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落入地平線。
天色漸暗。
小爐鼎換上了乳白色睡衣,氣鼓鼓地躺在了豪華版帳篷里。
輾轉反側,翻來覆去,直到裹著的絲被已經(jīng)被她纏繞在了身上,好像結繭的蠶寶寶般,她這才“掙扎”著撲到帳篷入口,拉開簾子。
月色里,那碎發(fā)披散的少年依然在望著遠方,他身側有酒,身前是未曾完全熄滅的篝火,百戰(zhàn)刀斜插在篝火邊的地上,反映暗紅光澤。
少年身子悠閑地往后倒著,靠著冰冷的石頭,似乎發(fā)出微微的鼾聲,好像是睡熟了。
寧愿睡外面,也不進帳篷!
老娘有這么差嗎?
小爐鼎捏緊拳頭,憤怒使得她指甲深陷肉內(nèi),竟都是未曾察覺。
很快,她冷靜下來。
略作沉吟。
【寧夢真,女,十六,聽潮劍宗宗主之女,從小愛好詩詞歌賦,七歲那年才不敵宗主淫威,棄文從武,然后浸淫武道近乎十載,竟至真元境小成,不愧奇才!
碧空城的一次游玩,遇到圣子,一見鐘情,隨后開始學習廚藝,不到兩年功夫,竟然可以將飯煮熟,雖然偶爾會將鹽糖混淆,但是圣子就愛吃自己做的東西,可見自己確是不凡!】
“唔...”
小爐鼎思索再三。
再四再五再六七八九十...
她實在無法昧著良心說自己優(yōu)秀。
果然老娘就是這么差。
可是...
寧夢真眼中寒光一閃。
“莫欺少女窮,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終有一日?!?p> 略作停頓。
“一,二,三...小成上面是大成,大成上面是巔峰,巔峰上面是圓滿,圓滿的人也打不過圣子,天元的也被圣子砍死一只...
算了吧?三十年后自己還是窮。
欺就欺吧,我躺著不動不反抗,也許舒服點。”
小爐鼎從心底放棄了抵抗。
“哎...都怪你,為什么要是圓滿境界啊,如果你不會武功多好。”
嘆了口氣。
趴在帳篷前,瞄了瞄篝火下的圣子。
她像受氣包一般鉆入了綢被。
蓋了一會,還是睡不著。
眼中寒光一閃。
她躡手躡腳的從帳篷爬出來。
橫風吹掠。
“好冷...”
寧夢真急忙緊了緊睡衣,搭著早備好的拖鞋,一路小跑來到了已成余燼的篝火邊。
看著側頭正睡熟的夏極。
她略作思索。
決定死不要臉地湊到他身側。
坐了幾息時間。
寧夢真決定再輕輕地向夏極身側挪一毫米。
小心翼翼偵察了下。
夏極沒什么動靜。
小爐鼎悄悄挪了一毫米。
如此挪了足足二十次,她終于靠在了少年的左肩,側頭,靠著那肩膀,好像這樣才安心了下來。
爐鼎就爐鼎吧,沒什么不好的。
抬眼,正是明月中天,清輝如水,漫溢過山頂?shù)膬扇恕?p> 夏極察覺到肩膀有些沉的過分了,睜開眼,側頭。
只見小爐鼎口水哈啦,自己肩頭的衣服都濕透了。
夏極抖了抖肩。
寧夢真不醒。
再抖。
小爐鼎迷迷糊糊睜眼。
四目相對,寧夢真頓時臉紅了,可是感受到著力道似乎在驅逐自己離開那肩膀。
她又怒了。
就算老娘很差那又怎么樣!
就算老娘又懶,又倒霉,又沒錢,悟性又低,武功又差,做飯又不好吃,那又怎么樣??!
她憋了一股子氣就是靠著那肩膀,好像那就是她的地盤。
夏極無奈,往一旁挪了挪位置。
寧夢真心中冷笑,凡人的操作,以為如此就可以擺脫本宮么?
她如影隨形,幾乎是夏極一挪,她就緊跟著挪動。
不知不覺,兩人居然圍著這大黑石轉了半圈。
夏極側頭,對著身側的嬌小少女瞪了瞪眼。
寧夢真不甘示弱,反瞪了回去。
瞪完一次,瞪第二次,瞪第三次,她的眼睛居然可以三次瞪大。
這可不是一加一加一的程度,而是一的立方??!
夏極笑了起來,他不再動了。
小爐鼎彷如獲勝了一般,發(fā)出無聲的雀躍歡呼,然后霸占了屬于她的肩膀。
月色如水。
夏極覺得很奇妙。
這是一種真實的氛圍,身邊也是真實的、有血有肉的人,這一切都提醒著他穿越并不是自己的夢,他靜靜體會著這前世曾經(jīng)憧憬的江湖。
前世越發(fā)遠去,遠到有些模糊,又有些如老舊照片般泛黃了。
他是圣門的冒牌圣子,在緊迫感下努力著。
而真圣子的爐鼎卻如此粘著自己。
兩人都沉默著。
夏極忽然開口:“寧夢真?!?p> “欸?!?p> “你對我了解多少?”
小爐鼎剛想開口說“你是圣門圣子啊...”,可是不知為何,福至心靈,這一句話硬是沒說出口。
短暫沉默后。
寧夢真才緩緩地、用迥異于平時的語氣說:“我無需了解你,你是圣子也好,是乞丐也好,是絕世高手也好,是普通百姓也好,都沒關系?!?p> 她把身子又緊了緊,伸出手臂挽住了那胳膊,柔聲道:“因為,你是我喜歡的人?!?p> 小爐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會說出這樣有水平的話來,但她就是說了出來。
也許這就是真情吧?
唔...不對,這好像是去碧空城買大肉包子,在隔壁戲班子里聽來的,她就改了幾個詞。
果然不是自己能說得出來的話呀。
夏極淡淡道:“如果有朝一日,你發(fā)現(xiàn)我不是圣門圣子了...”
“我說啦,沒關系。外面好冷...我們到帳篷里去睡吧?!?p> 小爐鼎就記得那一句臺詞,再說下去要崩人設了,她急忙轉移話題。
然而。
最終。
夏極還是沒妥協(xié)。
寧夢真倒是被圣子橫抱著,在迷迷糊糊里被送回了帳篷里。
他坐回山巔,感受著心底生出的奇妙感覺。
基于虛假前提生出的感情,會真實么?
又過了兩三日。
魏國從北涼州調來的五千精兵到了,統(tǒng)兵的將軍與夏極做了碰面,便是安營扎寨在異數(shù)峽谷之中。
魏旗隨風烈烈,軍營林立。
逐漸...
魏國也知道了這鄰國的最新動態(tài)。
燕國鐵騎三千,影子學宮第一人慕容天龍,以及大先生風瑞,攜著燕國江湖的精英奔襲向邊境,應邀而來。
魏國這邊各門各派的俠客,以及一些游俠散人又紛紛聚集來。
異數(shù)峽谷,人逐漸多了起來。
身為大魏刀王的圣門圣子,對戰(zhàn)影子學宮年輕一輩第一人,這可比之前對戰(zhàn)慕容茶精彩太多了。
也太令人期待了。
慕容天龍強大到了什么地步?
別人動一動,他就知道那人下一刻的出招軌跡,然后提前截斷。
所以,他與人交手,常常是別人連武器都來不及拔出,或者斬出,就會直接被秒殺。
除此之外,他一旦認真,將會帶上一股難言的煞氣,這煞氣比之慕容茶不知強大了多少。
白虎會三大堂之一的冬堂堂主是天元高手,也是三堂主中的最強者,但他坦言,即便他與慕容天龍以命相搏,兩人頂多五五開。
冬堂堂主是老牌的天元高手,實力很強。
憑什么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眾人本來以為他不過是謙遜,是給影子學宮面子,只是后來一次冬堂堂主酒后才吐了真言。
“我與慕容天龍交手,他的氣勢能壓我三分,而他截殺的天賦能勉強壓我半分...說到底,我只能發(fā)揮出六成半的實力,但慕容天龍福緣深厚,又得到影子學宮的培養(yǎng),內(nèi)力深不可測,所以,我才說五五開。
因為,我面對他根本沒底。”
當然,這話只在高層中傳播開來。
許多一直醉心于練氣的高手這才想去試著了解為何“慕容天龍的氣勢能壓住冬堂堂主的三分實力”。
然后他們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世上除了比拼內(nèi)力,比拼招式,還需要比拼氣勢。
少部分醉心于刀劍的人,一旦頓悟,很可能擁有超凡的氣勢,這氣勢使得他們可以碾壓同輩,甚至越階挑戰(zhàn)。
可惜,頓悟這種事真的講究悟性,得不到,終究是得不到。
像夏極這種動不動就頓悟的妖孽,別人知道了,怕是要吐血。
沒幾日。
又有最新消息傳來。
慕容天龍背著古銅刀匣,外纏梵文銅鎖,匣身狹長,約莫丈許,是長刀的范疇了。
而明眼人都知道,要用梵文銅鎖封住的密封刀匣,其中大多藏著魔刀。
江湖上沒有太多秘密。
只要某個物品曾經(jīng)展露過,那么就必然有人知道。
那墨黑刀匣是什么,就在半日后就被人指破了。
影子學宮一共藏有兩把魔刀。
第一是魔刀,秋魚腸。
第二是魔刀,冷艷鋸。
秋魚腸攜帶方便,是宮主的身份象征,也是宮主隨身攜帶之物。
冷艷鋸則是因為不詳,而被封禁在了地宮...
只是未曾想到,這一次被慕容天龍拿了出來。
魏國江湖中人不禁開始為圣子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