怎么會在幽州?怎么落到如此狼狽的地步?
他揮揮手,把兵士們都打發(fā)了出去,她現(xiàn)在這個樣子,被這么多雙眼睛看著,終歸有些不妥。他解下披風(fēng),蓋在她身上,一時倒無話可說。傅婉如哭得更厲害了。她悔啊,是她瞎了雙眼,被那些風(fēng)花雪月所蒙蔽,才落到如此田地。
她逃婚之后,為避免傅嘉昱的追捕,他們一路向北,最后到了幽州。這里是燕國都城,倒也繁華。兩人租了房子住下來,最開始還是美好的,張公子對她溫柔體貼,恩愛有加。兩人花前月下,吟詩作對,倒也快活。
日子久了,張公子就開始原形畢露,天天倚紅偎翠起來。他豈是那種專情的人?他自命風(fēng)流,浪蕩不羈慣了,他喜歡被女人圍著捧著的感覺。傅婉如當(dāng)然也不是好欺負的,于是兩人天天吵鬧,每天都上演著全武行,家里動不動就被砸得稀巴爛。
到后來,錢也沒了,日子就開始緊巴巴起來,兩人的關(guān)系就更不好了。要不是顧忌她的身份,張公子早就把她拋棄了。這張公子還喜歡結(jié)交一些狐朋狗友,尤其和住在隔壁的高郎君交好。這高郎君在得知他們并非正經(jīng)夫妻,這娘子是和他私奔的之后,就開始有了覬覦之心。
這天幽州城破,城里一片混亂。張公子收拾細軟,拋下傅婉如,慌慌張張地和他的新歡一起避難去了。高郎君覺得來了機會,強行進入她家,想要強暴她。家里本來還有個小婢女的,趁著混亂也跑掉了。
方遨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說:“二娘,你有什么打算?”傅婉如漸漸平靜下來,只是不語。方遨嘆口氣,“我送你回徐州吧。”她遲疑地說:“徐州現(xiàn)在情況如何?”“情況很不好,主公生死未明,宋國上下人心浮動?!薄拔叶缬⒂聼o敵,定然不會有事的?!彼闪丝跉?,也就是說,現(xiàn)在沒人再關(guān)心她的事了?她逃婚的丑聞,不知道他們是怎么處理的?
傅婉如直到現(xiàn)在才知道,她二嫂李陶陶當(dāng)初說的那些話,是多么的英明和正確。她肯定是失心瘋了,要不然就是個弱智!那張公子明明就是個大騙子,她卻瞎了眼看不穿。眼前這人明明是個好兒郎,卻偏偏遭她嫌棄。這方三郎是個大氣的,并不記仇,對她一如既往地好。那么,她還有機會重新來過嗎?
萬先生用了四天的時間,從代州趕到了幽州。他租了一匹馬,所以行程上快了許多。其實送信,他是最適合的人選。二十多年的走南闖北,經(jīng)常都是他獨自一人,所以經(jīng)驗十足,閱歷豐富,對于規(guī)避風(fēng)險,也是有一種本能的。
他身上揣著傅嘉昱的親筆信,卻是寫給方遨的。本來應(yīng)該寫給方盛武,但萬先生人微言輕,怕是連方盛武的面都見不到。方盛武是這次北伐的第二號人物,現(xiàn)在傅嘉昱杳無音信,他就是實際上的最高長官??上攵?,會有多么地繁忙,等閑之人哪里能見到他?
萬先生直奔府衙,打探方遨的去處。使了好多銀子,才知道方遨在前天,就已經(jīng)離開了幽州。和他一起撤離的,還有方盛武。此刻,他們應(yīng)該在回徐州的路上。萬先生覺得很奇怪,這幽州剛剛拿下,民心不穩(wěn),百廢待興。照正常的程序,方盛武應(yīng)該在幽州駐軍一段時間才對呀?
而且,府衙大門口,還貼著尋找鎮(zhèn)北王的懸賞呢。這方盛武,號稱第一忠誠,現(xiàn)在連主公都不找了?這徐州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大事?
現(xiàn)在人也沒找到,下一步,他該怎么辦呢?目前留守幽州的,是方盛武麾下的大將趙明,也是他的親信,全權(quán)負責(zé)幽州所有的軍務(wù)。那么,他應(yīng)該拿著信,去找這位趙將軍嗎?還是去見幽州新上任的知州?他苦笑了一下,他這樣的微末小民,最應(yīng)該發(fā)愁的,是要怎么樣才能見到這些大人物吧?而且這么做妥當(dāng)嗎?他始終有所懷疑。
他只得找個客棧先住了下來,決定多打探一點消息之后,再來想該怎么做吧。還別說,一天下來,竟然讓他收集到不少信息。分析總結(jié)之后,他不禁暗自心驚。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啊,他甚至懷疑,是不是有人在故意傳播?不然怎么從徐州來的人,好像每個人都知道的樣子。
方盛武的匆匆離去,果然是有原因的,徐州的世子突然不見了。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小夫人要扶二公子上位,得到了鎮(zhèn)北王三弟,長平侯傅嘉曦的全力支持。鎮(zhèn)北王建國稱王之后,給兩個弟弟都封了侯爵。而且徐州的官員,有不少明里暗里都是支持他們的。這信息量太大了,經(jīng)不起分析啊,撲面而來的全是陰謀。
世子是被謀害了還是真的不見了?鎮(zhèn)北王還有個小夫人?而且還有另外一個兒子?這小夫人是想趁亂奪權(quán),垂簾聽政嗎?這位長平侯又是個什么意思?狼狽為奸嗎?還是想挾天子以令諸侯?或者是,取而代之?
萬先生汗如雨下,被自己的猜想嚇得魂不附體。他更加不敢輕舉妄動了,他的第一個反應(yīng),就是趕快回代州討主意??扇绻@樣,他這一趟,不就無功而返了嗎?
他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冒個險,府衙不是在懸賞提供線索的人嗎?那他就去試一試,據(jù)他分析,這趙明應(yīng)該還是靠得住的。如果能夠確定趙明的忠誠,他就把信交給他,然后帶他去見主公,再商量下一步的對策。這樣,他也算完美地完成了這次的任務(wù)。
第二天一早,萬先生就來到了府衙。他走到一個文吏跟前說,他有鎮(zhèn)北王的消息。那文吏望了望他,叫他等著,隨后進了里間。不一會,出來另一個人,說:“你跟我來?!?p> 他被帶到了一間屋子里,過了很久,來了一位將軍。那將軍說:“聽說你有鎮(zhèn)北王的消息?你說說看。”萬先生問:“你是趙明趙將軍嗎?”那將軍不耐煩地說:“趙將軍哪有時間見你?我是他的下屬,有什么事和我說吧。”萬先生固執(zhí)地說:“我要見趙明將軍,叫我來的那人說了,這件事很重要,必須要和他本人講?!?p> 那將軍冷冷地盯著他,說:“等著?!鞭D(zhuǎn)身走了出去。又過了一會,他帶了另一個人進來,這人四十多歲,也是一身武將的裝束。他說:“這就是趙將軍了,有什么事你可以說了。”
萬先生全身冒冷汗,這人絕對不是趙明。他雖然沒有見過,但人人都說趙將軍年輕有為,既然稱得上年輕,那最多二十幾三十多歲,眼前這人,一看就四十多了,肯定是假的。那他們?yōu)槭裁匆倜摆w明呢?這里面到底有什么陰謀?難道有人,想私自找到鎮(zhèn)北王,而又不想讓趙明知道?
萬先生感覺到了危險,這兩人明顯有問題,他還敢把主公的信拿出來嗎?當(dāng)務(wù)之急,他要盡早脫身,把這些情況向主公反映。
于是他裝出一臉老實憨厚的樣子,“有個人,他說他是宋國的鎮(zhèn)北王,給了我銀子,叫我來找方盛武方將軍。我剛剛問了,方將軍不在,現(xiàn)在的最高長官是趙將軍,所以才想到找您說的?!?p> 那假的趙將軍問:“那人真是鎮(zhèn)北王?你確定?”“小人不知道啊,反正他是這么說的,又給了銀子,所以小人才跑這一趟的?!薄八曳綄④娛裁词??可有叫你帶什么話?”“他叫方將軍去見他?!薄八谑裁吹胤??”“離幽州不是很遠,義武軍的一個村子里,叫王家村的?!?p> 那二人相視一望,又反反復(fù)復(fù)地詢問鎮(zhèn)北王的相貌,以及王家村的地理位置。甚至還詳細地打聽,鎮(zhèn)北王居住的屋子,周圍的所有情況。萬先生一副沒見過世面的農(nóng)民的樣子,嘴里應(yīng)付著,心里卻暗暗叫苦。這些人明擺了是要對主公不利啊,他要盡快脫身才好。
“二位將軍,小人話也帶到了,可以走了嗎?”“不行,你必須帶我們一同前去。我們先準(zhǔn)備一下,你在這里等著?!薄澳怯秀y子拿嗎?”萬先生裝出一副貪財?shù)臉幼?。“?dāng)然有,你只要帶我們找到那人,必有重賞。”
那二人走出屋子,悄悄商議一番,最后留下兩個兵士看守他。萬先生一籌莫展,心急如焚。想來想去,于是假裝要出恭,看能不能找到什么逃跑的機會。其中一人不耐煩地帶著他出去。萬先生一路觀看地形,這府衙里倒是種了不少大樹,有的枝干還伸到了院子外面。
萬先生頓時有了主意。他這些年采藥為生,所以鍛煉出了敏捷的身手,爬個樹什么的,倒也不是難事。再說了,他剛剛的一番做派,怕是瞞過了他們,以為他真的只是一個普通農(nóng)民。那個兵士,甚至懶得跟過來,離茅房遠遠地,生怕被臭著。就是現(xiàn)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