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推心置腹 閑聊
通玄聽出他話里濃濃的擔(dān)憂與情義,心中微微一暖,溫聲安慰:“此事說來話長,溫兄,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
溫景琨恍然大悟環(huán)視一周,這才想起這是在大街上:“對對對!是愚兄糊涂了!賢弟,請隨我來!”
好一陣兵荒馬亂后,溫景琨帶著通玄在一處僻靜的地方落座:“賢弟,你的眼睛……”
通玄無奈的笑笑:“當(dāng)年貧道為了溫兄不惜上干天命,被天道反噬幾乎丟掉這條性命,這點溫兄應(yīng)當(dāng)還記得吧?”
當(dāng)年的慘狀溫景琨至今歷歷在目,不由點頭,凝神聽通玄繼續(xù)往下說。
“貧道動手前曾給師父去過一封信,師父他老人家道法高深,尚未接到信立刻便心有所感。師父他夜觀星象算出我有大難,收到信后立刻按照地址趕來。只是,興許天意如此,師父一路緊趕慢趕,還是沒能及時趕到阻止貧道。師父找到我時,木已成舟,無力回天,便只能帶著被天道反噬生死未卜的我回了山?!?p> 溫景琨點點頭:“難怪!當(dāng)年恰巧神醫(yī)谷的谷主進(jìn)京收徒,愚兄收到消息便親自登門打算去請神醫(yī)來為賢弟診治,沒想到不過半日便有下人來報說是你被一個奇怪的白胡子老道打上門帶走了,連個只言片語都沒留下!我還以為……”說到這里他忍不住紅了眼眶。
通玄不好意思的笑笑:“那時貧道陷入昏迷人事不知,師父他老人家一輩子除了考度牒的時候下了趟山,此后再未出過山,不懂人情世故不善言辭,又心憂我的傷勢,一言不合便直接出手傷了溫府的下人將我?guī)ё?,倒是害得溫兄?dān)心了這么多年,是貧道的不是……”
溫景琨揮揮手:“都過去了!賢弟你如今安然無恙,你我兄弟二人還能再見便是老天有眼!那后來呢?賢弟如何成了這副模樣?”
通玄無奈的笑笑:“后來,師父將貧道帶回山門悉心照料,貧道雖然醒來,可身上傷勢不僅不見好轉(zhuǎn),還漸漸惡化。師父說我這是不知天高地厚插手阻斷了這世間原本的軌跡發(fā)展,造成的業(yè)果都纏在了身上,業(yè)果每多一分,這傷便重上一分。若我不想辦法補償,待到壽元耗盡便只能墜入畜生道,生生世世轉(zhuǎn)為畜生為自己的年少輕狂贖罪!尋常的藥物治不好我的傷,師父便想辦法為我取來這樣一雙眼睛,借助七星連珠時產(chǎn)生的天地異象可察觀萬物氣運,平時卻不可視物。要貧道在下一次七星連珠時,憑借這雙眼睛找到身具祥瑞之人,輔佐他成事,沾一沾大周帝王的運勢,借此來抵消欠下的因果!還叮囑貧道這些年務(wù)必多行善事多積功德,好用來抵擋那些業(yè)果。雖然日子有些苦,不過這些年也過來了!”
溫景琨倒抽一口涼氣,湊到他耳邊說:“關(guān)于賢弟這雙眼睛一事還有誰人知道?”這一句問的殺氣四溢,顯然準(zhǔn)備通玄說出知曉之人的名字之后便準(zhǔn)備為他除去這一隱患。
通玄感激的笑笑:“溫兄不必憂心!此事出我口、入你耳。”
溫景琨這才松了口氣,真心實意的說:“賢弟,人心險惡,此事切勿再在他人面前提起!”
通玄咧嘴笑笑,依稀還能看到當(dāng)年熱血單純的少年模樣:“溫兄放心,此事我只與你一人說!”
溫景琨看著他依舊對自己深信不疑的模樣,心情微微有些復(fù)雜:“是愚兄害了你!”
通玄靦腆的笑笑:“溫兄不必自責(zé),我是自愿的!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么做?!?p> 通玄一句話說的斬釘截鐵,溫景琨原本有些起伏的心緒卻更加激蕩:“是愚兄不好……這么多年,賢弟一直都獨自一人行走世間積善行德?”
通玄點點頭:“確如兄長所說!”
溫景琨微微嘆息一聲,這才開始問起正事:“那賢弟此次入京,難道?”
通玄神秘兮兮的往前傾了傾身子:“兄長,我此來乃是因為,我借著七星連珠,看到身具紫氣之人身在何方了!”
溫景琨眉頭微蹙:“紫氣乃是帝王之氣……賢弟的意思是,下一任帝王,找到了?”
通玄神秘兮兮的豎起手指,點了點他的胸口,溫景琨心中震驚不已,低聲問:“那,可知是哪一位?”
通玄悄悄伸出幾根手指,又指了指北方。
溫景琨心神大震,頭一次失色喊出聲:“竟然是他?”
通玄早就摸清了溫景琨那點底細(xì),自然知道寧國公一脈全都壓在了二皇子身上。他示意溫景琨坐下:“溫兄勿慌!可還記得當(dāng)年占了男胎之位的那位?”
溫景琨愣了一下,緩緩點頭:“自然!賢弟此刻提起,可是……”
通玄點頭:“此事轉(zhuǎn)機(jī)就著落在她身上!當(dāng)年只是為了彌補自己的過錯,故而才留下她的性命,不想如今反而歪打正著,成全了咱們的錦繡前程!”
溫景琨咬咬牙心中左右為難。二皇子是他一手教導(dǎo)出來的,這么多年來對他言聽計從,又娶了自己引以為傲的女兒溫婉言,溫家與二皇子早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平心而論,二皇子得勢才能為他帶來最大的利益,可這世上還有句話叫——天命難違。當(dāng)年還有個通玄道士不惜行逆天之舉救他一回,如今可不會再有第二個通玄了!
他重新將視線落在周身氣息十分祥和不見當(dāng)年鋒芒的通玄身上,忍不住出言問到:“可有辦法……”
通玄如何不知他話里的意思,面色嚴(yán)肅的說:“溫兄!請聽貧道一言!當(dāng)年不過是個武曲星下凡便讓你我?guī)缀鯚o力抗衡,更何況是身負(fù)大周氣運的天命之子???逆天改命的后果你也看到了,一招不慎,不僅是丟掉身家性命這么簡單的事情!那可是會動搖大周根基的!貧道便是有辦法,難道溫兄愿意為此犧牲整個大周嗎?沒了大周,又去哪里坐得什么皇位?沒了大周,天下戰(zhàn)亂四起,溫家又豈能獨善其身?此事莫要說做,貧道便是連想都不敢想!”
溫景琨一時間方寸大亂,只覺得心亂如麻,看著眼前依舊云淡風(fēng)輕的道士,忍不住出言相詢:“那依賢弟之意,愚兄該如何是好?”
當(dāng)年也是在他左右為難的時候,這個道士出現(xiàn)幫了他,他一定還有別的辦法!他利用完溫婉寧又把人逐出家門,現(xiàn)在關(guān)系已經(jīng)徹底斷了,便是溫婉寧是溫家搭上新帝的關(guān)鍵,又如何能讓他去低聲下氣的求那個自己從未正眼看過、早就被自己放棄了的女兒?
通玄神秘兮兮的笑了:“溫兄勿憂!那武曲星現(xiàn)在就在二皇子的別院之中。我之前救過她兩次,來之前也探知她心中依舊牽掛父母、牽掛溫家,眼下情況未明,溫兄不必有什么大動作,全看小弟施展手段便是!”
溫景琨點了點頭,感激的說:“多虧了賢弟!否則溫家……”
通玄面帶微笑微微點頭:“溫兄且放寬心!你是貧道的救命恩人,貧道自然會盡心盡力幫助溫兄!”
這之后二人說了會兒閑話,通玄便起身離去了。
溫景琨親自送人出門,目送他步履蹣跚的消失在街頭,這才收起臉上的微笑,面沉如水轉(zhuǎn)身急匆匆回了書房,派人去請長子過來議事。
通玄走了一程,感覺到周圍沒什么眼線后,這才在一處無人的地方溫聲說:“姑娘對此可還滿意?”
十三從隱身之處走出來:“沒想到道長除了窺視人心之外,這編故事也是一流。若是日后無以為生,不如借此謀生!”
通玄好脾氣的笑笑:“貧道之前行走世間,這些自然也慢慢學(xué)會了?!?p> 十三緩緩越過他往前走去:“道士,你既然明知花落誰家,又為何寄身在此處?”
通玄跟了上去,得意的說:“高人出場自然要有高人的風(fēng)范!哪有上來就抱著人家的大腿哭著求著要追隨的?自己送上門的,容易讓人看輕!我先闖出偌大名聲,只要安心靜待魚兒上鉤便是!”
十三微微一笑:“那道士你可知,德不配位會是個什么下場?”
通玄捏緊了手中的竹竿:“我既然敢出來,自然得有拿得出手的手藝傍身!自古帝王身邊的謀士都沒什么好下場,可若此人還是一個不世出的神醫(yī)呢?”
十三笑而不語,這通玄到底還是想當(dāng)然了。疑心病一起,誰管你是什么人、有什么了不得的手段?到那時,所有的優(yōu)點便都是錯了!
回到二皇子的別院,二皇子竟然等在正廳。
通玄有一瞬間的心虛,他剛剛才撬了撬這人的墻角,冷不丁便撞到了正主,饒是自詡臉皮厚如城墻,還是忍不住生出幾分不自在來。通玄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無量天尊,二皇子近來可好?”
李昭看到她們二人回來時神色有一瞬間的陰沉,卻又很快揚起一個溫柔的笑意:“一切安好,道長有心了!寧兒,可見到岳父大人了?”
十三神色淡淡的搖頭:“父親尚未原諒我,我自然不敢輕易露面惹父親生氣。便只能在附近轉(zhuǎn)轉(zhuǎn),聊解心中愁思?!?p> 通玄知道二皇子來此不是為了自己,在他們說話時沖著二皇子作了個揖便悄然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