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淵言罷，遲韶神情復雜地看著他。二人對視，長孫淵稍顯尷尬道：“遲大人，這......有什么不對的嗎？”
遲韶搖搖頭，看著長孫淵，目不轉(zhuǎn)睛，從旁邊抓來毛筆，在長孫淵的紙上寫著。隨后放筆，道：“現(xiàn)在，我們只有十一日的時間，這十一日內(nèi)要查清毒蓮，生死門二事，還要準備攻下燁炎城。十一日，你覺得我們查得清么?！?p> 長孫淵也面露難色：“有道理。不過......我總覺得，毒蓮或許和生死門有關系。”
遲韶聞言有些震驚，不過愣了一會兒還是拄著頭，嘆氣道：“這只能是猜測，不知幾率大不大。不過，若是這個猜想成立，那所有的矛頭就都指向了毒蓮?！?p> 二人看著面前的那張紙，沉默了許久。
遲韶看看長孫淵，打消了讓長孫淵回屋休息的念頭，起身道：“這樣吧，你今晚就在我屋里睡，你那房間定有蹊蹺，我不放心。”
“這......遲大人，這不好吧......”長孫淵霎時間不知道說些什么。
“你躺那床上，我坐著?！边t韶說著，搬了把椅子坐在墻邊，“我這屋里沒什么保暖的，被褥也沒有，你將就點?！?p> 雖說遲韶已經(jīng)言之至此，但長孫淵還是遲遲不肯動身，坐在桌旁。遲韶看著心急，將燈熄滅，坐回椅子：“我一江湖人，居無安所是常有的事，一般都睡屋頂。你小子身上陰氣重，給老子在這屋里待著，不愿意躺床上就坐那兒。睡就是了，給老子把精神養(yǎng)好了，明天出發(fā)?！?p> “嗯？去哪兒？”長孫淵一愣。
“自然是湘西，我倒要看看，這蠱婆到底怎么個樣子?！?p> 這一晚便安定地過了，張之安、徐文、武凝三人受傷，在康寧郡府修養(yǎng)，遲韶、長孫淵便撇下他三人，一至卯時末，便駕馬前往湘西。
良馬相伴，二人一路無阻，那日申時末便抵達湘西。
“那老婆婆說，許多年前，因為這座山常發(fā)生古怪的事情，所以沒有人敢上山了。這山也就成了荒山?！遍L孫淵奉遲韶之命，帶回消息道。若這山是荒山，那這荒山旁人煙稀少也是說得通的。
遲韶依舊看著那荒山，山林茂密，時常有一些禽鳥飛過，在初冬傍晚的夜色中顯得詭異十分。聞言，問道：“古怪的事，指的是什么?！?p> 長孫淵道：“大概是行尸走肉一類的?！?p> 遲韶聞言，不禁覺得有些滑稽：“行尸走肉？你是說僵尸？”
長孫淵點頭：“差不多，上了山的村民無一例外，都在上山后的第二天晚上回到的家，走到家后便躺到了床上，家人說什么都不理會，躺到床上就死透了?！?p> “這倒是有趣了?！边t韶笑笑，“走吧，我們現(xiàn)在上山。”隨后下了馬，向著那座山走去。
長孫淵驚道：“遲大人，您確定現(xiàn)在？”
遲韶回頭看看長孫淵，平靜道：“對啊?！?p> 長孫淵道：“這，不等到明天早上在去嗎？”
遲韶倒是疑惑：“為什么等到明天早上?！?p> 長孫淵反問道：“那為什么現(xiàn)在就要上去呢?！?p> 遲韶言之有理道：“找蠱婆啊?！?p> 長孫淵愣?。骸班?？”
遲韶無奈，卻是不做解釋，叫長孫淵下馬，道：“原因有二。既然那些村民早上進山遇到了危險，那我們就晚上進山，恰好避過那個時間，這是其一。其二呢，方才你既然說那些進了山的村民是在上山后的第二日晚上回的家，那我們大致可以推理為，上山一日，下山一日，第一日測晚上就是村民的被害時間。既然那蠱婆在夜晚出動，我們便在夜晚去尋她，正好逮個正著，若是有了危險，只需相持到早上便是。”
長孫淵聽得懵懵懂懂，不過這番理論卻也有幾分道理，既然遲韶下定決心要去找蠱婆，那自己就跟著好了，就算是死，也是伴君行死，死也死得有意義。
二人意見一致，便拿好刀劍，順著山路上山。
遲韶右手持短刀，砍斷擋在面前的野草，試探著走著。
“這山上的樹的枝葉怎么都這般茂密，這月光竟然都透不出多少來?！遍L孫淵右手持一柄長劍，跟在遲韶身后，撥弄著土壤，“還有這土質(zhì)也不對，太松散，太潮濕了，和這空氣的濕潤度完全不符。”
遲韶一邊聽著長孫淵分析，一邊開辟著山路。確實，這泥土太過松散，而且每一步踩下去都會有細微的碎裂聲發(fā)出，酥脆的腳感傳到她的腦部神經(jīng)，遲韶大致估測出這種動物的大小。
“遲大人，你看?！遍L孫淵突然拉住遲韶，指著前方山上的一個山洞。
“我知道。而且那里有火光，蠱婆八成就在那里?！边t韶微微凝眉道。
長孫淵道：“那遲大人，我們現(xiàn)在怎么做?！?p> 遲韶沉默許久，往后退了兩步，一柄短刀插進泥土，挖掘著。長孫淵先還不知這是何用意，直到短刀挑起一只蟲子的尸體，長孫淵這才明白，“是蠱蟲？”
“這是毒蟲，具體是何種毒蟲我也不知，不過，這不是勝過百毒的蠱蟲，而是被毒死的毒蟲而已。不過這毒蟲雖死，身上還是有著劇毒。小心點，不要碰到了?！边t韶言罷，將那毒蟲尸體碾碎，隨后攬住長孫淵的腰，兩腳蹬離地面，踏著樹枝，身伴樹葉飄搖，身體輕如鴻雁，右腳落地，穩(wěn)穩(wěn)落在了山洞洞口。
“洞里的的姑娘，出來吧，帶上你的蟲子一起?！边t韶攬在長孫淵腰上的左臂緊了緊，生怕長孫淵逃走。
長孫淵一臉茫然，方才遲韶還勸告自己小心，這不過片刻，他二人便站在了蠱婆山洞的洞口。這波操作驚得他啞口無言。
“兩位公子來得突然，小女還未能來得及招待，實在是失禮?！倍粗凶叱鲆粋€身影，身姿妖嬈，步履輕盈，長發(fā)凌亂地扎在頭上，更多發(fā)絲散落在肩上，飄搖空中。
“哈哈，不必做什么招待，我擅闖姑娘的住所，本便是錯誤所在，卻又打擾到姑娘休息，真是深感抱歉?！边t韶表面談笑著，心里的算盤卻是打得響，深知這勝算只有不足一成。如今放手一搏，料定生死難估。
“公子還真是客氣啊?！蹦桥拥囊陆笏剖请S意地披在身上，腰帶系得松垮，卻剛好遮體。而在那女子手上有四個瓶子，一手兩個，舉在面前，“不過這蠱蟲一出，怕是尸骨無存?！?p> 遲韶心里一涼，看著那黑色的瓷瓶晃動著，右手握緊短刀刀柄，眉頭微微抽搐著，笑道：“那便出招吧，也讓我看看蠱婆的蠱蟲有何威力?！边t韶忽想起自己曾說“過剛必折乃是由剛便脆”，如今自己要是折在這里，便是徹徹底底地脆了。
那女子聞言，鐵板著的臉上有了一抹詭異得微笑，目光中閃過一絲勢在必得的殺機，站在遲韶面前，將手中的一個瓶子砸碎。只見一只蠱蟲從碎裂得瓷瓶中爬出，慢慢向遲韶爬著，也在瞬間分裂著，到遲韶面前一丈遠處之時，已變成黑壓壓一片。
“遲大人，現(xiàn)在怎么做?！遍L孫淵頭腦尚還清醒，不過也是這句話讓遲韶安了心。
遲韶笑笑，懸掛在半空中的心也落下不少：“站著，不動?！?p> 早在近半年前，長孫淵剛來到鎮(zhèn)東郡府，那張雖已年近而立卻尚還有些青澀的面容，見到遲韶后依舊不驚不嚇的態(tài)度語氣，便在二人第一次相逢時在遲韶腦海里烙下了深深的烙印。
長孫淵的穩(wěn)定、處事不驚，遲韶早在許久前便斷定，那不是心懷天下的的豪情壯志所致，而是經(jīng)歷了許多，這才有一種異于那些心懷天下的文弱書生的鎮(zhèn)靜。
而所謂“文官武將互相看不慣”，這在長孫淵身上毫不適用，那便可以猜測這是因為長孫淵曾經(jīng)習過武，只是他不記得了而已。
在鎮(zhèn)東郡府的三個月里，遲韶也懷疑過自己的推測，不過這既然是一件好事，又為何要去懷疑呢。既然長孫淵對自己持有信任，那自己又為何要對他百般猜忌、干耗精力呢。既然同是心懷復興天下之志之人，便是一路人。
長孫淵看著那蠱蟲漸漸逼近，雖說心里波瀾不驚，卻不免有想要逃走的念頭。只是方今這情形，自己就算是想逃也逃不了?！爸懒??！?p> 遲韶看著那蠱蟲向自己逼近，笑容卻越來越自信。幸好長孫淵在今日丑時趕來她的房間道出了他的猜測，不然也不會有現(xiàn)在這番場景。
蠱蟲還在逼近，遲韶卻似是等不及了一般，攬著長孫淵的腰，向前走了一小步。那蠱蟲本就前行得緩慢，遲韶二人一逼近，那些蠱蟲便愣住了，甚至向后退著，發(fā)出“嘶嘶”的警告聲。
那女子也怔住了，放下另外三個瓷瓶，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遲韶。
這么看來，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遲韶見如此情景，笑笑：“這不完好無損么？”
那女子的眉頭凝在一起，不自覺地整了整衣裝，打了一個響指，那些蠱蟲便一哄而散，繞開遲韶二人，順著巖壁爬走了。
空蕩蕩的山洞里，微弱的火光跳動著。那女子看著遲韶道：“你是什么人?！?p> “在下姓遲，名韶，和你一樣，是名女子，不過若是你喜歡的話，也可以叫我‘公子’，我不在乎?！边t韶談笑道，“你若是想問方才的事，便不要問我了，問他?！彪S后松開攬著長孫淵的左臂，將他推到面前。
那女子的眼神有些慌忙，向后退了兩步：“你......你是孫家的人......不對，孫氏書堂不是已經(jīng)......”
長孫淵見面前這女子知道自己夢境里的事情，便舒了一口氣：“在下長孫淵，曾名，孫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