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陽睜開眼睛,看到眼前的人時,輕輕叫了一聲:“表哥?!苯K于哭了出來。
蘇起扶著安陽站了起來,將自己身上的披風解下來披在了安陽身上。
安陽一邊哭一邊說:“表哥,讓他們停手吧?!?p> 蘇起看著她點了點頭:“好?!?p> 轉頭對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里面的尖叫聲終于停止了,但是哭泣聲還是不停地傳入安陽的耳朵里。
那幾個人已經被帶了出來,看到蘇起的時候連忙行禮。
蘇起看了看他們:‘出去?!麉柭曊f道,向來溫和的蘇起很少會發(fā)脾氣。
領頭的人看了看蘇起懷中的安陽,連忙轉身走了出去。
蘇起帶著她去了另一側的書房,讓人從另一邊找了明玉和彩碧過來,自己在外面等著,讓她們?yōu)榘碴柺嵯磽Q衣服。
安陽見到明玉和彩碧的瞬間就哭了出來,明玉和彩碧也哭,一邊哭一邊為安陽換衣服。
安陽看著她們雖然頭發(fā)凌亂,身上的衣服也被撕破了,但好歹沒有真的吃虧,總算稍有安慰。
“你們也去稍微收拾一下,待會兒跟我一起走?!卑碴栒f道,把她們留在這里,等于是把她們留在狼窩,她離開之后,這些人更是毫無顧忌。
明玉和彩碧知道她是為自己著想,當即就要跪下來謝安陽。
安陽將她們拉了起來:“方才是我對不住你們,你們也莫要怪我,我連自己也保不住,更無余力保護你們?!?p> 明玉和彩碧搖頭:“公主為我們做的已經夠多了,奴婢們是下人,公主大可不必如此的?!?p> “我會帶你們一塊走,剩下的人,我也會去求表哥,不讓那些人再進來?!卑碴栒f著。她知道對許多人來說已經晚了,但是能做多少做多少吧,希望那些人不要怪自己。
安陽換好衣服出去的時候蘇起還在外面站著,看到她過來才連忙迎過來。
安陽將披風遞給他:‘多謝表哥?!?p> 蘇起看了看她,接過披風:‘你我之間何必如此客氣?’
“我還有一件事要求表哥?!卑碴栒f道:“鳳陽宮里的這些人,表哥能不能想辦法讓他們免受騷擾?”
蘇起看著她,想了想點頭:“我會派人在門口守著?!?p> 安陽十分感激地行禮:‘多謝表哥。’
蘇起伸手將她扶起來,笑著搖頭:“都說了不必如此客氣?!?p> 安陽假裝不經意地掙開了他扶著自己的手,笑了笑,跟在他身側一起出了鳳陽宮。
她不知道蘇起要帶她去哪里,是去見祁王,還是去見舅舅和外祖父。一路上她看到許多尸體就這樣橫七豎八地躺在路邊,有宮中的守軍,但更多的還是太監(jiān)和宮女,一路走來,她幾次欲言又止。
表哥與祁王的人是認識的,也就是說祁王叛亂表哥也參與其中,既然表哥參與了,只怕整個靖國公府都沒有置身事外,也難怪此次宮變如此順利就讓他們得逞了,舅舅掌控著御林軍,一旦御林軍叛變,宮中僅剩的那點守軍根本不值一提。
可是為什么呢,外祖父和舅舅為什么會參與祁王的叛亂?靖國公府向來忠心耿耿,穆澤也并非是非不分的暴君,為何他們愿意調轉槍頭支持祁王?安陽心中不解。
即便知道穆澤現在恐怕兇多吉少,安陽還是想問問他現在怎么樣了?
她一直低著頭,想著外祖父家為何叛變,想著穆澤現在怎么樣了,忽然一個趔趄,被路上扔著的一把劍絆倒,差點就要跌倒在地上,還好蘇起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將她扶穩(wěn)了,蘇起才皺眉說道:‘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沒有?!卑碴栠B忙站穩(wěn),往后退了半步,勉強笑笑:‘表哥要帶我去見誰?’她想了想問到。
“自然是祖父和父親?!碧K起笑道。
安陽點頭,沒有再說話。
乾清宮內,祁王在原本屬于穆澤的位子上坐著,外祖父坐在另一側,舅舅站在外祖父身側,下面跪著的是穆澤,他被兩個人左右拿劍指著脖子。
蘇起帶著安陽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安陽在看到穆澤的那一瞬間竟然高興地笑了出來,她還以為他已經死了,沒想到還能再見他。
“安陽來了?!蓖庾娓缚粗f道。
“這就是安陽?已經長這么大了啊?!鄙厦嬲f話的應該就是此次叛亂的主謀祁王了。
安陽跟著蘇起上前走了兩步,越過了穆澤,好像沒有看到他一樣,安陽走到外祖父前面,乖乖行禮:“外祖父?!彼辛艘宦曂庾娓妇涂蘖顺鰜怼?p> 蘇世成被她哭的也要落下淚來,她被接進宮中之后,他就幾乎沒有見過她了,但是在她走進來的瞬間,他還是一眼認出了她就是安陽,因為這孩子跟她母親長的太像了,遠遠走過來的時候,就好像是韻兒回到了自己身邊。
他抬手偷偷擦了擦眼淚,輕聲說道:‘安陽莫要害怕,有外祖父在,誰也不敢欺負你了?!?p> 蘇起沒敢說他在鳳陽宮看到的景象,生怕他祖父現在就忍不住過去將那幾個闖進鳳陽宮的人給宰了。也怕他一怒之下也牽連了自己,畢竟是他晚了一步到鳳陽宮,還好安陽沒有真的出什么事,不然恐怕今天祁王與皇上的戰(zhàn)爭就要變成祖父與祁王的戰(zhàn)爭了,蘇起心中一陣后怕,同時決定,一定要趕快找到之前闖進鳳陽宮的那幾個人,在安陽告訴祖父之前,先把他們拎到祖父面前,不然恐怕自己也難逃責罰。
安陽點點頭,站在了外祖父身后。
旁邊的舅舅看著安陽也笑了笑:“安陽別擔心。”
安陽看著舅舅,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蘇起也默默地跟著安陽站在了身后。
祁王看著蘇世成一家人說話,連理也沒有理自己,心中惱恨,但現在還是用得到他們的時候,只能忍下這口氣,等他們一家子終于說完,祁王才開口說道:‘既然人都到齊了,咱們開始吧?!?p> 蘇世成點頭。
祁王看著下面跪著的穆澤問:‘穆澤,你在位期間殘害忠良,害死定遠侯一家,可認?’
安陽從站在外祖父身后開始就看著跪在下面的穆澤,他自始至終低著頭,在自己進來的時候,他都沒有看過自己一眼。
聽到祁王的話時,安陽仿佛被嚇到了一樣楞了一下,然后她看向祁王,又看看外祖父和舅舅,他們一臉平靜,看來是早就知道這個消息了,她再看向穆澤,他還是低著頭,不說話也不看自己。
安陽從外祖父身后走了出來,在她動的時候祁王和外祖父都看著她,安陽一步一步往下面走著,外祖父輕聲叫她:“安陽?”
安陽置若罔聞,她終于走到了穆澤身前。
身前的守衛(wèi)看了一眼祁王,祁王示意不必管她。
安陽蹲下身來,看著穆澤:“真的是你?”
她這樣問是因為心中并非沒有過猜測,但是她始終不敢相信,父兄全部是眼前這個人害死的,他畢竟親自養(yǎng)育了自己十幾年啊。
他對自己那么好,好到皇后嫉妒,大臣們進言,也因此她告訴自己不要懷疑他,若真的是他做的,他又為何對自己這么好呢?
穆澤不敢抬頭看她。
安陽忽然伸手將他的頭抬起來,讓他看著自己,安陽一字一句地問道:‘真的是你嗎?’
她的父親白手起家,對皇上忠心耿耿,從不結黨營私,自她出生以來,父親和長兄在家的時間比在外征戰(zhàn)的時間少多了,他們?yōu)榱诉@個國家,為了他,不顧危險在外征戰(zhàn),他卻在背后密謀要了他們的性命,連自己兩個哥哥也不肯放過。
這么多年,她有過懷疑,卻始終不敢相信。
直到今天,當著自己的面,有人直接戳破了這個真相。
穆澤還是不敢看她,他的眼神游離別處,不敢與她對視。
安陽終于松開了雙手,任由他的頭再次低下去。
她知道自己不必再問了。
祁王已經不耐煩了,他本來的意思就是直接將他殺了便了事,但是靖國公和御林軍指揮使堅決要求再問他一次,看他是否肯認罪,他現在還不敢得罪靖國公府,又想著定遠侯獨女若是知道是穆澤殺了他的父兄,將來說不定會幫上自己的忙,這才勉強先留穆澤多活一會兒,其實他自己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斬草必須除根,他一刻鐘也不想讓穆澤多活,他早點死了,自己才能早點高枕無憂。
“本王已經找到了證據,你便是不承認也沒用。”祁王看著穆澤說到。
安陽在聽到證據時回頭看了祁王一眼,怪不得外祖父和舅舅會跟他一起兵變,原來是找到了證據。
“來人?!逼钔鮿傉f完這兩個字。
一直沉默的穆澤忽然開口了:‘成王敗寇,怪只怪朕當初太心軟,竟然留了你一條性命?!?p> “現在后悔也晚了?!逼钔踺p笑。
穆澤終于肯看一看眼前的安陽,安陽看著他熟悉的臉和陌生的眼神,他那么悲傷,倒好像是自己做了什么對不起他的事,可明明是他,殺死父兄,害自己成為孤女。
穆澤看著安陽,沒有他預料中的憤怒和憎恨,大大的眸子看著他,他忽然發(fā)現自己好像看不懂她了,她果然長大了。
他早就料到,會有這么一天的,她那么聰明,早晚有一天會發(fā)現自己當初做的事,他為了皇位穩(wěn)固鏟除定遠侯一家并不后悔,只是在面對她的時候,有時候會覺得心慌。
他決不能娶她,不僅是因為大臣進諫,更重要的是,他不想有一天她知道了真相,還必須待在自己身邊彼此折磨,他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