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發(fā)誓保護他一輩子
丁卯年正月初一辰時二刻,長生推門而出,寒氣逼人,積雪覆蓋整個綠墻院,院中菩提裹上銀裝,還堅強的立在寒風里,白雪銀光刺眼。
長生會心一笑,搓著手呼了一口氣,如幽蘭一般隨風飄遠了。
這個冬天,她嘴角干裂,鼻子通紅,極其不適應入冬后的身體反應。眼眸如煙,望著白雪覆蓋的一方紅色角樓下的風鈴。清脆作響,入耳格外舒服。
寺廟雪景如詩如畫,沒有濃墨重彩,卻讓人感到一種純潔和莊嚴。一場雪,一座寺,坐觀雪景,清幽靜謐,又妙不可言。
長生沒有看見小和尚的身影,想來又去做早課了。
今日是正月初一,又是大年初一,人人放松團聚,可是寺廟卻是香火旺盛的時候,遠在后院的綠墻院今日都能聽見正殿的說話聲。
長生打了個哈欠,決定去紅墻院碰碰運氣。一手拿著饅頭,一手揣在兜里,步伐輕佻往紅墻院走著。
石子鋪的甬道干凈得一絲不茍,沒有一點積雪的痕跡,大概是一大早就被僧道們掃的干干凈凈。
兩側(cè)的古松,蒼柏依舊郁郁蔥蔥,枝條上裹滿了厚厚的白雪。從下方經(jīng)過,冷不丁會掉到人的脖子處,一路行走的人健步如飛,匆匆穿過去。
長生咬著饅頭笑話前面行走的人,卻聽見不遠處有人悄咪兮兮的咬耳朵。
“這就是和小主子住在一起的女子?怎么這么不害臊,我們離那些和尚都遠遠的,她還湊在人家房間里住著?!?p> 長生腳步停了一下,回頭看了眼她們,是一群穿著簡單僧衣的女子,但是尼姑并不是尼姑,素質(zhì)很不是很好。
長生并沒有理會她們,那些無家可歸的女子,養(yǎng)在寺中哪也去不了,算是無聊至極,偶爾耍耍嘴皮子,也是情有可原。
她一如既往的翻墻進入紅墻院,只是這墻是翻上來了,看著院中的小背影,長生楞在墻上,硬是沒下去。
口水冷不丁流下來,眼神直直望著那稚嫩的腦袋,嗦了一口口水,院中菩提樹的小和尚才幽幽轉(zhuǎn)頭看向長生。
雪白的銀光反射在他的臉上,黑白分明的眼珠似黑曜石那般,一眨不眨望著墻頭上的長生。
長生眼神清明,發(fā)現(xiàn)他眼角微微泛紅。心不由一揪,嘀咕道:他是不是哭過?這小和尚像極了大人的做派,與他許久都不見他哭鼻子。猛然見他這么一哭,的確令人心疼。
長生跳下墻,小心翼翼地走過去,然后擦了擦嘴,輕言細語的問道“你怎么了?”
小和尚一直看著長生,眼睛沒眨一下。聽見長生問他,他才收回視線。一滴清透的眼淚掛在眼眶上,被他擦掉,之后恢復淡定從容的樣子。
雪還在紛紛擾擾飄著,溫度卻異常的低,看小和尚的樣子應該也是坐了許久。
長生蹲在他面前,小心的抬手為他擦臉頰,呼出的幽蘭氣息噴在他的臉上,只見他的耳朵瞬間紅成霞光照射。長生沒有在意,大概是被凍紅的!
“你冷不冷?”長生小心握住他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捂著。
離垢抬眸看了長生一眼,發(fā)現(xiàn)她嘴角下的饅頭屑,便哼笑了一聲,接著說道“你是餓死鬼嗎?”
長生瞪眼回道“是差點被你餓死了!”
“我爹說你來歷不明,讓你離開!”離垢說話的樣子都似大人那般云淡風輕,一派從容。
長生神秘兮兮撇了他一眼,說道“所以,你是舍不讓我走,才哭的?”
離垢目若含秋,面無表情的回道“我哭是因為我爹不讓我今夜出去參加廟會!”
長生撇了嘴,無所謂的說道“既然你爹不讓你出去,我偷偷帶你出去唄!至于我離不離開那就是我的事情了,大不了把你爹打一頓,打到答應為止!我就不信他還讓我走!”
······
“爹!”離垢眼看著長生身后,便自覺的站起來。
長生蹲在原地愣了半晌,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只感覺那雙眼睛一直盯著自己,等了他半晌才聽見他說道“既然姑娘想留在離垢身邊,就給個理由?”
長生順勢起身,然后很有禮貌回道“大師事物繁忙,我替大師照顧離垢,也省的你日日擔憂他。以后他地事情我一定當自己的事情做,我一定好好照顧他......一輩子!直到大師老去,直到他娶媳婦.....呃!不是不是,直到他接替大師的位置!給大鐘寺在創(chuàng)一個奇跡!蒽!和大師一樣的奇跡……!”長生說這些話連腦子都沒過,亂七八糟的扯了一通,連自己都不知道說些什么......
“姑娘,你的身份我們不知,想必你也不想讓我們知道。但是只要你不傷害離垢,并且好好保護他,我還是會讓你留在他身邊!”
長生立馬抬頭,笑著說道“大師,我從未給過承若,但是我想保護的人,我一定護到低,絕不讓他受一點傷害!”
定慧大師滿意的點點頭,然后對離垢說“今夜我準你出去看廟會,但是亥時三刻必須回屋,知道嗎?”
離垢恭敬的對著定慧大師作揖“阿彌陀佛!多謝大師!”
長生也恭敬的作揖,想瞅他的臉,可還是看不見。長生徹底放棄了,走在路上還問小和尚“你看見你爹的臉了嗎?”
小和尚頭也不抬一下,悶聲回道“看的見!”
“······”好吧!她現(xiàn)在才知道做鬼的不好,很簡單的術(shù)法自己反而化不了。
兩人回到院子用完膳食,才收拾東西出寺廟。
廟會,就是設在各個寺廟附近的祭神,娛樂,趕集市的活動。來大鐘寺是祭奠佛祖和西方一眾神佛。而法蘭寺是祭奠天帝與各種天神,各個寺廟也相差無幾,卻也不太一樣??倸w來說,他們的戲法娛樂不太一樣。
比如大鐘寺的廟會多是進香,求福祈祥。然后一眾和尚敲敲打打,暮鼓晨鐘,念經(jīng)木魚,吸引信徒齋戒,頂禮膜拜,無聊透頂!
而法蘭寺多是戲法,舞獅,表演天帝飛身渡劫前在人間也發(fā)生的各類事跡,全都改成戲法,唱舞俱佳,要比大鐘寺熱鬧不少。
求的最多就是散財童子和太上老君牽紅線,兩座宮殿擠爆了。
長生拉著離垢穿梭自如,簡單的川了兩個廟會,匆匆遠離了喧囂浮躁的地方,來到了較為安靜的街市。
兩人緩步穿行街道,天色漸漸昏暗,街市人越來越多,兩人立在小橋之上,看著河邊一群放河燈的女子,推推搡搡,有說有笑,憨態(tài)可掬。不懼這寒風的洗禮。
叫賣的聲音也此起彼伏,說話吵鬧的聲音仿佛附在耳邊,總比廟會的聲音順耳多了。
但是吵鬧的聲音長生還是很不適,只能塞住耳朵。低頭看看小和尚,發(fā)現(xiàn)他并沒有稀奇古怪的欲望,姿態(tài)閑雅,瞳仁靈動,水晶珠一般的眼神望著湖水里地河燈。
夜幕低垂,紅燈高掛,何處冒出的縷縷白煙繚繞上升,渲染了一片喧嘩的鬧市,增添了塵煙仙世的柔和美。天空飄著幾盞孔明燈,像撲閃的星星,給城市帶來一絲溫暖的氣氛。
暗紅燭燈灑在離垢身上,風吹起素袍,說不出的飄逸出塵,淡藍色的僧袍絲質(zhì)很好,脖子掛著小拇指大小的紫檀佛珠,花紋似“紫云過海”,墨色的卷云浮在珠面上,散發(fā)著返璞歸真的氣息。給人一種世外桃人的感覺。
盡管襯得他神韻獨超,但也能看的出他凍得臉色通紅。小手一直冰冰涼,卻也沒有一絲發(fā)抖的樣子,這樣逞能的事態(tài)還真是讓人想笑。
長生隨手從身側(cè)經(jīng)過的小販車上拿了頂白幡帽,順勢給他帶上。他頓了頓身子,準備抬頭看長生時。
那攤販大娘便大呼啦啦的說道“母子?姐弟?”
長生低頭看了眼小和尚,惡作劇般的笑了笑,嬌俏道“我是他的童養(yǎng)媳!”
一眾路過的群眾紛紛回頭看兩人,在不可察覺的瞬間小和尚耳朵通紅,尷尬的收回了長生握在手心的小手,不過感覺到刺骨的寒風,又將小手塞回去了。
長生低頭看了眼,抿嘴一笑。
那大娘也愣住了半晌,道“和尚娶媳婦真是見廣了!......十紋錢!”大娘低聲嘀咕著,顯然不想和長生兩人多說話。
長生拉著小和尚一路從攤販前走過,正在高興之余,長生又瞅見很遠很遠的天空中飄著一只瑟瑟顫抖的紅衣女鬼。
長生平靜的看了一眼,驚動了身旁的小和尚,他也順著長生視線看去,不過那邊只是一片漆黑!
長生雖然生活了上千年,但是大年初一逛街市的機率也不多,就算有她也不記得了!所以對什么好吃的都是格外的稀奇。
從前她吃不到,也不想吃,現(xiàn)在她能吃各種東西,酸甜苦辣咸,這些稀奇古怪的味道再一次吃到嘴里,仿佛升天一般享受。
這時的整整時間段長生都在買東西。吃了東街的臭豆腐,又去西街吃包子,糖葫蘆,樂此不疲。
再回頭看看離垢,他全身上下都是掛著長生買的所有東西,真想不通她怎么有那么多錢的!
長生實在是逛累了,就隨便進了一家飯館。兩人并沒有在意周圍的人,只是上了二樓坐在了窗邊歇腳。
不遠處的幾桌客人聊得熱火朝天,就連上茶的小二都毫不客氣的湊進去插話。
“哎哎!你說說東街的王家是不是惹了不干凈的東西?六十八口人全部死光了!”
“對呀!真是造孽了,十幾天了,還沒查出所以然,搞得東街的人都不敢出大門,說是這幾夜還能聽見王家家里的尖叫聲,哭喊聲,啊瘆人的呢!”說話的人還不斷的搖頭晃腦,但是一點也沒有被嚇到的驚恐感。
“哎!那到底是不是傳的被鬼祟索命了啦?!?p> “誰知道呢,王家人本就是有名的富商,不被鬼祟盯上,也被那些強盜盯上,這也都是說不準的?!蹦侨送nD半晌又道“只是······可惜了王家的大小姐,人年紀輕輕,雖說嫁過人婦,但也是美的不可方物,真是憐人般的存在,怎么就找不到尸體呢?!闭f完還流氓般的摸了摸下巴,似乎心里想著那王家小姐。
長生聽完,轉(zhuǎn)頭看了看吹來陰風的方向,透過十幾座角樓,長生又看見那只紅衣女鬼。眼神尤為凄涼,慘淡的盯著長生。
她的魂魄正飄在人群之外,似乎很怕活人的陽氣,離得特別遠,但也在長生的視線之中。
兩人看了一會,長生便拉著小和尚從窗口跳了出去。
正在扯閑話的小二眼疾手快的跑過來,在窗口大叫“哎哎!還沒給錢了……”
正說完,便瞅見了桌上金燦燦的金子。他噤聲,高興拿了起來,放在嘴里使勁咬了咬,然后又仔細檢查,嘀咕道“但愿這個金子別變成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