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風平浪靜 城門相遇
這一路上,溫成處處都對溫婉寧十分尊重,沒有絲毫不敬之處。跟他一起來接小姐的下人里也有幾位主子派來的眼線,自然也把溫成的表現(xiàn)看在眼里,在溫成的默認下,都各展身手給自己的主子去了信兒。
若是沒有見到大小姐之前,可能他們不能理解為何溫成會是這樣的表現(xiàn)??稍谟H自見到小姐后,他們心里便再無疑問。大小姐看起來沒有二小姐儀態(tài)端方風流,也沒有三小姐溫柔單純可愛,可偏偏只要她站在那里,就能讓人連大氣都不敢出,更不要說什么故意作對、忽視她!明明是個女子,給人的壓力并不比在家主面前輕松。
溫成其實內(nèi)心深處是有些惋惜的。溫家寧國公這一脈一共得了三位公子。大公子溫長松學問做的好,學了老爺?shù)奈牟娠L流,只是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讀書上,是個文弱書生,眼下雖有幾分心機有了幾分見解,卻終究還是書生意氣,只會掉書袋子;二公子溫長林性情急躁,不愛讀書只喜舞刀弄棒,學了一身好武藝現(xiàn)在正在羽林軍磨礪,也拜了從邊關(guān)退下來的李將軍學習行軍布陣,可心計上終究差了一線,頂多能當一把鋒利的刀,卻做不了那捉刀之人。三公子年紀尚幼,且是庶子,不提也罷。
若是這人托生為男兒身,他說什么都要勸老爺接回來親自教養(yǎng)。學問可以日積月累,眼界可以慢慢開拓,可有些東西單靠學習與經(jīng)驗積累也是學不來的。
一路上溫成帶著隊伍悶頭趕路,只是一開始在詢問了溫婉寧的喜好之后,路過第一座城市時專門去書局買了一大堆書,一股腦的都塞給了她。
趕路的過程十分枯燥,溫婉寧本以為自己會被下人刁難。這些人里面定然有各方眼線,都想看看她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為了看她的能耐摸摸她的底,應該會有人出面刁難才對。然而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除了第一日傍晚下車時,有幾個丫鬟湊在一起悄悄說她冷血無情,被派來貼身伺候溫婉寧的杏仁是個暴脾氣,當下就發(fā)作了那幾個小丫鬟。溫婉寧只是淡淡的站在一邊看著杏仁發(fā)威,那幾個丫鬟在看到她時竟然莫名其妙的紅了臉,之后再也沒人當面說過她壞話。想來應該是溫成私下里敲打過這些人了。
這以后一路上風平浪靜,順利的不像話。
遠遠看到京城的輪廓,溫成精神一震,策馬走到馬車旁邊低聲說:“大小姐,已經(jīng)進了京城的地界,再有半個時辰就能進京了!”
車廂里的溫婉寧嗯了一聲再無動靜,想到大小姐似乎極愛讀書,此刻定然是在看書了。
溫成無聲嘆息一句,策馬趕到前面,安排人快馬加鞭回去報信兒。
在見到堵在京城門口擺明了是在等他們的瑞王時,溫成苦笑一聲,上前拱手行禮:“小的溫成見過王爺!”
瑞王咧嘴笑笑,右手摸著腰側(cè)的劍柄:“聽說你把本王的王妃接回來了?”
溫成無奈的笑笑:“回王爺,小的確實接回了溫家大小姐!”最后的溫家大小姐特意加重的語氣,意在告訴瑞王此刻溫婉寧還沒有嫁入王府。
李浩然傲然一笑:“圣旨已下,她就是死了也是本王明媒正娶的王妃!除非——你們溫府又多出一個大小姐來!”
溫成心里暗暗叫苦,心道這瑞王果然是來興師問罪的:“溫府只有三位小姐,圣旨上也選的是溫府大小姐,王爺何必在這里為難我們?”周圍往來的百姓遠遠圍在一邊竊竊私語,要是瑞王當眾做下什么事讓溫府下不來臺,偏偏只有他一個下人又做不了主!屆時丟了溫府的面子他回去還有何面目面對老爺?至于溫婉寧,溫成不知為何,總覺得在面對她時有些底氣不足,不敢輕易驚動了她。
李浩然猛的握緊劍柄,面沉如水目似寒星:“還在這里跟本王裝傻充愣?難道還要本王進宮去與皇兄說道說道,把圣旨改上一改,填上哪位小姐的名字不成?”
溫成咬咬牙:“小的不敢!”
李浩然冷笑一聲:“你們還有什么不敢的?”話音未落就猛的駕馬沖著馬車沖了過去,手中寶劍已然出鞘!
溫成被他動作嚇了一跳,心知瑞王怕是恨得狠了,照當今那寵愛弟弟的模樣,若是瑞王真的當街殺了大小姐,只怕也會被糊弄過去!
“小心——!”
溫成只來得及喊出這句話,就眼睜睜看著瑞王揮劍震碎了車廂門口遮擋眾人窺探視線的簾子。
里面的人抬起頭,李浩然一雙眼睛登時紅了:“是你——?!”
溫婉寧在簾子破碎時就抬頭向外看去,李浩然看清是她時,她也看清了攔住她們的是誰。瑞王看她的眼神除了恨之外,更多的是某種怪異情緒,看來這是被認出來了?
溫婉寧放下手中的書,起身在杏仁的攙扶下往外走去:“這位公子緣何攔我車架、毀我馬車?”她自信瑞王是認不出她來的,而此刻她也是不認識瑞王的。
車廂里的人聲音清脆圓潤,似乎因為主人的不悅故意壓低嗓音故而有些低沉,卻并不是李浩然熟悉的沙啞粗糙的聲音。而且,方才坐著時并未看出,如今馬車里的人起身后他卻看出來身形并不一樣,這是一個女子纖細柔弱的身形。氣質(zhì)能改變、容貌能改變,甚至嗓音也能改變,難道這世上真的有人能改變身形不成?
他緊緊盯著溫婉寧的臉,溫婉寧對那幾乎要遞到自己脖子上的劍視而不見,只是好奇的打量著他,好像真的是第一次見面。許久后李浩然才瞇起雙眼說:“興許是本王認錯了人吧——!”
溫婉寧聽到他的稱謂又好奇的打量了他幾眼,突然笑了:“公子莫非是瑞王?”
李浩然看到她笑突然也笑了,將寶劍插回劍鞘將手遞了過去:“本王聽說王妃今日到京,特意來此等候。本王對王妃一見鐘情,不知王妃可愿賞光,讓本王做東,為你接風?”
溫婉寧認真思考了一下,在溫府下人緊張的注視下緩緩搖頭拒絕了:“多謝王爺好意,民女一路舟車勞頓,家中老父也一直牽掛于心。于情于理,民女都該先回府拜見父母!待民女回家拜見父親母親后,擇日再向王爺賠罪吧!”
李浩然深深看了她一眼,瀟灑的收回手笑著說:“好!本王記下了!你可千萬莫要忘了今日的約定,本王可是很期待與王妃的會面呢!”
溫婉寧露出個和善的笑,眉眼間卻滿是疏離:“王爺說笑了,民女尚未嫁入王府,眼下還當不得王妃之稱?!?p> 李浩然不知聽到什么好笑的話,哈哈大笑:“本王說你當?shù)?,你就當?shù)?!王妃,莫要忘了你說過的話!本王尚有要事在身,告辭了!”
溫婉寧面帶笑意目送他離開,等人消失不見了這才淡淡的吩咐下去:“父親母親應該等候許久了,趕緊進京吧!”
溫成回過神,立刻招呼下人們上路,一邊讓人把車廂的木門裝上:“小姐,簾子被毀了,您只能將就一下,日后溫成定然多準備一面門簾!”這瑞王行事太過孟浪了!毀了馬車的門簾,讓大小姐就這么招搖過市,以后傳出去還怎么過?雖然大小姐看著不像個在乎這些的,可身為下人就該做到事無巨細,一切都為主子考慮!
溫婉寧到時,寧國公府大門緊閉,只開了一邊的側(cè)門。溫成在知道是夫人安排下來的時,不由面露難色看了一眼溫婉寧:這夫人也實在是過于苛刻了!大小姐第一日入府時就這么給她下馬威,老爺怎么也不勸勸?要是讓大小姐記恨上了,眼看她尚未過門就得了瑞王青眼,屆時大小姐只要吹一句枕頭風,照瑞王行事作風,寧國公府只怕不會好過!此事他還是私下里仔細與老爺說說吧!
按溫柳氏的意思,不過是個小小庶女,接回來給溫婉言擋災的,沒必要太過重視。偏偏不知老爺為何罕見的沖她發(fā)了火,說她一介無知愚婦懂什么,非要幾個兒子都特意請了假一起在家等著。
真是好大的面子!溫柳氏冷哼一聲,暗中吩咐看門的人等人來時只開側(cè)門。她倒要看看這來歷不明的大小姐有幾分能耐!
溫婉寧見馬車又停了,于是吩咐杏仁下去問問怎么回事,聽說只開了側(cè)門時,原本就冷淡的臉上更是又冷了三分:“這是父親的意思?”
溫成支支吾吾不敢說這是夫人的意思,最后眼珠一轉(zhuǎn)猛的打了身后的看門人一巴掌:“混賬東西!吃了熊心豹子膽了膽敢如此作踐大小姐?!還不趕緊去把大門打開?小姐初次回家,由不得你們這起子小人從中作祟!”
看門的蔣老四捂著臉委屈的說:“管家,這真不是小的自作主張!這是夫人……”
溫成看他這么不開竅氣得臉都綠了:“住嘴!竟然還敢攀扯夫人?大小姐是記在夫人名下的,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嫡長女!誰作踐小姐夫人也不會!還不趕緊去開大門?有事我擔著!”
蔣老四這才回過味兒來,彎腰哈背的點頭,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是是是!是小的糊涂了!我胡說的!小的這就開大門!”
溫婉寧似笑非笑的斜睨了一臉討好的溫成一眼:“罷了,管家既然查明真相,本小姐自然不能揪著不放!此事還要妥善處置,不然我溫府都是這種欺上瞞下玩忽職守之輩,遲早陷入危險境地!”
溫成被她那寒刀似的一眼刮得后背生涼,心中暗暗叫苦,卻只能說:“是!小的一定好好教訓他們!”夫人呦!您做什么非要第一天就要跟這小祖宗對上?難道是碧羽給您送的信兒沒說明白?
碧羽自然是說明白了的,只是溫柳氏不信罷了。在她眼里不過是個在鄉(xiāng)野間長大的粗鄙丫頭罷了,哪怕記在她名下占了嫡長女的名頭,也決不能越過她的言兒去!可惜了溫柳氏這一片拳拳愛女之心,只能付之東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