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為卿綰發(fā) 勸解
謝舒凡起身重新為十三蓋好被子,輕手輕腳的越過十三下床坐在床邊說:“放心吧,剛剛只是在逗你玩,我不會把你怎么樣的。不過,如果你還這么對我避而遠之,說不定我一生氣真的會忍不住做些什么呢!”
十三簡直都要被氣笑了:“你這又是何必呢?”
謝舒凡卻說:“別拿你那一套來搪塞我!那個傻大個都能知道你的好,我既不傻又不瞎,怎么會不知道我究竟喜歡的是誰?”
他低下頭湊到十三眼前,一頭長發(fā)從他肩頭滑落與十三的頭發(fā)混在一起:“只要你是你,以前的你還是現(xiàn)在的你,又有什么關(guān)系?我從始至終喜歡的,都是你!無論你變成什么模樣,只要是你,那就夠了!”
十三躺在床上聽謝舒凡說:“現(xiàn)在說什么至死方休確實還有些早!不過,只要一想到有個人要共度一生,如果那個人是你的話,其實也沒什么不可以……我想試試,所以我來了!還是那句話,如果你最后還是覺得不合適,我會放手,但是,我希望你至少能給我一個機會!”
謝舒凡并不指望幾句話就能打動十三,他嘆了口氣:“別從一開始就把我排除在外,轉(zhuǎn)身卻又對別人那么溫柔!我會瘋的!你不是好人,我也不是好人!我們同樣都是踩著很多人的尸骨才走到今天這一步的,我們兩個手上都沾滿了鮮血,我們的世界都那么的瘋狂又可笑!為什么我們不能結(jié)盟呢?兩個孤獨的人,明明應(yīng)該結(jié)合在一起對抗這個冷漠絕情的世界,為什么非要互相傷害呢?十三,你是平哥兒最后的眷戀與溫柔了,如果連你都不要平哥兒了,平哥兒的存在還有什么意義?”
“別放棄我!”
十三沒有出聲,任由謝舒凡趴在自己肩頭無聲痛哭。
她與謝舒凡終究是不同的。謝舒凡厭倦憎恨這個世界,卻又把最后的希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在苦海中苦苦掙扎。而她的世界,從一開始就只剩下了絕望與不甘。
謝舒凡在她身上投放了他所有的愛與期盼,視她為救贖,可這份感情對她來說太沉重了。十三閉上眼睛,說實話,她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
十三不知自己什么時候迷迷糊糊睡著的,等她再醒來時,外面天色剛亮,謝舒凡不知何時已經(jīng)走了。
十三起身視線無意間掃過自己的發(fā)絲,有一縷明顯區(qū)別于其他頭發(fā)的碎發(fā)垂在她臉頰邊。十三臉色不大好看,伸手摸了摸自己被剪斷的頭發(fā),暗暗猜測謝舒凡為什么要剪自己一縷頭發(fā)。
十三剛剛起身穿好衣服,外面就有人在敲門。她走出去,就看到明信打開門,門外站著慕容九明。
慕容九明看到她立刻露出個歡喜的笑,擠開面色不善的明信走到她跟前把藏在背后的雙手拿出來:“無憂姑娘!這是我特意趕在早晨為你采的花!”那鮮艷的花瓣上還帶著清晨的露珠,在初升的太陽照射下越發(fā)嬌艷動人。
十三有些詫異,伸出手接過那束花,低頭嗅了嗅笑著說:“很漂亮!謝謝你!”
慕容九明原本有些忐忑,聽她說喜歡這才松了口氣,爽朗的笑著說:“不用謝不用謝!無憂你簡直是我的貴人!昨日與你一場劍舞,我的劍法又精進了不少!該是我好好謝謝你才對!”
他看十三頭發(fā)都披散在身后,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腦勺:“是我來的早了!一定打擾你了吧?我還要去練劍,無憂姑娘再見!”
十三揮揮手與他道別,慕容九明邁著輕快的腳步離開了。
明信揉著被撞疼的肩膀看著他的背影惡狠狠的咬牙:“混蛋!”罵完白了十三一眼轉(zhuǎn)身走了。
明義剛剛?cè)?zhǔn)備早飯了,院子里只剩下了十三。就在這時,一塊石頭從墻頭飛來直直撞向十三手中的花,十三閃身避開,將那花護在身后,抬頭看向隔壁墻頭上趴著的人:“窺探人陰私非君子所為,什么時候郡王也如此無禮了?”
謝舒凡看她護著那花白了她一眼:“我什么時候說過我是君子了?”
說完看十三準(zhǔn)備進屋,他眼珠一轉(zhuǎn),干脆從墻上跳進了她的院子:“正好本王也沒有用早飯,不如一起?”
十三把那束花插在花瓶里,轉(zhuǎn)身去洗臉:“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傳出去對郡王名聲不好……”
謝舒凡趁她不注意悄悄在那花里掐了開得最漂亮的一朵藏在袖子里,湊過去搶在十三前面給她遞毛巾:“傳出去本郡王不過是多了一樁風(fēng)流軼事罷了!不過無憂姑娘就慘了,除了本郡王,怕是無人敢娶!不如本郡王將就一下,娶了你算了!”
十三冷笑一聲,趁他不注意一腳踹在他小腿上:“即是將就,在下可不敢委屈了郡王!”
謝舒凡雖然被踹疼,不過臉上卻笑得十分得意:“姑娘肯嫁,小王求之不得!何來的委屈之說?”
一邊說著一邊把十三推到銅鏡前拿起梳子期待的說:“我來幫你綰發(fā)吧!”
十三莫名的瞥了一眼鏡子里的人影:“我竟不知,堂堂郡王還會為女子綰發(fā)?”
謝舒凡深呼吸了幾下平復(fù)了有些激動的心情,這才穩(wěn)穩(wěn)拿著梳子輕柔為她梳發(fā),一邊溫柔的說:“我已經(jīng)夢過很多次為你綰發(fā)的場景了!如今也算是得償夙愿。”
十三沖著鏡子里的人影笑了笑,沉默的任由謝舒凡為她梳發(fā)。在謝舒凡為她綰好發(fā)髻,插上那朵花時,十三問:“你昨夜剪我頭發(fā)做什么?”
謝舒凡滿意的打量著眼前的人,又提筆為她在眉心點了一枚殷紅的朱砂痣隨口說:“拿去請大師作法,讓十三妹妹生生世世都只能跟平哥兒綁在一起!”
十三被他理所當(dāng)然的話逗笑了:“幼稚!”
明義帶著早餐回來時,看到十三屋里的謝舒凡愣了一下:“奴婢見過郡王!”
謝舒凡看著她手中的食盒,下巴點了點她:“別打開了,今日無憂姑娘與本郡王一同用餐,直接拿到本郡王的院子里去吧!”
明義一臉為難,看著十三:“這……”
十三走過去接過食盒:“不必理他,你下去吧!”
明義帶著滿腹疑問下去了,無憂姑娘看起來與郡王交情匪淺。
謝舒凡也不惱,幫十三擺好早飯:“以后不準(zhǔn)你跟慕容家的那個傻大個來往!”
十三冷淡的說:“慕容九明心思澄澈為人單純,他只是在感謝我罷了?!?p> 謝舒凡把剝好的雞蛋放到她的碟子里:“才不是!那傻大個看你的眼神就跟一個劍客看到絕世寶劍一樣!他肯定動了什么壞心思,這事兒你得聽我的,離他遠點!”
十三回想了一下,莫名的笑笑。不用謝舒凡提醒她也不會與慕容九明走得太近。慕容九明為人熱誠,就像溫暖熾烈的太陽。她是活在黑暗里的生物,一時貪婪陽光的溫度,最后只會落得灰飛煙滅的下場。
謝舒凡夾了一筷子菜塞進她嘴里:“還說沒動心?你知不知道你想起他的時候笑的多溫柔?!”
十三看了一眼謝舒凡:“你既視十三妹妹是你的陽光,便知我為何會如此對待九明。向外光明與溫暖,是每個人的本能?!?p> 謝舒凡夾菜的手一頓,緩緩放下筷子:“是不是我出現(xiàn)的太晚了?”
十三詫異的說:“為何有此一說?”
謝舒凡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如果我能早點找到你,是不是這一切就會不一樣了?”
十三無奈的笑笑:“人生是沒有如果的?!?p> 看著謝舒凡似乎有些消沉,十三伸出手拉開他的手,認真的說:“平哥兒,無論過去多么不堪,那都是你的人生!怨也好恨也罷,你都不能因此否認現(xiàn)在的自己!”
她突然想起當(dāng)初張依若對自己說的那番話:“無論變好還是變壞,無論愿不愿意改變,我們都已經(jīng)變成現(xiàn)在的我們。讓人驕傲也罷,讓人鄙夷也罷,那都是我們最真實的模樣!我們拼命掙扎,努力活著,在人生的旅途中隨時都會遇到一件能夠讓人徹底改變的事情,也許好也許壞,能夠不負此生足矣!人的一生如此短暫,我們應(yīng)該做到在回首往事時,不會因為碌碌無為,虛度年華而后悔,也不會因為為人卑劣,生活庸俗而愧疚?!?p> 看著神色復(fù)雜的謝舒凡,十三笑著說:“這些都是別人告訴我的。如果你對哪里不滿意,就去改變它!不要因為過去的不堪而妄自菲薄,你值得最好的。在那之前,先試著讓自己變得更好吧!”
她的手緩緩落在謝舒凡胸口:“希望不該放在別人身上,它應(yīng)該存在于你自己的心中?!?p> 說完后,十三起身離開,留謝舒凡一個人思考問題。
站在后山的花海里,十三摸了摸那鐲子低聲說:“我有些想你了……”
張依若支開身邊的侍衛(wèi)后背著手在清晨的揚州城街頭溜達。如今北方天氣已經(jīng)開始轉(zhuǎn)涼,揚州還是一副陽光明媚的溫暖景象。
就在這時她猛的停下腳步,轉(zhuǎn)頭看向街角一個簡陋的算命攤子,這一眼就再也收不回自己的目光來。
攤主算命先生正坐在桌子后面打瞌睡。他身上穿著破破爛爛的道服,發(fā)髻亂蓬蓬的看起來很久沒認真打理過,只一張臉生的白凈??粗《葍?yōu)美的下巴與挺翹的鼻梁,一張菱唇蒼白毫無血色。他整個人看起來帶著幾分大病初愈的虛弱與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