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古川已經(jīng)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再度干巴巴的說出這句話。
方空靈看了看他,裝作什么也沒有聽到。
她很清楚眼前這家伙的臉皮并沒有她之前想的那么厚,甚至比她都不如。
這是一個內(nèi)心和直覺一樣敏感的人,在遇到危險的時候,就算是自己死在那里,都不會去連累別人。
‘也許這就是他為什么,到最后都不曾動用星印的原因吧?!?p> 方空靈的目光下移,轉(zhuǎn)而看向古川腰帶,那里有一枚小小的玉墜,中央是一只展翅的古禽。
雖然沒有告訴他,使用那方古印她就會立刻出現(xiàn),但古川不會不知道的。
只是她沒有想到,那方星印早就變質(zhì)了,動用它和喚醒鎖鏈沒什么區(qū)別,所以古川才沒用。
古川眼睛已經(jīng)恢復(fù)了,但經(jīng)過方鎮(zhèn)一役之后,感受到那么多的不順心,他突然對這個世界產(chǎn)生了莫名的惡意,不想再看它了。
“不早了,該回去了,我想回去準(zhǔn)備一下?!惫糯_著方空靈揮手致意,然后撤下遮眼的黑布,頭也不回的離開。
山坡之上,方空靈迎著落日的余暉,感受著天地間最后的一絲溫?zé)?,和古川走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她有自己的打算?p> 山坡底下有幾間木屋,那是逃出方鎮(zhèn)之后落腳在這里之后,方空靈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青竹,搭建的幾間簡易的小房子。
古川靜默的站在竹屋門前,透過門縫可以看到黑洞洞的屋內(nèi)。
那里仿佛蟄伏著洪水猛獸,等待著屋外的人進(jìn)入。
群山靜默著,山頂上是一片深邃的藍(lán),美的夢幻,美的瑰麗。
在山云之下,是一片皚皚白雪,在云的映襯下,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山坡邊緣上一個身披落日余暉的女子站立著,背靠著一側(cè)的竹屋,仿佛與世隔絕。
她綢緞一般的黑發(fā)隨風(fēng)飄揚,帶著不舍的目光看著落日,伸出一雙完美無缺的玉手,去挽留這最后的時光。
那幾間竹屋,就那樣靜靜的躺在山坡的陰影之下,散發(fā)著噬人的氣息,它黑的恐怖,黑的滲人。
“吱——”
古川站在門前,靜靜的打量著屋內(nèi),他和方空靈一起離開的時候,那些竹窗都被撐開了,用于通風(fēng)換氣。
方空靈說這樣有益于他保持好心情,利于他傷勢的恢復(fù)。
在之前的幾天,一直如此,他不相信這一次女子會給忘了。
手還沒有碰到竹門,一聲刺耳的聲音響起,似乎是地獄中的魔鬼為古川開門,拉他進(jìn)入無光的煉獄。
古川臉上露出嘲諷的微笑,不屑的沖著屋內(nèi)一聲冷哼。
他轉(zhuǎn)過身,帶著溫和的目光向身后看了一眼,見那美麗飄逸的女子正沉迷于夕陽,放心的笑了。
“別回來!”
“嗯?”
山坡之上的方空靈仿佛有所感,感覺到一道視線看向她。
當(dāng)她偏過頭的時候,看到一道黑色的人影沖她揮手致意,那是古川。
看到他安然回到屋里,方空靈嘴角勾起一絲充滿魅力的笑容,讓無限好的夕陽都為之失色。
在這片陰影籠罩的天地間,古川的影子在緩緩調(diào)動方向,率先游向漆黑無光的竹屋中。
古川黑霧充斥的瞳孔中流露一絲冷光,手中火光一閃,一桿重兵骨矛出現(xiàn)手中,散發(fā)駭人的殺氣。
骨矛被密集細(xì)小的黑色蛇鱗遍布,部分蛇鱗脫落的地方,被黑褐色的鐵屑填充,保證整桿骨矛不顯‘骨’的模樣。
‘噌!’
知道對手是誰之后,古川毫不留情,出手若雷霆,帶著戰(zhàn)龍的狂吟之聲。
一道黑光閃過,瞬間沒入屋中,準(zhǔn)確無誤的釘在了那道游動的人影之上。
古川眼神決絕,視死如歸,帶著無畏的神情穩(wěn)步走了進(jìn)去,單薄的黑袍被風(fēng)帶起,讓他有了一種王者末日的悲哀之感。
那道扭曲的黑影在骨矛之下死死扭動,扭曲的臉龐厲聲尖鳴。
但無論如何,它也逃不掉那桿沉重的戰(zhàn)矛的鎮(zhèn)壓。
兩尺長的矛尖閃爍著烏光,上面有一片不起眼的鐵銹,靠著一絲血跡黏在上面。
但就是靠著這一片不起眼的鐵屑,影子才被鎮(zhèn)壓在地,不能逃脫。
“果然??!對付同類就應(yīng)給用同類!下手夠黑夠毒!”古川嘴角上揚,帶著嘲諷的口吻沖著空洞無物的房間說著。
“這次來的又是哪位巨頭?我們應(yīng)該沒有見過吧?!?p> 古川繼續(xù)掃視房間,他那引以自傲的恐怖直覺,在這一刻徹底失效。
他什么都沒有感知到,仿佛自己身處空洞荒涼的黑暗宇宙空間一般。
靠著尚未關(guān)閉的房門口流露出的一縷微光,古川模糊的看到不遠(yuǎn)處,有一把‘畸形’的竹椅,那是古川閑的時候親手做的。
但在他的神識感知中,那里是一片枯寂的黑暗,什么也沒有。
就連他剛剛擲出去的骨矛,他都感知不到。
哪怕他就站在骨矛旁邊,伸手就能將那把黑鱗遍布的長矛拔出,將那不斷扭曲的影子放出。
在古川耳邊,嘩嘩的鎖鏈聲再度響起,那翻滾不斷的黑霧世界再度出現(xiàn)。
但這次他清晰的感知到,自己正處于現(xiàn)實世界,他甚至還能看到遠(yuǎn)處龐大的山影。
在這樣極致的矛盾中,古川看到他悲劇的源頭,噩夢的終點——黑霧世界再度降臨。
“你是哪位?想說或作什么!”古川眼中黑霧燃燒,聲音異常冰冷,如萬古寒流淌過竹屋。
‘竹屋的房門一直沒關(guān),外面雖然黯淡,但和屋內(nèi)相比,無疑亮了許多,而你就處于光與暗的交界處。
向前一步你或許會徹底淪入地獄,但向后退卻一步,那里黑暗依舊存在,絕對不是海闊天空。
地獄會緊跟著你的腳步,將這個世界徹底吞沒,把那個看夕陽的人也代入其中?!?p> “這就是你想說的?是警告,還是威脅?”古川沉默了,他不相信剛剛那番話是自己的意思。
因為同一時期他在想著公雞的話,它說過近期將會平靜,但這像是平靜的節(jié)奏嗎?
古川太弱小了,只能默默的考量著,利用巨頭的一言一語,一舉一動來保衛(wèi)自己及身邊的人。
他不能反抗,也沒資格反抗。
‘弱小是最大的原罪!’
白晝的感覺又回來了,古川默默感知著他的體內(nèi)同時存在兩個意志。
唯一不同的是,現(xiàn)在他占據(jù)絕對的主導(dǎo)地位,他有能力結(jié)束這場談話,前提是借助雪龍的力量。
“你說的不錯,誰都知道強(qiáng)大的重要性,但有幾人能夠像你們一般,凌駕于規(guī)則之上?!?p> ‘你就可以。只要你愿意,你隨時都可以?!?p> 古川笑了,這一點他早就猜到了,只是他并沒有哪方面的想法,或許他就是死,也絕不會變成那樣的生靈。
“你知道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路只能你自己選,誰都干擾不了你的決定,你是絕對的自由!’
“一個自由的籠中困獸?”古川嘲諷的說道。
‘你是本尊,僅此一條就足以克死所有復(fù)制品!
你的困境從來都不算是困境,他們的輝煌也不過是過眼云煙?!?p> “他們包括你嗎?”
‘當(dāng)然?!?p> “你到底想說什么?”
古川有些怒了,一個不知道什么時候寄存在他體內(nèi)的東西,一直啰嗦毫無意義的廢話,是在挑戰(zhàn)他的底線嗎?
‘我想給你看一些你感興趣的真相?!?p> ‘再見?!?p> “嗯?等……”
古川的聲音還沒有發(fā)出,他突然感知到屋內(nèi)的一切。
一個熟悉的身影為他蓋上被子,正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聽到他的聲音再度停了下來。
“又做噩夢了嗎?放心,我們明天就離開這里?!?p> 一雙玉手點燃一根閃爍著燭黃微光的白色蠟燭,然后映襯出一道曼妙的身姿。
一襲長裙拖地的方空靈再度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眼眸黑白澄清。
古川的手不自覺的握緊,那順勢成形的被子告訴他,這里是現(xiàn)實,他的手正放在他習(xí)慣放的地方。
那一小片被子,因為他長久以來做噩夢,半夜醒來不自覺握緊,而使那片被褥變得異常淡薄。
古川的心悄悄放下,但隨之又被無形的手給握住,如臨深淵的感覺又來了。
他意識中的聲音到底想說什么?又是被什么東西給阻斷了?為什么那么的急促?
迎著方空靈擔(dān)憂的目光,古川嘴角露出一絲自然的微笑。
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習(xí)慣帶上面具,不再讓這個人為他操心了。
他已經(jīng)成熟了,有些事該,也只能自己承擔(dān)了。
“我沒事,不過一場噩夢罷了,我都習(xí)慣了?!?p> 方空靈帶著懷疑的目光看著古川,眼眸不時眨動著。
著狹小的小屋中,一個年輕男子坐在床上,嘴角噙著笑意。
站在門口的是一個玄仙一般的女子,她正以憂慮的眼神看著他。
許久的沉默之后,方空靈緩緩開口,道:“既然這樣,我把燭臺留下,不喜歡黑夜的話,你可以點亮它?!?p> 古川鼻子一酸,眼眶微紅,他悄悄轉(zhuǎn)過頭,假裝是在尋找放燭臺的地方。
當(dāng)他轉(zhuǎn)過頭的時候,那個女子早已離開了,一盞燭臺在床頭靜靜燃燒著。
古川拿出一只手,悄悄的護(hù)著它,愛惜的目光落在上面,又似乎穿過了燭臺,傳達(dá)著別的意思。
“鎖鏈降臨,就算是把太陽放在我的眼前,我也看不見。這小小的蠟燭有用嗎?”
古川的手小心的護(hù)著它,蠟燭燃燒冒出的黑煙,將他的手熏黑一片,他卻倍感親切。
窗外一頭雞撐開窗戶,猥瑣的腦袋四處偷窺著,看著臉上帶著溫和笑容的古川,心里犯著嘀咕。
“這根蠟燭老夫到底吹不吹滅呢?我可是好人吶!”
一縷青煙冒出,蠟燭熄滅,屋內(nèi)一片死寂,一片黑暗。
“……”